~-~第六十四章懸戟相向
「嗯。」就在楊玄一掌拍在戰戟末端的瞬間,林燕心裡陡然顫了一下。
然而沒等他從前一刻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楊玄接下來的舉動卻給他心頭掀起了一片更大的震撼。
崩崩崩崩!
楊玄五指陡然緊扣,整個手好像突然間變得寬厚無比,將那鵝蛋粗細的戟身死死握在了掌心之中。五指擊打在戟身之上,竟然發出了扯斷弓弦的聲音,彷彿敲在眾人心尖上,讓人心跳一瞬間都靜止了。
嗤!嵌了鋼芯的馬靴在青石地磚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楊玄腳尖微微踮起,而後往下一沉,沉肩坐跨,一陣無形的氣浪從他腳下擴散開來。
而後他手肘上翻,用力往下一摁,那一丈二尺長的巨型戰戟竟然以鐵架為支點,猛地一下豎立起來,戟身與鐵架摩擦,蹭出了幾點火星,伴隨著一短促的錚鳴,血染的紅纓胡亂灑開。
「起!」楊玄一咬牙,口中低喝一聲。
這一聲低喝雖然聲音不大,卻如悶雷一般,震得的人胸口發悶。
那兩個緊隨而來的親兵被這一聲低喝硬生生的震得停住了腳步,伴隨著大堂間滾滾迴盪的沉悶音波,楊玄身子一揚,體內陡然爆發出如絲如縷的先天精氣,纏繞渾身,只是被衣袍遮住,外人根本看不見真相,只覺得那鼓蕩的衣袍下湧出了一陣濃烈的陽氣,刮在人臉上都隱隱有種發燙的感覺。
突然間,那高高豎立的大戟一下脫離了鐵架的支撐,被楊玄斜舉起來。
一丈二尺長的巨型戰戟斜指天上!
呼!巨大的風聲陡然響起,如巨浪排空。
不等眾人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楊玄略微一轉身,手中斜舉的長戟劃破空氣猛然斬了下來,正是那兩個親兵合圍形成的夾角縫隙之處,滾滾激盪的氣流將那兩人的頭髮都吹了起來。
這一戟之下,任何人都顯得渺小卑微。
那巨大的弧形刀刃,就斷頭台上鍘刀一樣,帶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那兩親兵被駭的面如土色,縱身往兩邊跳開,身形在空中被風浪捲住,跌跌撞撞的落地,狼狽至極。
楊玄並未打算讓兩人血濺朝堂,因此這一戟的速度並不算快,只是震盪戟身發出的巨大氣流,顯得聲勢驚人,而後從天斬下的大戟自半空中懸住,尖端直指幾丈開外的林燕,場面一時間安靜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不敢出聲,都能感受到楊玄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濃烈殺意,將林燕牢牢鎖定住。
生怕一個舉動惹惱了這尊凶神,將手中大戟揮舞起來,場中恐怕立馬就是屍首橫飛、血濺五步。
「不知道我這實力能不能殺掉三個化氣境的山賊首領。」楊玄一字一句的說道,說完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手一抖將那巨型戰戟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卡在那架子上,巨大下墜力量,直接將那兵器架子砸得發出一陣快要散架聲音,鐵架的基腳更是將那地磚頂的四分五裂,深深陷了進去。
「一窩山賊,烏合之眾而已,副都尉何必大驚小怪!」楊玄一甩衣袖,負手而立。
雲淡風輕的目光之中隱隱透露著一絲蔑視,落在林燕身上。
「如此氣勢!如此的力量!簡直恐怖!」
在楊玄將那巨型戰戟從鐵架上摁起來的一瞬間,裴鉶就陡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眼之中綻放出興奮的神色,那大戟重有兩千斤,對於化氣境武者的強大爆發力而言,也並非提不起來。然而楊玄卻是抓住那戰戟的末端硬生生按起來的,距離支點僅僅只有三尺遠,這種力矩之下,重量陡增幾倍不止。
那一瞬間他在心裡估計了一番,楊玄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怕有五千斤,甚至更多!
這便對他來講,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然而沒等他算出楊玄的具體實力,接下來發生的一幕直接讓他從興奮變成了震驚。
楊玄竟然將那大戟硬生生的舉了起來,脫離了鐵架的支撐,這種本事已經超出了他自認為所能達到的極限,或許以他剛柔兼濟的境界,一瞬間的爆發力足夠做到,可是這種長時間維持,也會撕裂肌腱。
然而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楊玄當空一戟斬下的瞬間,竟然將兩千斤重的巨型戰戟懸在空中,平舉了起來!他都無法想像楊玄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他有這麼恐怖的力量,而且身體強橫的可怕。
這一手不僅他做不到,就算賦予了他這種力量,懸住大戟那一下也足夠將他整條胳膊崩斷!
然而這些對他來講不可思議的事情,在楊玄手中做出來卻是如此隨心所欲。
裴鉶慢慢按捺住了心中的驚駭之情,麾下出了這麼一個怪物他還是十分高興的,想不通也不去多想,只是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幸虧楊玄不是性情魯莽之輩,否則這要是發起瘋來,場間幾個人,恐怕有些個都要死在這裡,他看著楊玄突然又皺了皺眉,心中暗道:「可惜剛才沒能看出他具體實力。」
方才楊玄先天精氣全部藏在衣袍下面,而且修煉先天十二大纏絲他的精氣變得極為陰柔,比尋常剛柔境的武者更容易收斂氣息,剛才旁人只感覺一陣風浪撲面而來,僅憑這個卻是很難斷定楊玄的深淺。
不過裴鉶潛意識還是將楊玄當作了剛柔境二重的武者,達到了精氣繞指柔的地步。
雖然難以置信,但只有如此才能解釋楊玄方纔所做的那一番恐怖的舉動。
此時林燕整個人已經被逼的面色鐵青,他沒有達到剛柔境的地步,看不出楊玄那一戟斬下來的恐怖,只是隱隱覺得這楊玄或許實力比他還要強上許多,卻不知他到底厲害到了那種程度。
他心中卻是羞惱的情緒更重一些,連番被掃去面子,剛才又被楊玄一戟直指,此時已經徹底喪失尊嚴。
雙目狠狠盯著楊玄,簡直快要瘋掉,眼中的怒火化作實質,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不過此時他什麼也不能做,楊玄雖然用戰戟挑釁他,卻沒有任何攻擊性的動作,從性質上講只是為了證明實力而已,他沒法藉故大做文章。而且他心裡也隱隱產生了一絲恐懼,那一戟直指而來的時候,他是切切實實的感受到死亡的氣息,他在驃騎營多年,跟蠻族高手也交手過多次,可是第一次覺得威脅如此濃烈。
雖然十分不願意承認,可心裡卻是明明白白,此時跟楊玄刀劍相對他毫無勝算。
最讓他發瘋的是,楊玄一步一個坑,此時他已經被推入了言語的陷阱之中,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這一刻他只能將怒火硬生生遏制下來了,對於楊玄咄咄相逼的兩句質問聽若未聞,不去回答。
場面僵持,裴鉶從台階上走了下來,哈哈一笑就要緩和一下氣氛:「楊校尉武道精湛,實在稱得上威風二字,是我驃騎營之幸,林都尉你也不必鬥氣,行伍中人有幾分血性也是理所當然的,上陣還是親兄弟,楊校尉雖然武道精湛,可也如你所說,經驗尚淺,許多地方還需要你多指點指點。」
楊玄聽的這番話只是微微一笑,並不介意。
「不如這樣,明天我擺酒給楊校尉接風洗塵,破例喝上兩杯。楊玄你心裡也不要埋怨林都尉,他所做這些並不是針對你,只是為了士兵考慮,畢竟行軍打仗不是兒戲。」裴鉶笑瞇瞇的說道。
「怎敢埋怨。」楊玄訕訕一笑,說道:「明天一定到場,不敢辜負大人一番美意。」
「哼!」林燕冷哼一聲,而後正色說道:「恕我掃興,我來不了,明天該我巡檢城牆。」
「巡檢城牆換人去就行了,我給你安排。」裴鉶笑道。
「不必,怎可因私廢公!末將告辭!」林燕冷冰冰說道,而後也不等那裴鉶答話,一撩衣擺,轉身就走了出去,一點不給裴鉶的面子,簡直狂妄到了極點,也可以知道他此時心情糟糕到了什麼地步。
裴鉶卻是隨意一笑,不怎麼在意,平日裡早已經習慣此人這種目中無人的性格。
「那賢弟你呢?」裴鉶扭過頭笑呵呵的問了一句。
「副都尉既然忙於公務,不來便不來吧,雖說剛上任有許多事情要忙,可都尉大人擺酒為我接風洗塵是看的起在下,我怎敢不來。」楊玄從容說道,語氣溫良謙恭,先前懸戟相向的狠勁此時一點也看不見了。
「那好,明日定要與賢弟暢飲一番。」裴鉶見楊玄是個頗為識趣之人,心情大好。
兩人正在說話間,先前離去那兩個親兵已經回來了,一人捧著一個大托盤,一邊放著深綠色校尉常服、銀腰帶、黃銅印信,另外一副托盤之中則是一套青銅色的明光戰甲。
「這些東西我讓兩人給你送到營裡去。」裴鉶與楊玄說道,而後從大案上拿過一道鐵鑄的令箭交給其中一名親兵,吩咐道:「傳我命令,由楊玄校尉暫攝鷹眼衛內政,不聽令者軍法處置。」
「多些都尉大人。」楊玄拱手謝道。
「這些都是舉手之勞,賢弟要加緊學習軍中各項事務,若有機會我爭取給你調換個崗位。」裴鉶拍了拍楊玄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隨即揮手吩咐兩名親兵領著楊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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