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塗陽縣城
「大人,戰場已經清理乾淨了。」徐海提著鉤鐮槍走上前來說道,槍尖上的血跡已經擦拭乾淨,手裡攥著一樣東西,遞了過來,卻是五枚獠牙,「這東西是在那老妖屍體附近發現的,應該是法器,大人請過目。」
「我們之前射出去的箭支都收攏好了?」楊玄接過東西,隨口問了一句。
他不希望將這件事情與自己掛上關係,畢竟這些妖族妖氣消散之後,留下的屍體與常人並無太多差別,而且這一行人做糧商打扮,若有人刻意抹黑他,恐怕會被扣上濫殺平民的罪名,雖不致命,但也極端的麻煩。當然他更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與妖族有什麼瓜葛,否則順籐摸瓜,很容易將自己的底細清算出來,其中許多事情都很難用常理解釋清楚。
徐海退了半步,語氣恭敬的說道:「都收回來了,那些木棍也捆好扔在了馬車上。」
「嗯,知道了,你先去休息一會,待會準備出發。」楊玄點了點頭,等他走了之後才把玩起手裡的那五枚獠牙來,兩寸多長,手感很細膩,跟那種上了年歲的象牙一樣,外面有一層細膩的包漿。用手掰了掰,使上了八成力量,竟然沒能將這東西損壞,他如今的手勁,就是同等厚的一塊沉銀,恐怕也能摁出一兩個指印來,這東西的堅硬程度可見一般。
「那灰袍老妖的原身應該是一隻鬣狗,奪舍化成的人形,這些獠牙應該是他本體所生。」楊玄心中暗自琢磨著,慢慢對妖族那一套修行法門有了些瞭解,至於手上這五枚獠牙卻沒怎麼在意,也並未打算用神魂祭煉。他那黑木法器能將這東西砸碎,自身卻絲毫不損,更能護持神魂,與佛法也是相輔相成,來歷恐怕頗有淵源,他完全不必本捨本逐末。
法器雖然在某種程度上能夠大幅度提升神修者的戰鬥力,可畢竟屬於外物,過多依賴也會成為一種阻礙。
而且法器貴精不在多,人的精力是極為有限的,一心多用絕不會使得廝殺中勝算更大,只會讓自身實力大打折扣。
他將那五枚獠牙隨便收起來,便繼續入定煉化體內的妖氣,尚有意識存在的優先煉化,畢竟需要費心鎮壓,也麻煩的緊,灰袍老妖那三百多粒妖珠已經完全喪失了反抗性,倒不急於一時。他先將那持刀犬妖的妖氣煉化分離,佛國之中便又多出一尊聲聞,強橫程度與那燕林山寨主不相上下。餘下的氣血精華從眉心擠了出來,而後凝成一粒葡萄大小的血丹。
楊玄將掌心的血色丹丸拿起來聞了聞,並無異味,其中散發出來的血氣濃度,幾乎能比得上一粒冰蟾丹的藥效,只是個頭小了許多,但卻更為精純,藥毒也少的可以忽略不計。尋常人武者吞服一粒冰蟾丹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其中至少有十五天的時間都是用來排除體內的藥毒,五天時間用來轉化藥性,藥效真正對身體產生作用的時間最多只有十天。
而這枚血丹,恐怕只需要十天時間就能夠完全消化吸收,轉化成對身體的增益,這般價值可想而知。
楊玄將東西收好,抬眼一看,眾人已經整裝待發,讓閻江將墨染牽上,自己卻並未騎馬,而是鑽進了載著武器裝備的那輛鐵皮馬車之中,車廂之中頗為寬敞,兩大箱精鐵弩箭堆在車尾,繳獲來的木棍也捆好擱在箭箱之上,除此之外就是大散關中委託軍匠趕製出來的那十幾根鐵樁,這些東西都佔不了多少地方,楊玄便隨意找了角落坐了下來。
那鐵樁每根都有手臂粗細,長一尺二寸,並無其他特點,連表面都為拋光,看起來坑坑窪窪的。
楊玄上車之後,便將鐵門關上,有著窗縫透光,倒也不顯得黑暗,雖然他如今有些疲憊,可卻沒有休息,拿出佩劍開始在那些鐵樁上雕琢起來,這些都是佈陣所需要的器物。他下手十分的細緻,所刻的儘是些奇怪的紋路,毫無美感神韻可言,給人的感覺十分精密複雜,到細微之處甚至劍鋒都顯得太厚,難以著手,只能換做鋼針細細雕琢。
整個過程並不是照圖臨摹,許多地方下筆都得經過一番周密的推算,畢竟每一樣東西都有不同的形狀。
所謂的陣圖,僅僅只是一個最為原始的樣本,要真正掌握他的用法,必須弄明白核心的那套程式,所以死陣雖說是照葫蘆畫瓢,但也不是常人能夠做到的,因為那個「葫蘆」本身便是個十分抽像的東西,不是人人都能夠掌握。
楊玄如今僅僅能做到的就是提前準備一組數字,然後帶入程式之中,得到一組固定的數據,然後佈置出相對的陣圖。
這之前要在腦海中進行周密的演算,差之毫釐謬以千里,馬虎不得。
如果他能隨時隨地的改換數字,然後通過程式迅速得出準確的數據,再修改陣圖,那他就達到活陣的層次了。
等到他能夠在運算中隨意的變幻程式,並且在原有數字基礎不變的情況,讓程式去迎合數字,那他就達到了所謂易陣階段,算有宗師水準,但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這種短時間內巨大的運算量,足以讓他神魂陷入紊亂。
所以陣法的水準不僅關乎天賦,也與本身神魂強度息息相關。
許多複雜的陣法,僅僅是一個基礎的程式,其中蘊含的巨大信息量就能讓一個正常人變成白癡。
這枯燥複雜的事情整整持續了一天,便連楊玄頭腦也有些發懵,理解程式是一個簡單過程,可用程式帶入數據進行推衍便擁有一個無窮的變化。直到下午太陽快要落山,楊玄才從車廂裡鑽了出來,想呼吸了兩口新鮮的空氣。
馬車顛簸的很是厲害,前面有幾騎開道,灰塵也有些大,楊玄只能用手摀住口鼻,皺眉朝著官道遠方看去。
在道路兩側那高大的胡楊樹陰影之間,隱隱可以看見一個土黃色的城郭影子,聳立在蒼青的麥田之間,因此愈發顯得殘破而且孤寂,又走了大概兩刻鐘,那土黃色的影子終於清晰起來。塗陽縣城很大,至少從城牆的規模來看確實如此,這座緊鄰陽關的邊陲縣城,為了抵禦幽雲蠻族的入侵,四周的土質城牆被壘的極為厚實,就像一座敦實的土圍子。
城牆高近五丈,塗陽縣遠在邊陲,土質酥松,很難找到像樣的石料,城牆自然比不得大散關那般雄偉,不過都是黃土混合了糯米汁反覆捶打夯實,堅固程度也是不俗,足以抵擋住大多攻擊了,便連陽關的有多段城牆是用此法築成。
一行人馬在城門前停下,楊玄突然發現,這座縣城並不像他想像的那般荒涼。
城門並未緊閉作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形象,大大敞著,城樓之上有一隊隊巡弋的士兵,穿著破舊的鎖子甲,一個個眼神都有些呆滯,給他的感覺竟然遠不如大散關防禦營的士兵那般精神,好像是被這永不安寧的風沙蝕空了靈魂。塗陽縣的戰事遠遠要比大散關頻繁,而且擔負中邊軍二十萬大軍的後勤周轉,繁重的任務、忙碌的節奏確實很耗人精力。
此時城門前有兩支商隊正在接受盤查,商隊的頭領正在花錢打點著關係,幾十架馬車上拉的都是糧草、乾肉。邊軍之中有不少將領都招募私兵,少則百十人,多則數千人,朝廷可不管這些人的糧草供應,都得自己找門路解決。
楊玄也漸漸瞭解其中的一些門道,以後自己手下人馬多起來,肯定也要與這些邊商打交道,因此多留意了一番。
隊伍逐漸縮短到跟前,有楊胤親手下發的文書,楊玄一行人並未受到任何盤查,便進了城去。
和那將近五丈高的巨大城牆相比,塗陽縣城內部的建築可以用破敗二字形容,街道都是黃土,遍佈一些深深淺淺的馬蹄印、車轍印,不難想像下雨天將會是怎麼一副泥濘的場景。街道兩側的建築也都是低矮的土房子,還是蓋著茅草。
街道卻是足夠寬敞,行人也不少,以穿著甲衣的軍士居多,除此之外便是商隊。
大街上有不少人都騎著馬,來來往往一片嘈雜,卻很冷漠,大街上幾乎看不見一個說話的人,只有馬蹄聲和刀鞘摩擦盔甲發出來的噪音,長街兩側也少有商舖,都是民宅,而且很簡陋,做飯都只能將火爐架在街道邊上。
塗陽縣給楊玄的感覺不像是一座城池,而是一個巨大的軍營。
一路走去,看到了許多營地,有成片的校場,還有巨大聳立彷彿山包一樣的糧倉。
整片城區規劃的雜亂無章,在城裡繞了四五個圈子,也沒能找到軍方的驛站,楊玄一行人只能作罷,找了一間想對上檔次的客棧住了下來,所謂的上檔次也僅僅就寬敞、整潔而言,著實跟豪華二字不沾半點關係,前邊是三層的酒樓,樓前是一條寬敞的街道,鋪了碎石,因此沒灰塵少了許多。樓後是一片供人居住的院落,倒也清靜,楊玄便在這租下了兩處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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