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疼痛牽動心臟,遍佈週身的氣血一瞬間被抽回胸腹之中,他身子疼的縮了起來。
臉上血色也頓時散去,比這天上那輪月光更加皎白。
而後一片巨大的黑暗便吞噬了他臉上慘白的顏色,夜叉右手豁然一爪探出,快如閃電一樣,將他整個腦袋捏在了掌心之中,卡嚓一聲碎響,鮮血從雙耳之中像箭一樣噴射而出,好像捏碎了一個汁液飽滿的西瓜。
夜叉悄然落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那具屍身被他提在手中,在地上慢慢的拖行,僅僅只有小腿以下的部分著地,碎成爛泥的血肉在地面上拉出了一道血線。不斷的殺戮,已經讓夜叉愈發的強大,僅是身形而言,就比以往高出了三寸,身上的鱗甲、骨刺也更加的漆黑、猙獰,那股凶戾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快要化作了實質。
啪!污水從溝渠中濺了起來,夜叉揮手將兩具屍體扔到了一處。
一陣輕巧的馬蹄聲從巷子深處傳來,一人一騎彷彿毫從地獄中走來毫無生氣的陰兵,楊玄雙目緊閉,盤踞在空中的神魂倏而歸入軀殼之中,夜叉也逐漸化作一團黑湮沒入他身體之中。
方才一番廝殺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兩人同夥,遠處有衣襟獵獵作響聲傳來。
楊玄聽見動靜,雙眼陡然睜開,墨染如今已經與他心意相通嗎,四蹄奮力一蹬。彷彿守城弩射出來鋼鐵巨箭,化作一道黑色的影子爆射而出,短短三四丈距離,速度就提升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
街邊商舖的門窗都被狂風掀動。不住的顫動,發出聲響。
百丈長的街巷轉瞬倒了盡頭,一人一騎衝入了那片空曠之地,長劍豁然出鞘。劍脊刮過護環,發出一聲讓人心顫的錚鳴。
迎面狂奔而來的兩人,被這陡然穿透陰影的黑騎給震懾,速度明顯出現了滯緩。
如此短暫的時間,兩人根本沒時間去猜測楊玄怎麼會從相反的方向出現。穩住心神開始全力應付,顯然是常年遊走於生死邊緣的亡命徒,若是尋常武者,這般情況之下。神色之中早已呈現慌亂。
前首之人縱身一躍,前後兩腳發力完全背道而馳,整個人好像卷地風盤旋飛起。
一股強橫的吸力直接將這地這地面上的菜葉、塵垢都捲了起來,甚至地面上那層薄薄的青磚也被帶飛了起來,隨著他身形四處亂砸。
這奇特的身法使得他整個人有著一種鑽透人心的氣勢。如黑虹橫跨,直撲而去。
前一刻,雙方還有十丈距離,下一刻。雙方就只剩兩丈之隔。
一切都快的讓人無法喘息。
刺殺者從當空壓下,右手在腰間一拽。一柄綻放寒光的軟劍瞬息而現,凌空一抖。便見無數劍影衍生。
整個過程就像一條貼地竄行的黑色毒蛇,陡然之間暴起傷人,在最後一刻亮出了毒牙。
墨染速度不減,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依舊一往無前的衝刺,有種一去無回的慘烈氣勢。楊玄腰胯重心下沉,穩坐如山,雙目緊縮,死死盯著那當空籠罩下來的無數劍影。
在那讓人難以睜眼的狂風之中,就像一朵朵梨花。
他臉上神色絲毫不變,聽的一聲蹄響,身下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貫穿腰胯,傳至肩膀、手臂。體內狂暴的氣血一瞬間被震盪到了一個極限,先天精氣勃然爆發。
人馬力量合二為一,一劍斬去!
五尺長的劍芒就好像透明的水紋一樣,將所觸及的一切都全部碎裂扭曲,無形無色的先天精氣一瞬間看起來好像成了實質,是一種冷的讓人心顫的顏色,若同穿透朔雪的冰稜。
一聲裂響!
漫天的狂捲的朵朵梨花被這一劍剖開,狂飆的鮮血在這夜色中揮灑,黑暗中突然綻放出一片讓人心驚肉跳的猩紅之雨。只是聲音有些沉悶。薄薄的劍刃在筋肉鮮血中穿行,自左肩而入,從胯下而出。
整個人直接被斬成了兩瓣,橫飛出去,摔在了兩個不同的方向,滿地狼藉。
飄灑在空中的鮮血被殘留的劍氣絞碎,化作稠密的血霧,在夜霧中瀰漫擴散,菜市口那陰森的氣息驟然間消散了許多,那柄綻放寒光的軟劍從楊玄肩上擦過,錚的一聲,沒入了地面之中。
堅硬的青磚在那纖薄的劍刃之前就好像軟泥似的。
墨染間隙不停,繼續朝前狂奔,隨後一人已經被那鬼神難當的一劍嚇破了膽,根本不敢正面交鋒。
整個人一蹲身恍如狸貓似的,而後腰腹脊椎發力,原本直衝而來的身形突然轉向,朝著一側空地橫移出去出去,同時雙手連揮,兩枚漆黑的鋼針從他指尖飛出,挾裹著先天精氣朝著楊玄面目間激射而去。
針尖在空中撕出兩道難以辨別的痕跡,更是毫無聲息。
楊玄如今連殺三人,整個人都陷入那中沉寂的狀態中,五感敏銳到了極點,那人雙手抬起來的同時,楊玄就將身子塌了下去,整個人緊緊貼在馬鞍之上,兩枚鋼針從他背上擦過,消失在夜空之中。
藉著這一息時間,彈針的刺客已經遁出十幾丈遠,眼看就要隱入那幽暗的街巷之中。
楊玄一拽韁繩,墨染停頓下來,不慌不急的拿過身旁的貫霞弓,搭箭引弓。
弓弦發出嘶啞的拉扯聲,幽光流轉的鐵箭破空呼嘯而去,在這夜色中不知射向了何處。
瞬息之後,一聲沉悶的炸響隱隱傳來,伴隨著血肉在地面上飛快摩擦的聲音,以及一聲被阻斷的慘嚎。
夜裡太黑,根本看不清那一箭到底射中了沒有。
只是那個狂奔的黑影,被一股蠻力擊中後背,猛然朝前摔了出去,在地上滑出幾丈之遠,再沒有起來。
楊玄收起長弓,翻身下馬,將那一柄沒入地面的軟劍拔了出來。
這劍只有兩尺長,二指寬,劍身薄如蟬翼,輕輕一抖手腕便發出嗡嗡的輕鳴,楊玄指尖搭上劍脊,先天精氣灌注進去,原本纖柔的劍身陡然繃直,一股鋒利的氣息撲面而來,好像能割裂人的喉嚨。
「這劍柔可繞指,銳可斷金,與先天精氣的契合度也達到了七成,玄兵之中屬於頂級。」楊玄心中暗暗讚歎道,如今暫且沒分辨出材質,可這鍛造手法絕對極為精湛,其價值不在百兩沉銀之下。
方才用劍之人便是四名刺殺者中實力最強的一個,修為已經與楊靖相當,若是馬下纏鬥,楊玄能否勝他還未有定數。可惜楊玄掌握了主動權,縱馬衝鋒一劍斬來,人馬合一,力量增幅了一倍不止。
莫說是他,那一劍之下,剛柔境的高手都不敢輕攝其鋒。
可是這一人一騎出現的太過突兀,從黑暗中穿出,再到他面前,不過瞬息,根本沒有時間讓他考慮。
楊玄揮手一抖,那柄蟬翼軟劍一下纏在腰上,劍柄末端有一卡槽,正好首尾銜住,繫在腰上就像一條玉帶似的,再用腰上原本的錦緞腰帶將其蓋住,便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了。心中頗為平靜,抬起頭來,看了看北邊那條漆黑的巷子,剛才神魂騰空之時,還有一人躲藏在那裡,應該就是楊靖無疑。
只是此時他體力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並沒有繼續追殺的想法。
即便追上了也很難將其斬於劍下,當然用神魂法術殺他並不困難,可這都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楊靖算計世子、圖謀不軌,可楊胤依舊只是罰他不與祭三年,並沒有直接懲處,說明他還顧及這份兄弟情義,那他就絕對不能亂下殺手,何況還是在楊胤準備打壓他的情況之下,這只會使得自己遭到反噬。
當然這也不是根本原因,其實說到底,是楊玄現在不太想殺他,殺了他還不如讓他活著。
讓他承受失敗的痛苦,否則勞心費力讓楊默變成一個傻子便沒有任何意義了。
而後楊玄牽著墨染不慌不急的走到了那彈針刺客的屍體旁,看著此處慘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只見那一根長箭將他整個後背都穿出了一個窟窿,鮮血胡亂的塗抹在地上,在這夜裡就像是黑色的墨汁。
箭桿四週三寸空白,都無血肉,連骨頭都被絞碎。
他外衣之下還穿著一層軟甲,可依舊沒能擋住這恐怖的一箭。
楊玄走上前去,將那長箭從地上拔了出來,在屍體的衣襟上擦去鮮血,而後用箭刃割開他的袖子。從中找出一個金屬材質的護腕,上面別滿了細小的黑色鋼針,細細一數怕有三四十枚之多,每一枚鋼針之上都佈滿了螺旋狀的花紋,難怪剛才這麼快的速度,卻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是一件不錯的玄兵。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重呼吸聲,楊玄將那護腕隨手扣在了手腕上,轉過身去。
楊靖雙目死一般的沉寂,無窮無盡的殺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整個人好像被凶靈附體了一般。
「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我的佈局,我今日豈會落得如此下場,執裁之位我唾手可得,我兒也會進入宗堂之中,我父子二人聯手,只要等楊胤抱丹失敗,家主之位也是我囊中之物啊。」
楊靖心中此時彷彿刀絞一般痛苦,一切敗局都是有楊玄一手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