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眾人啞然,沒想到這種推搪的借口卻說的如此直接,也不怕眾人口雜傳出去了會讓納蘭璞清多心。不過見慣了林洪先平日裡那些離經叛道的舉動,眾人對此也並非難以接受,畢竟父子之間都是一脈相承,這做事說話的風格相似也在情理之中。
何況在場幾人誰敢亂嚼仁肅伯的舌根子?
「全憑父親吩咐。」林洪先起跟著老爺子身後往門口走。
在場眾人紛紛離座相送,林觀走到中堂扭過頭看了一眼似有心事的史慶瑞,忽然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世子遇害一事我正在督促巡防司在處理,史先生還請安心等上幾日。另外,在我朔方城還住的習慣嗎?若是有什麼需求請儘管提出來。」
這幾句客套話說的不冷不淡,先前史慶瑞停頓的之時的神色盡數落盡林觀眼中,此時或多或少有種提醒的意思。
「多些大人關心,一切無恙。」史慶瑞拱手答謝,後退兩步以示恭敬,卻不敢有一絲怠慢之處。
「嗯,甚好。」林觀點了點頭,與林洪先又囑咐了一些事情,便離開了。
林洪先回身落座,喚來侍女給眾人重新更換了茶點,眼神隨便一掃正好落在楊玄身上,只見此時他正在那不聲不響的坐著,偶爾動動身子端起手邊的清茶淺嘗一口,便又放下,眼神永遠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與外人來往。這讓林洪先有些不舒服,納蘭雲松一事歸根結底還是楊玄一手促成的,可此時自己都弄得有些心煩意亂了,楊玄卻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楊玄此時心裡卻在琢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關於他父親的居多,還有一些則是林小緣,不過都沒什麼頭緒。
林洪先一聲輕輕的咳嗽將他打斷,抬起頭來卻瞥了一眼卻不甚在意。心中略一盤算,此時林家報喪的隊伍應該已經到種德堂了,在加上中間一些瑣碎事情的耽擱,應該還有一刻鐘納蘭璞清就會上林家來討要說法了。不難想像對方那怒不可遏的模樣,尤其楊玄這個始作俑者,處身其中雖說不一定會心虛,總歸還是有些彆扭的,於是他決定待會稍稍迴避一下,免得麻煩。
有此打算之後,楊玄便慢慢拋開拘謹,開始吃起桌上的點心來,雖說吃相斯文,可一直沒就沒間斷過,不過半會桌上的點心就換了四次了。一開始眾人還沒察覺,可後來隨著那丫鬟更換食盤次數逐漸增多,眾人看著楊玄的目光便有些古怪了,不知道他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算出身低賤一點也不至於連吃喝也窮酸如此。眾人只是有種恥與為伍的感覺,諷刺、嘲笑的心思都省去了。
可楊玄也根本不在乎這些人的目光,左肘撐在椅子扶手上,右手間捏著一塊茯芩糕,自在的很。
盤中糕點告罄,又將壺中最後一杯茶湯飲盡,楊玄拈起桌上的棉紗手巾擦了擦指尖上的油膩,而後抬頭看了看林洪先。只見對方正用那種冷漠平靜的目光看著自己,楊玄一開始就有所察覺,卻故意裝作糊塗,此時也不往對方眼神裡鑽,心中再一盤算估摸著納蘭璞清也將要來了,於是擠出一個隨和的笑容,並不含蓄的說道:「世子,不知貴府的茅房在哪?」
這話一出口,眾人只是覺得好些好笑,強忍著沒出聲,只有林洪先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喚過一個丫鬟吩給楊玄帶路。
楊玄起身道謝,隨著那丫鬟出了清逸閣,沿著幽深的迴廊往花園深處走。
這領路的小姑娘正是之前一直給楊玄更換茶點的那位,之前一來二去也算是有些熟悉了,而且對這位行事古怪的公子也是隱隱有些懼怕。因為別的客人一般進了林家不說規規矩矩的,至少也秉持著幾分拘謹,可這位倒好,全當自己家裡一樣,有種跟世子身上一樣的大家氣質,甚至猶有過之,她走在前邊卻也不敢跟楊玄說話,一直低著頭往前走就是了。
「你倒不怕撞在牆上。」楊玄看著四周幽深的迴廊,忍不住打趣說道。
「這園子天天在裡面走,再大也熟悉了,哪裡會出差錯呢。」小姑娘有些拘謹,說話聲音不是很大。
楊玄目光在小姑娘那青稚的腰身上掃了一眼,提不起太大興趣,目光落到園中那些影影障障的假山樹木之上。或許是因為格局太過緊湊緻密的緣故,庭院裡的光線也不是太好,比起侯府那明脊通廊的建築風格,這林家花園更像是一個讓人容易迷失的籠子。他心中卻在暗自琢磨,雖說林家府邸佔地不小,可一來一去也用不了多少時間,說不定待會回去那納蘭璞清還沒走呢,自己總不可能呆在茅房裡硬耗,於是他與那丫鬟說道:「你先回去吧,不用麻煩帶路了,我知道怎麼走了。」
那小丫鬟聞言止步,似乎有些為難,解釋道:「這後院之中有女眷居住,公子要是走錯了就麻煩了。」
「我又不是白癡怎麼會四處瞎鑽,上個茅房也由人領著實在彆扭,你先回去吧。」楊玄笑容親和,可一句話連說了兩遍,態度上也算比較強硬了。那小丫鬟本就對楊玄有些懼怕,如此一說更是無可奈何,心中想法有些鬆懈。
「林洪先若是問你,你就說是我不讓你跟著就行了。」楊玄在一旁又補了一句,免得這小丫鬟繼續為難。
「嗯,那朵兒就退去了,公子要去的地方,看著那牆一路直走,就在後花園的角上。」小丫鬟被楊玄這口氣驚的胸口直跳,怎麼對世子也是直呼姓名,只怕這來頭也是極大,這麼一想也不敢再忤逆對方的意思,退身讓開一條道來,容楊玄獨自離開。
穿過那道精緻的月門,楊玄便從那小丫鬟的視線裡消失了,想著怎麼去消磨時間,也不知道那納蘭璞清是不是個糾纏不清之人,不過多拖一會總是沒錯的。他抬起頭來,視線飛過幾道生長著青籐的矮牆,將附近的幾間庭院的格局景色都記在了腦子裡,一會讓人碰見也方便找些借口掩飾。就這般懶散的閒逛半會,楊玄已經將半個花園都逛了一遍,可景色再好可也會看膩的,一時間有些無聊。
他也沒刻意的想著往哪走去,只憑著感覺,越是離得近,空間的那種阻隔便越是淡薄,楊玄雖然心態放的隨和,可也無法將那種期盼盡數壓下,總希望能在這閒暇的時光中碰到誰,敘敘舊也好,可他也放不下臉面四處去找,想著想著也就出神了。
楊玄之前還刻意避著那些有人居住的地方,這般一走神確實忘記了,忽然覺得四周有所動靜才回過神來。
環顧四週一看,才發現自己先前失神亂闖竟然走進了一處林家女眷居住的獨院之中,拱門下延伸出去的碎石小道曲曲折折,兩旁都栽著竹子,影影障障的,看不清深處的景致。楊玄本打算就此退去,卻被一陣濕潤濃馥的味道所吸引,好像是竹葉的清甜中混同了一種說不上來的醇和香氣,一時半會也拿捏不準那是什麼東西散發出來的,只覺得很奇特,同時那庭院深處更有陣陣水聲傳來。
腦海中似乎總有一種莫名的思緒驅使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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