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仙樓之所以鮮有人知,其實不僅是因為他門檻高,而是他所處的位置也極為的偏僻冷門,位於渭水江心的五座沙洲離岸最遠的那座始波島上,不管白天黑夜總隱藏在濃霧之中,而且沿島四周暗流洶湧,船隻到此只能紛紛改道,這種地形上的孤立讓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此處,如此一來迎仙樓就極好的與俗世分離開來,在世人眼中便顯得有些矜持與神秘。
戌時,天色齊黑,江心水面之上浸著一線殘陽,從那重重的霧靄穿過,卻一點不顯明艷,就像洗去鉛華的冷淡美人。
東山之上已有半輪淡月,一艘尋常的舫船從江心駛來,船櫓之聲在這靜謐的環境中顯得極為清晰。
不過多時,那舫船便已行至岸邊,船上有琴聲傳出,飄飄渺渺極為勾心。而後待那行船停穩,便從船上下來一群身著翠裳的妙齡少女,楊玄隨意一看卻是有些驚奇,這些丫鬟打扮的少女竟然都有內壯的實力,而那船樓空台上的琴師,更是易髓之境的高手。
楊英已是這迎仙樓的熟客,與那些翠裳少女調笑幾句便呼喝著三人一同上船,楊玄隨著他身後,卻沒想到剛走兩步,就讓一個手捧玉璧的姑娘插手攔住了,言語冰冷的說道:「這位公子,我們迎仙樓只接待易髓境界以上的客人。」
「你們搞錯了吧。」楊英聞言一愣,轉過頭來與那姑娘解釋道。
楊玄無奈的一攤手,表示自己很無辜似的,目光不由落少女手中的那塊玉璧之上,對此顯得頗有興趣。其實這玉璧若論成色質地都屬尋常,可是邊角里那團沁色卻十分古怪,隨著楊英轉身靠近,便像是活了過來一般,朝著四周蔓延開去。
「這靈血鑒是不會有錯的,這位公子身上的氣血根本無法引動玉中的靈血。」那少女繼續解釋道。
「你這玩意准不准啊?」楊英嗤之以鼻,解釋道:「我這兄弟打易髓境界的人可跟打狗一樣簡單,怎麼可能沒有易髓境界。」
正此時,岸邊那住垂柳之下傳來一聲極為高傲的聲音:「口氣倒是不小,只是境界低就別出來丟人現眼的。」
這迎仙樓生意做的極大,但每夜迎來送往卻只有三條舫船,因此等著要登船的可不止楊玄他們三人,因此他們這一耽擱自然就將後面的人給堵住了,不過能去迎仙樓都是極有身份與實力的人,反而很少發生什麼矛盾衝突,畢竟到了這個層面,撇開素質涵養不說,便是那錯綜複雜的勢力關係又是誰能一隻手就能捋的清呢?何況楊英、楊鶴在這朔方城的一畝三分地上,可算是土皇帝。
而剛才說話駁斥楊英之人,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外來戶,姓史名顏勝,乃是成紀史家世子,根本就不認得楊英、楊鶴兩人是誰,成紀史家在雍州也算是排得上號的豪門大族,而且史顏勝這人武道天賦也是算不錯,所以他骨子裡還是極具傲氣的。而且此番前來還是受林家邀請,有這層原委,便自以為與林家那種大世家攀上了交情,說話行事更是橫行無忌。
今日他來這迎仙樓一來是想開開眼界,二來是想挑選一份禮物給林家大小姐作為見面禮。
方才幾人一番磨蹭已經讓這位心眼極高的史顏勝史公子極為不爽,又聽的楊英口無遮攔的自誇,心頭一怒,便說出這話來。
這話可是說的極為打臉,楊英性子稍微委婉一些,只是皺了皺眉,可楊鶴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朔方城三教九流一切地痞流氓奉若神明的**梟首。雖說他跟楊玄不待見,可如今三人都是一道來的,對方諷刺楊玄也不是在數落他的面子麼,心裡生出隱怒。一把推開楊玄就要去尋那說話之人的晦氣,走至那樹下指著那三人中為首的史顏勝冷聲道:「剛才那話是你說的?」
在家族之中他與楊玄互不待見還得考慮大局,可在外邊完全沒必要受著窩囊氣,行事也是極為霸道。
「是又怎麼樣?」史顏勝身材有些肥胖,臉上橫肉斜生,看起來有些蠻橫無理,一雙傲氣凌人的小眼睛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角度打量著楊鶴,卻是根本不將其放在眼裡,冷冷說道:「難不成你這潑貨還要找我說道不成,趕緊一邊去,本公子可沒功夫陪你玩。」
楊鶴本還沒打算跟這長相惱人的死豬頭見面就死磕,可卻沒想到這傢伙卻是比他還狂,觸及逆鱗,頓時大怒。
楊克下午的叮囑早拋到犄角旮旯裡去了,上前兩步揚手就往那豬頭臉上打去。
史顏勝仗著自己剛剛跨入易髓後期的實力,何況身邊還有兩位父親特地派給他的護衛,都是在易髓後期浸淫許久的高手,根本沒將楊鶴一行人放在眼裡,哪想到對方竟然也是毫不顧忌,更沒料到對方出手還這麼快,倉促間往後退了一步,躲開這一巴掌。
不等那胖子發飆,身邊一個護衛便側步迎了上來,腳下撩起一道陰風,便朝著楊鶴膝蓋上踢去。
這勁道又陰又狠!若讓踢中,恐怕楊鶴當場就得跪在地上,不僅顏面大損,怕是連腿也保不住。
楊鶴雖說也是會試前三甲的獲得者,其實論境界也就與那史顏勝在伯仲之間,斷然不及楊英,甚至與史顏勝身旁的兩個護衛都略有差距,這一腿他大意之下根本沒能察覺,揮著拳頭還在追打那史顏勝。一時間看的楊玄背後寒毛倒豎,楊家宗堂議事在外面跟人尋釁打架也就算了,還讓人將腿給打斷了,這事若真要發生了,對面那三人毫無疑問是完了,但自己恐怕也要受到牽連。
那護衛眼看就要得手之際,楊鶴忽然間發覺手腕被人從後面抓住了,然後腰上又被人輕輕推了一把,整個人便向一側歪倒過去。
繼而,楊鶴身後突然橫插出一腿,速度不快,卻沒人看得清這一腿的軌跡,就像是早早在那等著的一般。
啪的一聲肉響!那護衛只覺得大腿內測讓那一腿踢中,腳面上的力量其實並不凶狠,只是恰巧踢在筋腱之上,那一腳的力量自然消弭無形,腳尖倉促落地,整個人斜著跨出一步才穩住身形。
楊鶴同樣像旁走了半步才穩住身形,眼神之中猶有隱怒,似乎還不知道剛才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楊玄鬆開手,趕緊走上去隔在兩人之間,眼神不冷不淡的落在三人身上,沉聲道:「大家去這迎仙樓不就圖個舒心麼,何苦相互爭執,你們若是急著上船,請自便好了,不要再來撩撥我們的脾氣,否則不要怪我擾了你們的雅興。」
這番話說的並不客氣,可隨著楊英走上前來,雙方勢均力敵之下誰也不敢妄動了。
正在此時,船頭的琴師也上前打起了圓場:「各位都是我迎仙樓的客人,還請賣我們幾分薄面,此事不如就此揭過如何?」
楊玄並沒理會那風流倜儻的中年琴師,方纔這些麻煩可以說都由迎仙樓一方的刁難而引起的,此刻卻當作局外人來和解,未免把自己的臉面看的太值錢了一些,他甚至都懶得回頭意思一下。只是笑容冷淡的看著那史顏勝,然後側身讓出一條道,擺出一副請你先滾的架子,神色冷淡,臉上不耐煩的情緒顯而易見,一點都不帶含蓄的。
說到底剛才還是史顏勝輸了氣場,雖然那一巴掌沒能打到他,可讓卻丟了極大的臉面,不過此時三方僵持他也不好繼續發作,與楊玄目光一錯,好似能殺人一般,而後冷哼一聲,招呼著兩名護衛,拂袖朝船上走去。
楊鶴瞧那史顏勝丟臉而去,卻覺得心中怨氣未能解除,再看四周目光都落在楊玄一個人身上,心中未免有些不爽,憤憤道:「剛才你拉我作甚,那豬頭我便是在這將他打死誰有敢找我麻煩?你膽子也太小了一些,真是掃興。」
「哎,楊鶴,你剛差點被人暗算了知道不,不是楊玄……」楊英似乎是看不過去了,在一旁有意無意的說道。
楊玄一見他開口便知道準沒好事,趕緊打斷道:「為那種夯貨何須動怒,我們上船、上船。」
經此一鬧,迎仙樓那些丫鬟也不敢再阻攔了,方才楊玄可是輕描淡寫的將兩名易髓境界的高手都玩弄於鼓掌之中,這可是最直接的證明,至於為何靈血鑒為何會判斷失誤,這茬誰還有心思去考慮那些。
當然也不乏有多心之人在私下猜測,這楊玄是不是化氣境的高手,畢竟到了那個層面,精氣內斂的確可以瞞過靈血鑒的感應。
而那琴師就是其中一者,因此對三人可謂是恭敬有加,直接將他們一行人請到了二樓的台上就坐,並且親自撫琴賠罪。要說這傢伙手藝也還不錯,可是良辰美景之下,四個大老爺們眉來眼去總還是太過掃興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