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這種不可思議的能力挑起了楊奇內心之中的謹慎,甚至說是恐懼,讓他不顧一切的要挽回局面。
楊玄翻肘上頂這一招正是脫胎於刀法之中的突勁,看似不經意的一下,力道卻凝聚在一點之上,就好像鋼刀的刀尖。而肋下卻又是心肺等要害之處,而且憑借楊玄對身體構造的瞭解,絕對能夠輕而易舉的找準肋骨之間的縫隙,所以只要讓他得手,哪怕只使得出平日裡兩三成的力量,楊奇也危險了。
然而就在這一瞬之間,楊奇卻將氣血瞬間炸了起來。武道進入易髓之境,氣血如汞,遍佈週身絕對比任何橫煉功夫都要強橫。
楊玄信念堅定,意如塔山,紋絲不動。
在這電石火光之間,心中暗自讚歎一聲,蜷縮成肘的左臂忽然炸開,發力之快猶如崩弓,手腕上挑,兩根手指豎立起來、叉開,指節回扣,好像屠夫殺豬的用的鉤子,寒光閃爍,正好對著楊奇的咽喉之處,斜裡一掛。
這一手變化簡直對對身體力量的掌控妙到毫釐,楊奇先前心神震動,未曾料及會有如此變數,還將心思放在胸前,凝聚渾身氣血想要抵抗那已經來不及回護的一肘,卻突然覺得喉嚨一陣劇痛,眼前景致都恍惚了一下,好像大晴天裡突然看見了一道無聲的閃電。
兩人一觸即分,楊奇氣血炸行,楊玄封住他拳路的那一掌正好承受了這股沛然之力。整個人毫無懸念的被震飛了出去,踉踉蹌蹌的往後退了四五步才卸去這股力量,一瘸一鼓的身法看起來極為狼狽,而且腿上傳來的劇痛也讓他臉色逾漸蒼白。
場下哄笑聲驟起驟落,因為他們發現擂台另外一面的楊奇似乎比楊玄還要淒慘幾分。此刻他正捂著喉嚨,弓著身子,整個人呈現一種想吐未吐的姿勢,眼淚鼻涕齊流,加上臉上炸起的氣血未能散去,他整張臉都變成了絳紅色,太陽穴上還莫名其妙多了兩塊青斑。
楊玄呵呵一笑,憑他對身體構造的瞭解,這種痛苦恐怕僅次於鼻樑骨被打斷或者命根子被爆掉,而且更加致命。
其實他這笑容只是心裡輕鬆過後一絲真情的流露,可落在旁人看來便賤的讓人牙癢癢,一時間場下唾罵聲無數。
其實這也是一種人性的怪癖,將一切取巧戰勝強權的方法都斥做陰謀,當然在武學套路之中則叫下流手段,其實當他們掌握了這個技巧,恐怕用的比誰也心安理得。因此楊玄就順理成章的被推到了道德的對立面,一時間成了眾矢所指。
楊玄懶得理會這些無關痛癢的罵聲,開口沖楊奇問道:「你還能不能打?」
此時楊奇喉骨雖是未碎,可咽喉畢竟是人頭最為脆弱的部位,受那一掛,如今喉中充血,連呼吸都困難無比。縱然心中憤恨無比卻根本無法開口說話,一手顫顫巍巍指著楊玄一手捂著喉嚨。這般僵持片刻,方才潰散開的氣血在體內四處為患,他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酸脹無比,根本提不起力氣來,尤其是太陽穴兩處,簡直快要炸開了一樣,整個人渾渾噩噩,哪還像能打的樣子。
楊奇難道真的敗了?
台上台下,一片寂靜,眾人面面相覷,讓這種荒謬的結局震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過後,台下又有罵聲傳出,那負責仲裁的老者也反映了過來。雙掌在那桌上一壓,整個人就就像鴻毛一樣飄上了擂台,其間隔著五六丈遠,卻沒有洩出一絲多餘的力量,顯然這個貌不驚人老者已經超脫出世俗的範疇,但是他依舊沒能看明白楊玄那簡單幾記散手中所蘊含的奧秘,一時間也覺得不可思議。他上前扶住楊奇,仔細查看一番,發現並無大礙,只是方才氣血失控沖了內腑。
這般傷勢調理幾日也就好了,但如今還想繼續打下去就不太可能了,他皺起眉頭看了看楊玄,對這手段偏於陰狠的後輩雖無太多好感,卻也不得不重新審視一番,順便多留意了一番他的傷腿,想看清楚這傢伙到底是真傷,還是在扮豬吃老虎。
一番琢磨也未瞧出端倪,仲裁老者又不能失了公允,無奈道:「你勝了,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明天準備複試。」
台下一片嘩然,但事實擺在眼前,眾人卻也無法爭辯。
只是易髓境界卻輸在了一個內壯初境的人手上,而且此人腿上還有傷。這實在讓人無法接受,尤其是台下與楊奇血親關係較近的幾位族兄,一見楊玄從那台上下來,更是將他圍住,為首一人言辭激烈:「楊玄,不與眾人解釋清楚,你就想這般走了麼?」
楊玄俯身撿起被人踢到的竹杖,平聲靜氣的問道:「你們想要什麼樣的解釋?」
「你休要裝糊塗,你上季度考核不過煉骨後期的實力,就算如今你已經進入內壯的境界,又怎麼可能是我哥哥的對手?」說話之人估摸著十六七歲的年齡,模樣與楊奇頗有幾分相似,都是眉角上挑,看起來有幾分天然自成的殺氣。
「而且我還是瘸子是不是?」楊玄幫著補充了一句,末了擠出一個很無奈的表情:「可惜贏得還是我。」
「你!」少年一陣氣結,怒火驟然爆發。
可捏起的拳頭還沒砸出去,就被楊玄一句話擋了回去:「叔祖楊克先說的話你忘了?」
「其實你問我怎麼贏得你哥,不如回去問你哥怎麼輸給我的,反正我說了你也不會信。」楊玄說完,拄著竹杖消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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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馬場的亭台之中,那女子說過那句話不出幾息時間,台上便已經分出了勝負。若說楊玄那預判招數的手段可以稱作神奇,那這女人這種未卜先知的能力簡直已經近乎妖孽了,然而楊胤卻一點不覺得震驚,只是將手裡的書放在了桌上。
而後他抬起頭悵然一歎:「這孩子幾年內的成長已經出乎我預料了。」
「你害怕了?」那女子笑道。
楊胤並未回答,只是陳述著另外一件事情:「我那弟弟當年與父親賭氣,摒棄祖傳武經不學,偏要另辟奇徑,最後卻創出了《冥神武經》這門奇功,悟性、資質可謂千年不遇。沒想到這孩子也是如此,看他方纔那幾記散手,武道精神已頗具大勢,也難怪這些年壓也壓不住,原來卻是悟出了一條自己的路,若是給他足夠時間,也未必不能再創一門傳世武學來。」
「那你何不好生培養他?反正那些年的事情他可不知道。」女子笑容溫婉,不管說些什麼自身卻不沾絲毫塵俗味。
「有些事情不去說不表示不存在。」楊胤搖頭道。
女子並未深究這個問題,繼而望向會試哪邊,忽然眉頭一皺,說道:「城兒敗了。」
「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出人意料之事。」楊胤搖搖頭,似乎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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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輪初試過後,除了楊玄這個極大的變數,餘下幾輪都可以說波瀾不驚的收場。
楊默意氣風發的一腳將對手踢下擂台獲勝之後,聽聞楊玄竟然也已進入複試,登時大笑三聲:「好個楊玄,就連本少爺都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麼贏了楊奇的,真沒有讓我失望。」隨即又跟他身旁幾個鷹犬吩咐道:「你們去把他給我找來,我可得好好問他。」
楊玄下了擂台就已經離開了後山馬場,楊默派出去那幾人轉悠了半天也沒能找著人影,卻是把楊奇的弟弟給軟磨硬泡忽悠了過去。
經過楊旭那小子添油加醋的一說,楊默自然沒從中揣摩出楊玄的底細來,倒是對楊奇堂堂易髓境界的高手卻被楊玄陰了這件事情感到極為好笑,也不顧及對方心裡的感受,笑道:「楊奇、楊奇,真乃當世奇人也!」
楊默春風得意正在興頭之上。也渾然沒察覺楊旭臉色有多麼不自然,拍了拍對方肩膀,語氣爽快的說道:「楊旭小子,你可放心好了,本少爺今日過了初試,複試上總會遇見楊玄,到時候我定然將他另外一條腿也打瘸,幫你哥哥出氣。」
他本以為自己一番舉動如何仗義,對方必要感恩戴德,卻不知道在楊旭心中埋下了多大一宗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