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的猶豫,楊宗保在下樓的電梯裡就掀開了蓋在周闖身上的被子。
嘶……
饒是見慣了各種血腥場面的胡東等醫生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用破碎娃娃來形容楊宗保一點都不為過。雙手一手一隻不知去向,另外一隻和他的身體之間只有一皮膚連接著;脂肪和肌肉被撕扯得只剩下一絲絲還牽扯在骨頭上;腹部加壓包紮,目前還不知道情況;右腿直接被炸開了一個洞,從洞口可以看到他身體底下的被鮮血染紅的床單……
「快送手術室。」
只是一句話,但是卻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電梯的速度不慢,但是裡面的人還是覺得時間過得實在是太慢了……
「見到你了。」或許是因為疼痛,周闖突然清醒了過來,虛弱的說。
「嗯,你可能會死。不應該拖到現在的,你應該在當地就醫的。」楊宗保十分的冷靜,沒有因為周闖的傷勢而表示出過多的情緒。
「呵呵……咳咳……」周闖嘴角咳出了粉紅色的泡沫:「果然是你啊。如果國內還有誰能保住我的手的話,那就只有你。」
「你運氣不錯。我剛回來。」楊宗保堂而皇之的接受了周闖的變相讚美。
「你還是那麼自信。」周闖壓抑住想要嘔吐的衝動,自我解嘲說:「我的情況很糟糕?」
「嗯。」楊宗保點頭。
「呵呵!」周闖笑了兩聲終於又昏過去了。就是為了得到楊宗保的答案,他才撐到現在的。
叮……
監護儀上,所有的生命體征都變成了一條直線。
「患者心臟停跳了……快點搶救……」楊宗保迅速的翻身爬上了搶救床,跨坐在周闖的身上,雙手疊在一起,均勻的按壓,每次下陷3-4cm。
周逸快速的配合,把呼吸氣囊覆蓋在了周闖的口鼻之上。當楊宗保每按壓15次之後,立刻人工呼吸一次。
叮咚……
電梯門終於打開了。擔架被迅速的推往準備好的手術間。
到了手術間之後,有麻醉師接過周闖進行插管麻醉。楊宗保和周逸胡東去洗手。
等楊宗保刷完手之後進入手術間之後,周闖已經被麻醉好了。
「先做什麼?」周逸關心則亂,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先看腹部。」楊宗保揭開了腹部的包紮。剛一解開,腹腔內的血液迅速的湧出了腹腔。
「脾臟破裂,先移除脾臟,阻止出血。」楊宗保當機立斷,來不及消毒了,只能先做手術再說。
「患者血壓下降的很快。」麻醉師在患者的頭邊報告周闖目前的情況。
「加壓輸血,難道還需要我吩咐?」楊宗保頭也不抬的說。
麻醉師語塞,立刻照吩咐去做。
周逸舉著雙手,站在一邊,不知道從何下手。
「你下台。」
楊宗保說完,胡東代替了周逸的位置,充當了二助的角色。
幾分鐘之後,楊宗保就結紮了主要的脾臟血管,捧出了破碎的脾臟。
洗手護士把脾臟接了過去。
出血情況有好轉,但是腹腔還有沒有凝結的血液,應該還有其它腹腔臟器破損。
「肝臟被膜下有血腫。」楊宗保探查了一下肝臟,說:「把劉春叫來。」
「好的。」胡東轉頭對巡迴護士耳語了一番。
巡迴護士立刻出去叫人。
所有的內外科大主任都在手術室的休息間等候著。劉春的臉色十分的冷傲,和休息室的其他人之間有著明顯的距離感。
聽到巡迴護士叫自己,劉春立刻站了起來,跟著走了出去……
「肝臟有血腫,你來看看情況。」楊宗保為劉春讓出了主刀位置。
劉春沒有推辭,上台之後,把手伸進了周闖的腹部,仔細的摸索了一下,說:「左葉有出血,胰臟部分碎裂……」
「動手做吧。」楊宗保看了看手術間牆上控制面板上的時間——離斷肢再植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他沒有時間再浪費了。
「嗯。」
劉春雖然是女人,但是心思細膩,也有豐富的手術經驗,把患者交給他楊宗保還是很放心的。
「手在哪裡?」楊宗保問。
「處理好了。」洗手護士一直在處理周闖的斷手,把斷手的周圍不平整的邊緣弄得平整一些,方便手術醫生縫合。現在聽到楊宗保的呼喚,立刻把手遞到了他的面前。
「讓骨科主任進來,給我打打下手。」楊宗保再次找進了一個人:「胡東你看看周闖腿上的傷口,似乎有血管斷了,我想那應該是你的事情吧?」
「我知道了。」
巡迴護士給胡東搬了一把凳子,讓他能夠坐著處理患者腿上的傷口。
骨科主任片刻之後也被招進了手術間,自覺地坐在的了楊宗保對面開始處理另外一隻斷手。
手術間裡的人不能太多,否則會造成感染,所以每個手術醫生都沒有帶助手,所有的事情都得各個醫生自己來做。但是一個洗手護士對付四個醫生明顯有些手忙腳亂。
「再找個護士進來。」楊宗保開口了,很不滿意洗手護士的速度。
「是。」巡迴護士再次招進了一個洗手護士,順便十分聰明的招進了一個巡迴護士。
兩個護士的加入,讓手術室裡的進度瞬間快了許多。
楊宗保盡量的保留周逸的原始肢體,但是不可避免的修剪讓周闖的斷肢有了缺失,這可能會影響他以後的活動。
「患者現在不適合做移植,身體不合適。」楊宗保對周逸說。
「哦,那怎麼辦?」周逸一臉茫然的看著楊宗保,心裡一點把握都沒有。
「我想把斷手種植在腿上的傷口處,這樣不但可以促進傷口的生長,還能使周闖的斷手繼續活著,延長移植的時間。當然另外一隻手我們可以先做。但是你知道以周闖現在的身體,無法承擔兩隻手移植的時間。」
周逸在現場是周闖唯一的家屬,所以不管是從人情上還是從理論上都應該向他解釋一下。
「這個?我需要和家裡人商量一下。」周逸現在六神無主,也拿不定主意。
「快一點。」楊宗保說完繼續手上的活。
周逸脫掉反穿衣,走出了手術室的後門,周愉民和歐陽鳳嬌正等待那裡。
「情況如何?」這幾年周愉民活的十分的滋潤,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周逸出息了。所以即便現在周闖在手術台上,在精誠醫院裡他還是有種變態的快感。
「周闖的雙手斷了,暫時不能完全斷肢再植,需要把一隻手種在身體上。」周逸戴著口罩,讓人看不清表情。
「那就這樣做啊。有什麼不對嗎?」歐陽鳳嬌畢竟心思老練,知道情況不會僅僅如此。
「斷肢種在身體上,目前還沒有人這麼做過。需要承擔很大的風險。後遺症包括死亡……」周逸自己也是醫生,當然知道這麼做的危險。
「這醫院怎麼搞的?周逸你是院長……難道還不能救你哥?難道還不能保住周闖的手?」周愉民在指出周逸是院長的時候,很滿足的見到等待室的其他家屬羨慕的眼光。對他來說他不是不關係周闖。周闖也是他的兒子,所以還是關心的。但是周愉民對周闖的感情有些複雜,雖然周闖是他的親生骨肉,但是也是歐陽鳳嬌的孩子。而他在歐陽家的身份有些尷尬。男人不管是不是依靠老婆家,但是潛意識裡還是希望有自己的尊嚴。這是一種很變扭的想法,所以當周逸成為精誠醫院的院長,出息之後,周愉民的腰板潛意識挺直了。周逸是他的兒子,可和歐陽家沒什麼關係。所以這次周闖出事之後,周愉民在擔心之時還有了炫耀的意思。
「我只想知道周闖現在安全沒?」歐陽鳳嬌果然是親媽,關心方面並不一樣。
「沒有。他現在極度危險,不知道是否能活下來。」周逸對歐陽鳳嬌還是有感情的。雖然不是他親媽,但是從小呆在一起,有了感情,說出來也沒有虧待他,再加上周闖的關係,也確實對歐陽鳳嬌有了一種敬意。
「先保住命。」歐陽鳳嬌壓抑住即將爆發的感情對周逸說。
「我知道了。」周逸說完就要回到手術室。
「等等,保住命還要保住手。你們醫院那麼多的專家是幹什麼吃的,難道不能保住我兒子的手?平時給那麼高工資是為了什麼?不能有回報嗎?」
周逸悲哀的看著周愉民的喋喋不休,只是對歐陽鳳嬌說了聲:「我能會盡全力的。」
「謝謝……謝謝……」歐陽鳳嬌止不住的連聲道謝。
「裡面有最好的醫生,放心吧。」周逸忍不住抱了抱歐陽鳳嬌。感覺到小時候在他面前異常嚴肅的女人這幾年竟然瘦了這麼多,也沒有那麼高大和冷漠了。
「最好的?是不是世界最好的?你給我請世界上最好的醫生過來啊!」周愉民見到周逸和歐陽鳳嬌親近很不舒服,所以急忙提醒自己的存在感。
周逸悲哀的看了一眼周愉民回到了手術室。
「真是,把兒子養大了就不聽管教了。一點都不知道尊重長輩。」周愉民憤憤不平。
「閉嘴。」歐陽鳳嬌輕輕的說了聲。
「什麼?」周愉民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件事情過了之後我們就分開吧。」歐陽鳳嬌平靜了下來。
「你開什麼玩笑?」周愉民覺得歐陽鳳嬌瘋了。
可是歐陽鳳嬌卻不再理會周愉民的糾纏,坐到了等候室的另外一邊。
「你這個女人到底發什麼瘋?」周愉民大聲的吼道。保養的不符合年紀的臉蛋上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