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莉亞迪桑在一片黑暗中醒來,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來自四周的氣味,那些因為火焰燃燒過後的氣味。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可以活動,雖然身體的各個關節每動一下,都痛的刺骨。
「感謝真神,我還活著。」這是湧現在小莉亞迪桑心中的第一個想法,不知道為什麼,由於自己父親和母親的感染,她也開始信仰著他們的信仰。或者說,由始至終,她的信仰是她的父母。
感恩的想法湧現在小莉亞迪桑的心中,但是悲傷也只下一秒鐘接踵而至。她的父親和母親,都在死在了那些穿著黑色袍子傢伙的手裡,這另她很悲傷。她再也看不見父親那永遠也刮不乾淨,並且殘留著鬍鬚的下巴。她再也吃不到母親為自己準備的食物。縱然在很多的時候,母親會強迫小莉亞迪桑去吃一些她所不願意吃的東西。
但是這個時候,那種強迫也沒有了。她失去了一切,那個在她現在看來,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和那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們將永遠消失在莉亞迪桑的生命中。
有的時候,淚水會很不聽話,甚至都不會和你打一聲招呼就湧了出來。莉亞迪桑感覺那冰冷的液體從自己的臉龐滑落。而這個世界,終將不會再升起太陽。
突然,她感覺自己的嘴唇被什麼東西觸碰到,那是一個和自己眼淚同樣冰冷的水杯。而握著那個手背的手。顯然是一個女人。順著那隻手。莉亞迪桑將自己的視線往上移動,那是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女人,不止為何,現在的莉亞迪桑對於黑色,尤其是黑色的衣服,有著發自內心源於本能的牴觸。她因為恐懼,身體顫抖了一下,那些杯子裡的水因為莉亞迪桑的動作而撒了出來,落在她已經沾滿污漬的白色外套上。前一天的早晨,她的母親還親手將這件被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外套交給小莉亞迪桑。而這個時候。那白,已經不再是前天的那種白。
那是一種回不去的顏色,現在的白色上,沾滿了塵土。那些被大火造成的灰燼,甚至還有那些不知名動物的糞便。總而言之,這應該是小莉亞迪桑有生以來最狼狽的一次。然而這個時候的她,卻沒有經歷去關注自己的外表。她失去了那麼多的東西,已經不再在乎自己現在自己究竟擁有什麼。
「你一定是嚇壞了吧,我想你應該需要這個,上帝保佑每一個信奉他的子民。寬恕這些犯錯的人們吧。」那女人的聲音十分輕柔,和小莉亞迪桑想像的不太一樣。她抬起頭重新審視面前的這個女人,這個時候小莉亞迪桑才注意到,那並不是只有黑色的袍子。也就是說,或許這個面前的女人,和那些黑色的惡魔並不是一個陣營的。這也讓受到了驚嚇之後的小莉亞迪桑多少鬆了一口氣。那女人身上穿著的黑色衣服,領子的一圈有白色的條子。直到很多天後,小莉亞迪桑才知道,諸如諾這樣的女人,都有一個名稱。她們被稱呼為修女。
是的,那個修女的名字,叫做諾。
小莉亞迪桑低頭看了看諾手中的東西,那個盛滿水的杯子。還有一條麵包。
正如眼前這個女人所說的那樣。這個時候的小莉亞迪桑的確是需要這些東西,如果不是諾的提醒,她甚至都已經忽略了自己的肚子,或許極度的悲傷會讓一個人忘記飢渴,有或許那些悲痛。會讓那個人充滿食慾。這些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而那個時候的小莉亞迪桑,也是毫不客氣地將修女諾遞過來的東西消滅乾淨。
雖然那個時候的小莉亞迪桑只不過十歲。但是她清楚地明白一個道理,如果不填飽肚子,就沒有辦法擁有一顆堅忍的心。她希望這一切都會過去,她甚至幻想過這一切的遭遇,只不過是一場過去漫長的噩夢。只要她能夠擁有父親所說的那樣一顆堅忍的心,等到一切過去,等到夢醒來的時候,她就能夠和自己的父母相遇。她還可以坐在父親的腿上看日出,聽他說有關於那些太陽花的故事,而她,也可以依然可以在那片無邊的太陽花海中奔跑,雀躍。
但是那些,終究只不過是回不去的曾經。時光會在小小的莉亞迪桑的心中,刻下成長的痕跡。而如果她沒有那顆足夠堅忍的心,想來她也會為那殘酷的成長付出昂貴的代價。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任何的事物,比生命還要昂貴。
起初,她幼稚地認為那名叫做諾的修女,和那些穿著黑袍的侵略者不是一夥的。但是時間告訴莉亞迪桑,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是那麼的幼稚,直到很多天以後,她才幡然醒悟,原來自己不是被救了,而是被禁錮了起來。和莉亞迪桑有著同樣遭遇的,還有很多住在小鎮已經周邊村莊的人,在小莉亞迪桑的記憶中,她看見了很多從前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面孔,或許他們不是來自小鎮以及周邊的村莊。
她看見了很多自己認識的人,但是他們的面孔,以及讓小莉亞迪桑不敢相認。她清楚地看見曾經在隔壁街開咖啡店的老巴哈,那個曾經整個小鎮最胖的人,在一個月後莉亞迪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瘦的不像人樣了。
那一夜她做了一個噩夢。她夢見自己平生所有認識的人。然後那些人一一死在黑袍惡魔的鐮刀之下。
和那些被囚禁,並且被迫修建房屋城堡教堂的人不同,莉亞迪桑在修女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黑色的教堂中。
「你是第七個被選中的幸運兒,你就叫七號吧。」那個同樣穿著黑色袍子的人,這樣對小小的莉亞迪撒說道。而後者,根本沒有理會這個傢伙。她不去分辨那些穿著黑色袍子的傢伙究竟有用一張怎樣的面孔,因為在小莉亞迪桑的心中,那些黑色,都是魔鬼。起先她將諾排除在黑色之外,以為她的衣服上有那些十分顯眼的白條子,但是她錯了。那些白色,終究只不過是用來迷惑的媒介。那些黑色,終究不會因為些許的白色而改變。
那個修女,也用樣站在惡魔的一邊。
從慶典過後那場浩劫之後,在莉亞迪桑,不,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了名字,從那之後,她叫做七號,他們這些人,甚至連擁有自己名字的權利都沒有了。從那之後,在七號的印象中,已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陽光,那個太陽,在她幼小的時候曾經一度認為那是只屬於爸爸的太陽。
這個時候,爸爸沒有了,太陽也沒有再出現過。
在莉亞迪桑沒有被叫做七號前,那天,那些穿著黑色袍子的人,將所有沒有死去的人聚集在小鎮的廣場上。黑色惡魔們稱他們為倖存者,沒有死去的他們,在這場所謂的洗禮之後,會得到他們主的寬容。當時包括莉亞迪桑在內的所有『倖存者』都不這麼認為,因為在他們的心中,活下來,或許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很多時候,死去的人,比活下來的人更加幸福。失去的更少,得到的更多。
那些死去的人,在生命走向盡頭的時候,他們擁有自己的信仰,而那些活著的人,最終連自己的信仰都被剝奪。
那天的廣場被陰霾籠罩。所有不幸活下來的人被押到那裡。而在廣場上,依然保有這那些前一夜沒有收拾的殘局,那些狂歡留下來的殘局。那些活下來的婦女看著廣場上的一切,如果沒有那場浩劫,這個時候的她們,想來也正在收拾這些東西。因為往年都是這樣。今年的這個時候,她們依舊身在廣場的中央,但是一切都發生了太大的改變。那段時間中,莉亞迪桑已經不記得自己身邊有多少人因為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而發瘋,她們瘋狂,是因為試圖在否認這一切真實發生過,但是當他們清醒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一切真的發生過,因此,他們寧願活在那個虛幻的意識中,不願意清醒過來。
那些發瘋的人一個一個被帶走。沒有人知道那些瘋掉的人去了哪裡,直到有一天有人說那些黑袍惡魔提供給他們的食物中,有那些人身上的肉。從那以後,莉亞迪桑再也沒有吃過肉。她對那些黑色的惡魔恨之入骨。但是意念中父親的那句話,從來都沒有消散過。
他說「只要有一顆堅忍的心,一切都會過去。」
因此,她必須活下去,等到這一切都過去,讓自己擁有一顆堅忍的心。在她看來,那是父親的囑托,也是她必須完成的目標。如果沒有這個信念支撐著她,她也會瘋掉,或許,也會被吃掉。
那天的廣場上,所有的人都那麼的悲傷,那些黑色袍子的人說,那是來自他們主的懲戒,那是對於異教徒的審判,就在那一天,那些不幸活下來的人,被剝奪了信仰。他們被強迫每天向他們的主祈禱,向他們的上帝感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