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信使(下)
也許是這間臥室擁有良好的隔音效果,整個空間中安靜得只剩下兩個人輕微的呼吸聲。
是的,除了她之外,在這間臥室裡,還有一個比她更漂亮,更有料,也更有資格給老闆們當「肉彈花瓶」的金髮美女。看到她醒了,金髮美女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開懷笑容,扭過頭用老外說中文特有的捲舌音喊出一個名字,外加蹦出一個能讓中國人笑掉大牙的語法錯誤:「師~少~鷹,醒她了(她醒了)!」
急促腳步聲傳來,連門都沒有敲就風風火火闖進來,臉上掛著笑容,眼睛裡卻有著不能掩飾的歉意與擔擾的男人,不是那個天字第一號超級大混蛋師少鷹又是誰?
師少鷹看著躺在床上,全身都纏滿繃帶的她,脫口問道:「裴彤彤,你怎麼來了……呃,你在幹什麼?!」
在師少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裴彤彤伸手抓起床邊一支鋼筆,嘴一張將鋼筆裡所有墨水都擠進了自己的嘴裡,咋巴了兩下嘴,顯然是對墨水的味道很不滿意,然後對著師少鷹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
師少鷹明顯被眼前這一幕給感憾了,他有理由懷疑自己這位朋友是不是大腦受到重創,或者因為在海水裡浸泡太久,在心理上產生了某種疾病,師少鷹快速走到床邊,伸出右手準備探探裴彤彤的額頭溫度。
「呸!」
口水混合著墨水劈頭蓋臉噴過來,兩個人距離近得避無可避,師少鷹又沒有任何防範,被裴彤彤吐得滿臉都是墨水,師少鷹連退兩步,用衣袖狠狠擦巴了一下臉蛋,脫口叫道:「你丫的在幹嘛?!」
裴彤彤伸手抹掉嘴角的墨水汁,一臉的平淡,「我來之前野鼠要我告訴你,你這個大哥不地道,明明活著卻不打電話,直到有事相求才臨時抱佛腳,所以他請我見了你之後,一定要『吐你一臉黑』,我又不是墨斗魚,就只好拿墨水來湊數了。」
解釋完了,裴彤彤又對著師少鷹勾勾了右手食指,看到師少鷹一臉警惕的站在原地,裴彤彤臉色一沉,「過來!」
天大地大病號最大,師少鷹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走到裴彤彤面前。裴彤彤抓起一塊枕巾,用遠超她真實性格的溫柔體貼,細心擦掉了師少鷹臉上殘餘的黑水汁,「蘋果滋味要我轉告你,野鼠是標準的嘴硬心軟,明明想你想得要命,而且把你當成了大哥來看,卻只會用孩子氣的方式來表達。所以蘋果滋味拜託我,如果我真按野鼠的要求吐了你一臉黑,一定要代他幫你擦乾淨,然後請你多多包涵野鼠表達快樂的方式。」
師少鷹連連點頭,從善解人意上來說,蘋果滋味絕對是「變態大本營」中最好的一個,大大彌補了野鼠欠缺與人溝通能力的短板,「她」如果真是一個女生,那野鼠可真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了!
師少鷹還在心中輕輕歎息,裴彤彤突然右手握成拳頭,一拳砸到師少鷹鼻子上。別看裴彤彤重傷未癒剛剛恢復意識,她蓄勢已久,師少鷹又毫無防備,這一拳毫無花巧的落到師少鷹臉上,師少鷹只覺眼前成千上萬的金星就像是過年放的禮花般,猛然在他眼前炸開,在春光燦爛又蹦又跳中,一股比二十年老陳醋還要酸十倍的味道,就猛然從鼻子裡湧起,嗆得他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師少鷹捂著鼻子怒叫道:「你又發什麼瘋?」
「我看你不爽,來之前就想往你鼻子上鑿一拳,再往你肚子狠狠踹兩腳。」裴彤彤說得理直氣壯:「怎麼著的,不行?」
師少鷹苦笑連連,「行,行,當然行,您姑奶奶都提出要求了,小弟我哪敢說不行啊。只是姑奶奶您全身都是傷,要是抬蹄踹人,傷口裂了那就不好了,您看,這往肚子上狠踹兩腳的勾當,就暫時記帳,容小弟我戴罪立功可好?」
裴彤彤側眼看著師少鷹,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
師少鷹的臉直接沉成了苦瓜的模樣,小心翼翼的向前挪了一步:「還來啊?」
裴彤彤不滿的再次勾了勾右手食指。
師少鷹苦著臉,小心翼翼的又向前挪了一步。
裴彤彤突然一伸手抓住師少鷹的衣襟往下一拉,就算師少鷹這次已經有了準備,卻根本不敢反抗,只能順勢低下頭,還沒有搞清楚裴彤彤這次究竟又想發什麼瘋,裴彤彤的嘴唇就直接落到了他的嘴唇上,然後直接來了一記熱情如火又笨拙到死的法式濕吻。最後又在師少鷹肩膀上死命咬了一口。
「呸!」
裴彤彤放開師少鷹,狠狠吐了一口水,「你幾天沒刷牙了,怎麼口水這麼臭?!司空伯文姐姐說了,讓我代她好好吻你,然後再狠狠咬你一口,她告訴我,一定要咬得見血,否則你就不知道她這些天是什麼感覺。」
一半是熱情如火的擁吻,一半是沾著鮮血的牙齒,這就是司空伯文的最真實寫照。過了好半晌,師少鷹才低聲道:「她怎麼樣了?」
「知道你沒有死,才終於第一次哭了出來,我隔著電話聽她整整哭了四十分鐘,你說怎麼樣了?」裴彤彤凝視著師少鷹,低聲道:「師少鷹,你既是一個爺們,也是一個混蛋!你把女性朋友當兄弟沒錯,但是你要搞清楚,女人終歸是女人!」
師少鷹抬起手,看著手指上沾的血珠,裴彤彤這一口咬得可真重。慢慢將手指上的血珠捏進拳頭裡,師少鷹悶聲道:「我記住了。」
「陸大哥要我轉告訴你兩句話,」裴彤彤盯著師少鷹的眼睛,她把右手捏成拳放到自己胸前,由於魂牽夢繫,她的神態和語氣中,自然而然帶出了屬於陸振中的鏗鏘:「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師少鷹怔怔的看著一提到陸振中,整個人臉上都揚起一股夢般神采的裴彤彤,突然間一股酸酸楚楚中混合著快樂與自豪的滋味直衝心頭,他對未知的迷茫,對和一個絕對強敵定下了三年之約而本能產生的恐懼與不安,就這樣全部消失了。
有人曾經說過,強者改變環境,庸者適應環境,弱者不適應環境。而師少鷹他們就是一群怪胎,一群身上有著各種各樣的性格缺點,卻不願意收籠身上的尖刺,即無力改變周圍環境,也無法適應環境,一邊活得我行我素,一邊又渴望獲得友誼和認可的「弱者」!
他們就像是一群刺猥,身上過於桀驁不馴的尖刺讓同類都無法輕易接近,只能彼此保持距離。
只有到了夜晚,他們才會回到那幢別墅裡,帶著懶散與不經意的表情坐到餐桌上,一起享受頓晚餐。他們不會閒話家常,也不會交流什麼球隊明星的經歷,他們對身邊的人都會露出一種只比陌生人稍稍強上一點的冷淡,但是生活在這個環境中的每個人都相信,別看他們彷彿根本不在意身邊的人,一旦極度嚴寒來臨,超過了他們個體承受極限,他們就會自然而然向中心聚集,在不刺傷彼此的情況下,把所有人的體溫凝聚在一起,直至讓他們有足夠的溫度去抵禦外面的風風雨雨!
我為人人,人人為我。師少鷹能為司空伯文放棄了安然返回中國的機會,轉手打出破釜沉舟式的一擊,和他擁有相同特質,所以才會人以群分聚集在一起的朋友們,又為什麼不能出現在他面前,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助的手?
在芸芸眾生中,在那個人情越來越冷漠,就算是學雷鋒做好事都要先想想自己有沒有足夠的鈔票可以抵擋「風險」的社會中,他何其有幸,能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找到一群不分性別,不分年齡,可以彼此放心依靠的朋友。人生不過是匆匆幾十個寒暑,最終還是難逃一死,他師少鷹又什麼好再怕的?!
看到裴彤彤又對自己勾勾了右手食指,師少鷹心情激盪之下,不假思索的向前快走兩步,張開了雙臂,想要用一個熱情如火的擁抱,來向裴彤彤表達自己內心的快樂,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了一隻拳頭,一隻在自己眼前迅速放大的拳頭。
「啪!」
「唔……!」
鮮血飛濺。
師少鷹捂著鼻子,用衣袖擦掉嗆出來的眼淚,鬱悶了好幾分鐘,師少鷹才悶聲悶氣的問道:「又怎麼了?」
「打開一隻保險櫃,看來你發了一筆不小的財啊。」裴彤彤輕哼道:「你拿出五十萬美元,拜託希馬爾為你找一個從俄羅斯海軍陸戰隊退伍的教官,你是不是認為,我比不上他們?!」
師少鷹用力搖頭,中國海軍陸戰隊中的兩棲偵察分隊,從組建伊始,就背負著某種特殊使命,做為海軍陸戰隊的刀鋒,這支部隊本身就代表了特種中的特種,裴彤彤以一個女兒身,能闖進這支部隊,並成為一名海陸雙棲狙擊手,她的作戰能力和生存能力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