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癡故我狂（下）
能說出這樣一段話的男人，必然有過一段最痛苦而不堪回首的記憶。
語文老師畢竟不是哲學老師，他最後都沒有辯論過自己的學生。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孩，雖然心智還遠遠沒有達到成熟的程度，但是他講心中所想，當真是坦坦蕩蕩擲地有聲。
「啪啪啪……」
孤零零的掌聲突然從教室裡揚起，在所有學員驚訝的注視下，剛才還一臉憤怒的語文老師竟然在為師少鷹鼓掌，在他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個充滿讚許意味的笑容。
有資格在這所號稱「中國未來將星搖籃」少年軍校裡擔任文化課老師的人，都是經過嚴格審查，在教育行業稱得上楚翹，對軍事教育也絕不會含糊的雙料超級精英，語文老師目光掃過整個教室，問道：「有誰知道，我為什麼要為師少鷹鼓掌？」
讓一群只有十幾歲的孩子去猜測老師的心理，對他們來說還太困難了些，所以教室裡靜悄悄的，沒有人回答。
「縱觀中國幾百年來的軍隊，訓練軍人的方法，手段都殊途同歸，簡單的來說，就是先去其驕氣、傲氣，再塑其呆氣。軍人如果太驕傲了會目無尊長，甚至可能陣前抗命；軍人太驕氣了，會缺乏吃苦耐勞的精神，無法適應最惡劣的戰場；至於呆氣，就是軍人對命令無條件服從的精神，前面敵人架起了重機槍不停掃射，指揮官一聲令下也會往上衝。所以在中國素來有『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這樣的俗語。」
語文老師抓起粉筆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寫了「高素質、高科技」六個大字。
「在剛剛發生不久的海灣戰爭當中，美**隊給全世界上了一堂震撼教育課。美**隊先用外科手術式高精端打擊來催毀伊拉克最重要戰略目標，再通過空襲來打擊伊拉克有效軍事目標瓦解伊拉克軍隊士氣，最後再派出地面部隊長驅直入。通過海灣戰爭我們可以確定，中國陸軍最擅長的『人海戰術』隨著人類武器殺傷力的不斷強化，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想要贏得未來戰爭，我們就必須要培養出一支高素質軍官團隊，並將高科技裝備武裝到部隊！」
語文老師揚起了桌子上那些作文本，「我在你們的作文中，看到了對那個警察的讚美，看到了對孩子生死消失的挽惜，更看到了一個字……假！現在時逢中**隊從人海戰術向高素質、高科技過渡的變革時代，這個過程也許需要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才能完成。做為未來中**隊的中堅力量，如果連你們都無法正視自己的本心，學會用虛偽和謊言來換取更多讚美，那將來你們又憑什麼去打破我軍已經不符合時代需求，卻依然有大批支持者的舊有規則，去建立一套全新體系與制度？」
「我們需要偏執的瘋子，需要術有專精方顯卓越的專才，需要不拘一格綻放出創造性思維的指揮員，需要師少鷹這種能夠堅持己見哪怕是遇到壓迫也絕不放棄立場的自信者，就是不需要八面玲瓏圓滑世故，信奉無過便是功的中庸之徒！」
語文老師落到師少鷹臉上的目光，就像是一道暖流無聲無息的注入到師少鷹心裡，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更成為師少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最珍貴叮囑：「不做隨波逐流的牆頭小草，不做順天應人的錦上紅花。正視自己的內心，堅持自己的信念，絕不輕言放棄，絕不拋棄同伴，努力充實自己，以開放的胸懷迎接一切，以坦蕩的心去面對身邊的朋友。只要能做到這些，我不敢說你將來會成為一顆閃亮的將星，但是你必定兄弟滿天下！懂了嗎？！」
師少鷹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他猛的放聲喝道：「明白！！！」
下課鈴聲響了，有人先輕輕碰了一下師少鷹的胳膊，緊接著一個猶如百靈鳥般輕脆的聲音，悄悄在師少鷹耳邊響起：「你……從哪裡看了那麼多黃色小說，當眾說那些東西，也不知道害羞。」
師少鷹笑了，他扭過頭看著從他六歲那年前踏入學校大門，在第一次參加早晨跑操時就彼此熟悉起來的同桌。整整十年過去了，當年那個胸部猶如飛機場一樣平，可以大大咧咧把嘴裡吃了一半的巧克力送進師少鷹嘴裡，進行了人生第一次間接接吻的小丫頭片子，現在已經長得婷婷玉立。
她的祖母是白俄羅斯人，擁有四分之一俄羅斯血統，最明顯的特徵就是她的臉部輪廓比身邊其她女人更鮮明，到了十三歲，她的發育也更直接，胸部就像是吹氣球般，迅速豐腴起來。
就算是每天呆在封閉式少年軍校裡，上午上文化課，下午接受軍事化訓練，眼睛能看到的，耳朵能聽到的，雙手能接觸到的，都經過校方層層篩選，平時根本接觸不到言情小說、愛情電視劇之類的玩藝兒，但是異性相吸的生物本能，仍然讓周圍的那些男學員時不時就因為她的活躍而看直了眼睛，連帶著一直「霸佔」她的師少鷹，也被所有男學員集體排斥起來。
師少鷹伸出手，輕輕在對方的小腦袋上叩了一下，他學著對方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蔣雯羽你看過真正的黃色小說嗎？」
中國的封閉式少年軍校，原形來自蘇聯的少年武備學院，成立這樣的教育機構，最終目的就是培養一批絕對忠誠於部隊，又擁有豐富軍事知識結構的職業軍官。他們每天上午到教學樓裡像普通孩子一樣上文化課，一樣要參加期中、期末考試；到了每天下午，他們還要接受包括格鬥、射擊、武器理論、戰地指揮在內的准特種兵式訓練。
這樣的軍事化機構，內部管理比普通軍營或者軍校更嚴格，生活在封閉環境中的孩子，平時能夠接觸的就是被層層篩選後的教學書籍，他們唯一能看到的雜誌，是解放軍文藝，但就算是這樣，他們拿到手裡的雜誌，裡面依然有些頁面會被撕掉，解放軍也是人，他們也有喜怒哀樂，也會談婚論嫁，也會有屬於自己的愛情故事，而這些內容雖然對成年人來說無所謂，卻會誤導少年軍校的孩子，更會讓一群內分泌過盛的少年男女因為初嘗戀愛的滋味而分心。
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們畢竟還是一群沒有長大的孩子，他們對界充滿了好奇，想方設法的通過一鱗半爪，捕捉著外界信息。他們之所以那麼喜歡幫助剛進學校的新生，除了要表現自己的覺悟之外，他們更想從那些才六七歲大的新生嘴裡，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們知道有一種「黃色」小說猶如洪水猛獸般可怕，他們知道有一種叫「遊戲機」的東西，會讓孩子們玩物喪志，他們看到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走在一起，態度稍稍親密，就會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喊「xx和xx耍流氓啦」，至於為什麼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態度親密就是耍流氓，大概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迎著蔣雯羽那雙充滿好奇的眼睛，師少鷹擺出了一個老神在在的姿態，「所謂的黃色小說，就是通過對『交配』這種生物最原始行為的細節描寫，來刺激閱讀者的感官，讓讀者不由自主產生不正當聯想和代入感，進一步產生感官衝動。這種東西會讓意志力薄弱的青少年沉迷其中，甚至產生嘗試的念頭，嗯，你想啊，生物個體還沒有達到性成熟階段，就因為外界的刺激和誘導發生交配，這種行為和拔苗助長有什麼區別？」
「而我剛才講的那些東西，卻是從本質上剖析生物種族繁衍的本能和需求，進一步推敲出人類各種行為背後的隱藏密碼，這可是本少爺用了整整兩年時間，才從生物進化論和行為心理學中獲得的知識結晶啊！」
看著一臉臭屁的師少鷹，蔣雯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從行為心理學上來說，一個人如果在某個領域，懂得比其他人都多，並獲得了其他人尊重，在這個領域，他就會成為公認的輿論領袖，他說出來的話，能被大家迅速接受和信任。打個簡單的比方，有個人對汽車特別瞭解，他周圍的朋友想要買車時，大都會詢問他一聲，而這個人的建議，往往比汽車銷售車拚命做廣告或者打折更有效。這種人，就是汽車領域的「輿論領袖」。
而剛剛當眾和語文老師辯論了一場，絲毫不落下風最後還得到老師當眾表揚和鼓勵的師少鷹，顯然在「生物繁衍及行為分析」領域，已經成為蔣雯羽眼中的「輿論領袖」。
「師少鷹哥哥……」
蔣雯羽猶豫再猶豫，最後終於提出了一個她在心裡疑惑了很久，卻始終不敢向旁人詢問的問題：「為什麼我們女生的……胸部……你們男生卻是平的？」
迎著師少鷹猛然怪異起來的眼神，蔣雯羽的臉刷得一下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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