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師少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分散了,飛機的座位有一半空著,可是仍然有人不識趣的走到他面前。
只用眼角的餘光輕瞄了對方一眼,師少鷹雙眼的瞳孔就危險的輕輕瞇起。
這位不請自來的旅客看起來四十歲左右,他長得高大魁梧,目測下來身高大概有一百九十公分,體重超過九十公斤,哪怕他只是靜靜往那裡一站,混身上下也散發著一股讓人望而生畏的氣息。
他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是東歐人種特有的白皮膚,他還有棕色眼睛與淡黃色的頭髮,但是他的臉龐較寬,顴骨隆起,鼻頭有點發紅,嘴唇也很厚,這些面部特徵組合起來,說明他是一個同時擁有歐洲與亞洲血統的混血兒。
他的臉部有超過三分之一被「哈瓦比」式鬍子覆蓋,這麼長而濃密的鬍鬚,已經影響到他日常生活,到了今時今日,也只有虔誠的伊斯蘭信徒還能保持這樣的習慣。
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的站立方式,他雙手下垂時擺放的位置,還有他看人的目光與觀察顏方式,都透露出一個明顯的氣息……他是接受過嚴格軍事訓練,很可能參加過戰爭,見過鮮血與死亡的老兵!
一個受過軍事訓練,全身透著危險氣息,臉上留著「哈瓦比」大鬍子的陌生人突然走到機艙尾部,師少鷹不能不懷疑,他會不會是某伊斯蘭激進組織成員,現在已經準備和同夥一起劫持飛機!
但是這個男人顯然對劫持飛機並不感興趣,他突然伸出雙手,師少鷹還在思索這個男人的身份和這個動作的含意,司空伯文已經解開束在腰間的登山繩飛跳起來,直接撲進那個男人的懷裡,和對方來了一個熱情如火的擁抱。
「希馬爾,你怎麼會在這架飛機上?」
面對司空伯文的疑問,那個名字叫「希馬爾」的男人笑了,他伸出手用力揉著司空伯文的頭髮,「索馬裡那麼好玩的地方,我怎麼可能錯過?」
司空伯文用力點頭,兩個人像是最要好的哥們般,一邊擁抱一邊用力拍打著對方的肩膀,足足過了兩三分鐘,司空伯文才轉過頭,望著師少鷹,在這個時候,她的眼睛裡滿是和好友久別重逢後的驚喜與快樂,「師少鷹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來自莫斯科的戰地記者希馬爾。他曾經在俄羅斯海軍陸戰隊服役,從部隊退役後,就當了旅遊傳記記者。在車臣戰爭期間,希馬爾長期在最危險的北高加索山區駐守,將車臣戰爭最新局勢源源不斷的輸送到電視機上。師少鷹你知道嗎,希馬爾在採訪的時候,在近距離被一個突然從山洞裡跳出來的車臣恐怖份子用步槍指住,恐怖份子當時就要扣動扳機,還好有一名狙擊手發現並及時開槍,子彈打穿恐怖份子,鮮血直接噴到了希馬爾的臉上和攝相機上,可是這樣他都沒有停止拍攝……」
這次意外的相逢,讓司空伯文真的是太快樂了,她歡快的笑著,飛快的說著,試圖讓身邊的兩個男人迅速熟悉起來,可是就因為太快樂,她竟然忽略了兩個男人目光,已經在空中進行了一次絕對稱不上友好的碰撞。
從師少鷹的視角看過去,司空伯文整個人猶如小鳥依人般被希馬爾抱在懷裡,臉上笑容燦爛得彷彿是正處於熱戀期的少女。雖然師少鷹和司空伯文之間乾乾淨淨,只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看著和自己一道旅行的夥伴突然擺脫自己的吸引力,跳進別人懷抱,說心裡沒有一點芥蒂,那百分之百是騙人的。
至於希馬爾,他可是親眼看到司空伯文剛才用最親暱的動作,直接枕在師少鷹的大腿上,他的目光迅速掃了一下師少鷹和司空伯文的無名指……兩個人的手指上都沒有戴戒指。確定兩個人還沒有發展到戀人關係後,希馬爾在司空伯文轉身的時候,雙手自然而然落到了司空伯文的腰上。對一個男人來說,從背後抱住一個女孩子的腰,這種動作宣揚的潛台詞,地球人大概都知道。
像希馬爾這種以全世界為家,哪裡危險就往哪裡跑的戰地記者,在採訪目標時,會展現出強大的親和力,他們總是有辦法和對方迅速拉近關係,但是這絕對不代表他們就沒有性格稜角。事實上,敢吃這碗飯的人大都是怪胎,工作壓力又太大,讓他們往往比絕大多數人更傲氣,更目中無人。
而且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確有驕傲的資格。
希馬爾微微抬起下巴,絲毫沒有掩飾對師少鷹的不屑,「司空,這就是你用幾年時間挑選出來的搭檔?一個坐在飛機上都害怕的膽小鬼,怎麼可能有勇氣跟著你衝進槍林彈雨的戰場,從死神的懷抱裡挖出最真實而寶貴的新聞情報?」
「吱啦……」
希馬爾伸出手在前排的航空椅椅背上一按,航空椅的椅背就老老實實的向前倒塌,希馬爾面對著師少鷹坐下去,這位優秀的戰地記者竟然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知道怎麼才能做一個合格的戰地記者嗎?」
師少鷹搖頭,隔行如隔山,他真的不知道。
「想成為一個合格的戰地記者,需要有政客的善變,特工的細膩,談判專家的巧舌,駱駝的持久,孤狼的堅忍,最重要的是,必須要有恐怖份子式的勇敢!」
希馬爾盯著師少鷹的眼睛,「你自己想想看,這些素質你具備幾項?」
不等師少鷹思索,希馬爾就以一位「前輩」的態度伸出手,在師少鷹的肩膀上拍了幾下,以一種不想讓師少鷹難堪的姿態,把話題帶到了另外一個方向:「知道我在莫斯科辦簽證時,那個叫莫哈默德.罕杜爾的索馬裡大使,給我簽了幾天時間嗎?」
師少鷹搖頭,他又不是能掐會算的半仙。
「那位大使先生聽我要去索馬裡『瞭解普通人的生活』,他顯得猝不及防,一開始直接懷疑我是恐怖份子,準備跑到索馬裡和那裡的『伊斯蘭法官聯盟』**武裝力量聯手,他甚至已經喊來了保安。在確定我的記者身份後,他索性打開電腦,讓我看索馬裡的戰亂視頻,希望我能打消念頭。我幾次三翻的堅持,他實在煩不過,還是給我手寫了一份入境許可信,但是他只允許我在索馬裡逗留十五天。」
希馬爾淡然道:「大使先生說,反正我這個白人一進入索馬裡,很快就會被當地人視為美國特工亂槍打死。十五天,已經足夠我死上三四回了。」
師少鷹淡然一笑,他並不認為希馬爾是在危言聳聽,但是很明顯,希馬爾對他說這些話,是希望他這個「坐在飛機上都害怕」的膽小鬼能夠知難而退,不要給他和司空伯文這種級數的戰地記者拖後腿。
師少鷹一臉坦然,司空伯文卻忍不住問了:「索馬裡現在的局勢有多糟?」
「要多糟有多糟!」
為了讓希馬爾放棄去索馬裡旅行的計劃,那位在莫斯科的索馬裡大使,讓希馬爾看到了太多關於摩加迪沙的現實,回想著視頻裡的那一幕幕慘狀,希馬爾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伊拉克、阿富汗兩個地方打得夠激烈吧,天天都有大規模轟炸,各種重型武器層出不窮,但是美**隊借助軍用衛星,可以對目標進行外科手術式高精端打擊,很少誤傷平民。可是在索馬裡,政府軍和**軍不斷交火,任何一個小巷或者房屋都隨時可能變成他們的戰場,不管你走到哪裡,都有被流彈打中的可能。任何一條你走過的路邊,都可能埋著遙控炸彈。聽說只要稍稍有一點點積蓄能夠在外面找到活路的人,都逃出了摩加迪沙,但是由於乾旱和饑荒,每天都有大量難民逃進摩加迪沙,希望在這裡找到食物和水,所以生活在那個城市的人,數量反而越來越多。」
說到這裡,就連希馬爾都開始歎息著輕輕搖頭,「那裡早已經不是一個國家的首都城市,而是一個被打成廢墟,卻沒有一方肯退出,必定會流出更多鮮血,產生更多死亡的殺戮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