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入夏的季節,可在這個時代裡,食物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那麼短缺。在茂密森林中的一株古樹上,有只小東西從某個樹洞裡鑽了出來。外形上看,毫無疑問是只松鼠,只是這小傢伙的嘴器完全張開時,嘴巴和腦袋幾乎一樣大。它可以幫助這異變的小東西盡量多地吃下更多的食物,以便貯存足夠的能量。
足足進化了五代的異變松鼠,外表和舊時代的同類幾乎沒什麼變化,可體內卻已經完全不同。普通意義上的生物器官大多已經被摒棄或進化,緩慢的營養吸收系統已經跟不上時代的需要。如今這樣的異變松鼠,可以將到手的食物以更快的速度,更高的吸收效率全部轉化成能量。
這是新時代的生存法則。
當然,舊時代一些法則也沒用了下來。例如,弱肉強食!
這只松鼠很幸運地在樹底下找到一頭剛死去的同類,樹葉掩埋了它,還沒被其它生物發現。松鼠掀開葉子,嘴巴張開,下頜不斷拉下,露出一張佈滿肉刺的嘴器。一下子,就把鼠屍的腦袋給咬了下來。還好屍體死亡的時間不久,屍體上還有不少脂肪可供吸收。
就在這只松鼠為找到食物而歡心雀躍的時候,突然一片黑影從它旁邊掠過。可憐的小東西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離地面越來越遠。耳邊是呼赫響動的風聲,頭頂上則是一根根油亮發黑的翎羽。
是麻鷹,高地鷹的一種。生活在距離森林不遠處的山區峭壁上,不時會到森林裡覓食。前不久從北端傳來奇異恐怖的波動後,這片地區絕大部分的異獸已經遠離。只有像松鼠這種小動物還停留在森林裡,顯然這小東西沒想過竟然還有一頭麻鷹也在附近。
這頭麻鷹體格雄狀,翎羽油黑。但它的年齡已經不小了,體能及不上年輕的同類,因此它沒有和鷹群一起離開。仍孤獨地生活在附近,等待老去的那一刻,亦或變成其它東西的食物。
現在,爪下這頭異變的松鼠則是它的食物。有了這小東西,它至少還能活上兩三天。至於兩三天後的事情,對於它來說已經太遙遠,遙遠到不會去思索。
麻鷹的高度正在上升,眼看就要飛出林海,忽然一股無形的波動自天空罩下。麻鷹拍翼的動作變得慌亂起來,那種驟然遇上天敵的感覺把它嚇壞了,甚至因此而鬆開了爪子,讓松鼠得以落到了一株大樹上。
松鼠知機地藏了起來,那腥紅的小眼中,映照出麻鷹突然自己燃燒了起來的詭異景象。接著像一隻無形的手壓來般,松鼠藏身的大樹在呻吟中斜斜倒下。松鼠機靈地跳到了地面,才發現地面竟如此滾燙。它朝自己腳下看去,之前還鋪滿地面的林葉不知何時已經燃燒成灰,露出褐色的土地來。
小東西把自己藏到了濃密的樹葉裡,空氣中飄蕩起硫磺的味道來,這股味道讓它感到害怕。大地在震動著,如同一個無形的巨人經過般,茂密的山林給開出一條巨大的通道來,在這條通道之上,不管是樹、異獸或者土石皆被推平轟倒。而至始而終,藏在樹葉裡的松鼠都沒有看到任何東西經過,只見到通道前方的事物自行倒向了兩邊。
過不了多久,先是天空響起了奇異的轟鳴聲,幾如飛行機器的低空掠行。松鼠抬頭看,依舊沒見到任何東西,只是變得寬敞的山林上空,不時會出現一陣扭曲,如同光線的某種折射變化。接著地面也震動了起來,可這會卻再非什麼無形之物,一頭頭如同縮小版的暴龍飛奔而來,它們沿著通道呼嘯而過。
接下來,可憐的小東西縮在樹葉下不斷顫抖著。從通道裡奔過一隻隻它從末見過的可怕猛獸,那裡面隨便一頭都比麻鷹要可怕得多。這些東西安靜、高效地推進,沒有像其它野獸不時要低吼幾聲。然而就是這種寂靜,卻在山林中醞釀可怕的殺機。
這些完全就是披著野獸外皮的冰冷機器!
完全可以稱得上大軍的獸群在通道裡滾滾掠過,朝著既定的地點而去。在大軍後方數公里外,一輛裝甲車裡,零正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在他的旁邊則是布朗,車廂裡的則有素、楓等一眾強者班底。看著生生被地底軍團開鑿出來的森林通道,布朗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道:「頭,你那什麼地底軍團,可比咱們的燃燒軍團強多了。」
「那不一樣,這些東西可都是由黑暗核心設計出來,而且已經經營有一段時間,我只是撿了個現成。」零說道。
「這些我可不懂,我只知道這些東西越厲害,咱們的勝算也就越高。」布朗十分務實地說道。
零點頭,這時,安蘇拉通過核心聯繫了他:「主人,你應該看看這個。」
核心接收到一段影像,影像裡,是一個開著機車朝隊伍方向而來的人類。那是零的熟人,毀滅之錘的尼祿。安蘇拉詢問道:「觀察者發現了這個人類,需要攻擊嗎?」
「不,放他過來,他是我們的人。」
「明白。」
30分鐘後,尼祿駕駛著機車沿著山林間開出來的通道追了上來。零早命布朗停車,裝甲車靠在一邊等著尼祿匯合。機車停下來後,尼祿從車上跳下來,表情有些像活見鬼似的四處張望,然後苦笑道:「零,我真越來越看不透你了。你究竟做了什麼佈置,一路過來我總感覺被監視著,又找不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零聳肩道:「只是一些必要的佈置罷了,且不提這個,你不會是空手而來吧。」
「事實上,有一道消息要通知你。」尼祿簡要地把哈特的佈置說了一遍,道:「所以,佩利金市將是我們預設的
決戰地點,你最好能夠在決戰之前先繞到黑色軍團的大後方去。」
零點頭,聯繫安蘇拉,將原先的目的地推移到了佩利金市。這才對尼祿說道:「一起來嗎?朋友。」
「求之不得。」尼祿說道。
今天,整片山林都不得安靜。在日落之前,軍隊終於抵達佩利金市的後方,在距離城市十公里外的山地,一個高聳的山頭上,零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視著遠處的城市廢墟。佩利金市已經算得上一個大城市,從城市的規模來看,容納個幾十萬人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如今的廢墟就像一個給掏空的身體的巨人,無助地躺臥在荒涼的大地之上。那些傾斜的建築滿是空洞的缺口,風一吹過,就發出如同哽咽般的風聲。
布朗舉起望遠鏡看去,地平線上,黑色潮流正源源不絕地注入城市。在道格拉斯的命令下,人類軍隊故意放緩了腳步,從而讓普羅休斯的軍團先一步進入佩利金市。從黑色軍團的動作看來,它們打算打一塊伏擊戰,可惜這些生物兵器並不知道,被埋伏的其實是它們。
「頭,打算怎麼打?」布朗問道。
零不答,轉身朝身邊的巴金看去:「你怎麼說?」
「如果按照正常的打法,敵軍數量明顯高於我軍時,自然得引蛇出洞,通過不斷蠶食來消減敵軍數量,最終吃下這塊硬骨頭。」巴金說到這裡頓了頓,微微一笑:「但你擁有那支軍隊,似乎又用不上這樣的方法。」
「在數量上而言,我們也未曾佔據絕對優勢,所以蠶食敵軍數量一途還是有必要的。」零又向尼祿看去:「能夠和道格拉斯通訊嗎?我有個想法,需要和他商量下。」
尼祿點頭,說:「稍等。」
他顯然有備而來,從機車上拿下來一個手提箱,直接在地上打開。箱子裡卻是一個可視通訊器,把箱子兩邊的接收天線升起之後,尼祿對著箱子上的按鍵一頓操作。片刻後,通訊器的屏幕裡就開始出現影像,經過幾秒鐘的調整後,道格拉斯的臉就出現在了屏幕上。
零蹲了下去,笑道:「我有個計劃……」
入夜,一隻衛士從城市邊緣的鐵絲網裡鑽了出來。才剛露出個腦袋,突然腦袋炸開,接著遠處才響起了狙擊槍的槍聲。被一槍爆頭的衛士無力地軟倒在地面,可很快,就有一隊衛士出現在附近。而在它們的眼前,則出現了戰車的照明燈光。衛士眼睛不斷閃爍著腥紅的光,城市裡暗流湧動,更多的衛士朝這個方向湧來。
當一隻仲裁官也到達現場之後,這支集結起來數量超過一千的軍隊便向光源的方向衝去。
人類軍隊是在日落時分到達的,黑色軍團中的仲裁官們發現,這些人類出奇的謹慎。他們並沒有如預料中那般一股腦往佩利金市裡鑽,如果他們這樣做的話,埋伏在城市各個隱蔽點的衛士就會送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相反,人類軍隊在遙對著佩利金市數公里外的地方駐紮了下來,接著派出幾支小隊進入城市。
本來仲裁官命令所有的生物兵器按兵不動,想通過這些偵察小隊把錯誤的情報送出去。但這幾支小隊裡,卻有一兩名高階的能力者,他們很快發現了黑色軍團的蹤跡。暴露了之後,仲裁官立刻命令衛士攻擊這些偵察小隊,最終也只有那兩名高階趁亂逃了出去。
接下來,人類軍隊沒有直接衝鋒過來,先是以戰車導彈等遠程火力炮轟佩利金市,接著又分成大大小小十幾個前鋒軍團向城市的邊緣發動了襲擊。黑色軍團本不想糾纏於這些無意義的戰鬥,卻發現如果不分兵去迎擊這些前鋒軍團的話,人類軍隊就會通過蠶食城市,建立起據點基地,最終將自己一方困死在城市裡。
不得以下,黑色軍團也分出一股股兵鋒迎戰。然而兩軍一接觸,仲裁官就發現,這些人類軍隊一擊既走,而當它們追擊時,對方就會派出大部分一下子吃掉已方的軍隊。
可無論仲裁官如何示弱,散播假象,人類軍隊就是不衝進城市裡來,這使得黑色軍團非常被動。在接下來的幾個鐘頭裡,黑色軍團已經被吃掉十幾股兵鋒,合共萬餘衛士就這麼葬送在黑夜之下。
仲裁官通過集體意志調整戰略,分出大半兵力湧出城市,形成一道連綿洶湧的黑潮向人類軍隊的方向撲去。黑色軍團已經沒有耐心和人類軍隊繼續糾纏不清,就在一大片黑潮滾滾開出城市的時候。位於佩利金市的後方,零對身邊的布朗和巴金說道:「該我們出手了。」
布朗躍躍欲試道:「等你這句話等好久了。」
零笑了笑,說:「記住,別搶先衝過去,先讓我們的生物兵器沖刷一陣再說。」
關於這點零之前已經說明過,畢竟生物兵器的數量眾多,且屬於可再生的資源。而曙光城的軍隊以及異軍盟軍,則是死一個少一個。所以一旦開始攻擊,將由地底軍團擔當前鋒,由它們完成最困難的階段。
關於這點,自然沒有哪個指揮官會拒絕,除非他恨不得自己手下的兵能夠死得更多一些。
零通過核心朝安蘇拉發出一道指令,於是地底軍團開始行動了。
熔岩巨人奧羅塞姆的威勢當先升起,菲尼克斯在這一刻撤去了對深淵領主的遮蔽屏障,於是全身流淌著火光岩漿的巨人領主突然出現在空氣之中。奧羅塞姆的出現,讓駐紮在山地周邊的聯軍士兵嚇了一跳,他們只知道自己有一支數量驚人的生物軍團充當友軍,卻不知道友軍裡竟然有深淵領主!
當菲尼克斯和貝裡高格其它兩頭深淵領主也顯現身形時,士兵們既恐慌又摻雜著些許興奮,畢竟
誰都希望自己的友軍能夠更加強大。
奧羅塞姆大步向前,菲尼克斯和貝裡高格亦步亦趨。三頭領主當先朝佩利金市壓境而去,在它們之後,則是浩浩蕩蕩的生物軍團。奧羅塞姆一步數十米,十公里的距離在它腳下不過片刻的功夫,在距離佩利金市還有兩公里左右。熔岩巨人突然停下,其它領主和軍隊則源源不斷從它腳邊開過。
熔岩巨人舉起了雙手,兩掌虛掌,從掌心間不斷激射出濃稠滾燙的岩漿,在掌心的虛空中以一道力場束縛住。於是一顆岩漿球由小而巨,在力場的束縛之下,這顆黑紅色,性質介於固態與液體之間的岩漿球不斷膨脹。當奧羅塞姆雙手高抬,頭頂上的岩漿球直徑已達十米!巨人雙眼亮起森然紅光,咆哮一聲,用力將岩漿球擲了出去。
昏暗的夜空下,只見岩漿球噴吐著火焰,宛若一顆赤紅的彗星呼嘯而去。掠過大地與天空,在其它生物兵器之前帶著驚人的威勢落到了佩利金市的城區之中。當這顆彗星沒入街區地表時,地面先是出現一陣艷紅色的閃光,接著大地震動,街道以落點為圓心圈圈震爆。
一道晦澀的震波掠開,伴隨著爆炸和火焰,佩利金市頓時陷入了火海當中。爆炸擴散,地面不斷噴出道道岩漿火柱,無數的衛士來不及逃命,就被衝擊波掀飛,又被火焰點燃,變成一個個火球。
僅是奧羅塞姆的一擊,接近三分之一的城市街道便化成了烈焰地獄,只有仲裁官和黑焰督察在岩漿球接近之前,感應到奧羅塞姆的驚人的威勢,才得以先一步逃離爆心躲過一劫。但釋放出這顆岩漿球後,奧羅塞姆的氣息直線下降,轉瞬已經比其它兩頭領主要虛弱不少。
然而在這時,貝裡高格已經奔進了城市,這身軀如同山巒般的巨龍直接跨過了火海。身上三排碩大的晶刺一一亮起,接著朝另一邊尚算完好的街區張開了嘴巴,一道亮黃色的光束從它嘴裡轟了出去。能量光束如同大炮般瞬間掠過近公里的距離,在地面、樓層以及黑色軍團間一閃而過,跟著則是一片連綿的爆炸和火焰。
這時菲尼克斯從天而降,這扇動著六支翅膀的人型領主,全身正散溢著道道力場。被先後兩頭領主的攻擊轟得爭先逃竄的黑色軍團,突然發現從半空中至少落下八頭一模一樣的菲尼克斯。這六翼領主落到了大樓頂上、街道中心、或者出現在大樓後面,數量多得有點過份。
八隻菲尼克斯之間,它們的落點並非平均分佈,其中四頭密集地位於西側的位置,三頭比較靠向東南面,至於北向的街道只有一隻把守。幾乎不用仲裁官下令指令,衛士也知道該往哪裡突圍。特別是這些六翼領主皆氣勢升騰,那蛛首複眼一一亮起能量的光焰時,黑色軍團如同潮水般向著北邊的街區而去。
可這卻中了菲尼克斯的陷阱,安蘇拉早調動了加西亞飛蟲先一步前往北區。於是當黑色軍團奔進這個區域的時候,卻發現夜空中亮起點點銀光,接著數以萬計的生物能光束有如漫天落英,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覆蓋著大半邊街道。從遠處看,那邊的城市街區先是出現無以數計的閃光,接著噴吐的火焰幾乎照亮了大地和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