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7比拚耐力
江平市委書記姜定康略顯不安地走進了張鵬飛的辦公室，臉色很難看。張鵬飛起身相迎，兩人握了下手。張鵬飛特意繞過辦公桌，陪姜定康坐在沙發上，這算得上是一個特殊禮遇了。
「姜書記，請喝茶。」孫勉恭敬地泡好茶。
「嗯，」姜定康點點頭，表示感謝，別看兩人身份相差懸殊，但雙林省還沒有人敢輕視孫勉。
「姜書記，你怎麼閒著了？」張鵬飛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沫子，微笑問道。
姜定康搖搖頭，雙手捧著茶杯，說：「昨天胡省長視察了江平市政府。」
「我聽說了。」張鵬飛繼續笑著，什麼也沒有問。
「在座談會上，胡省長和我們談到了江平飛機配件製造廠的相關情況，他不太支持市委市政府之前制訂的改建計劃。」姜定康話少，挑重點介紹了一下。
張鵬飛皺了皺眉頭，實話實說道：「我還真不知道這個消息。」
「您不知道？」姜定康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如果說胡常峰之前沒有與張鵬飛勾通，那麼他在江平市工作會議上的表態就有些過分了。
「沒人和我說。」張鵬飛苦笑了一下，「胡省長的態度是什麼？」
姜定康坐正了身體，說：「胡省長的意思，把江平飛機配件製造廠改建成紅色革命旅遊一條街是對歷史的背叛，飛機配件廠是革命前輩留下的寶貴財富，是革命的歷史，有著深刻的教育意義，不應該讓它在歷史上消失。不但不能讓它消失，還要讓它繼續發揮力量，今後可以在那裡開展愛國主義教育。」
「胡省長完全推翻了我們之前的計劃？」
「是的，他的意思是與重工合作，購進新的流水線，引進新項目，通過合作，研發新型戰機、客機。」姜定康搖搖頭，非常的鬱悶。
「研發戰機……呵呵，」張鵬飛笑了笑，「先不說硬件設施，單說研發戰機……這可不是想研發就能研發的……」
「胡省長說了，他可以申請工業和信息化部的支持，與航空集團建立合作關係。」
張鵬飛神色一變，突然想到了什麼。工業和信息化部，是一個新成立沒幾年的部門，其實主要負責的就是國防工業發展，其前身為國防科學技術工業委員會，國防科學技術工業委被取消後，成立了國家國防科技工業局，由工業和信息化部管理。可以說工業和信息化部涵蓋範圍很廣，最關鍵的是，張鵬飛分明記得工業和信息化部年輕的部長林鳴是江南派幹部，雖然黨內地位不高，卻手握重要的權利。
另外，航空集團總經理喬震，正是喬炎彬的二叔，喬炎鴻的父親。喬震原本就在航空系統工作，去年運作成了航空集團總經理。胡常峰突然對江平飛機配件廠的改建提出了質疑，心中應該想好了對策。有工業和信息化部林鳴，以及航空集團喬震的支持，也許他真的有條件好好運作一下。
張鵬飛當然不反對這種好的項目，關鍵在於最近幾年隨著江平市區的擴建，飛機配件廠已經佔據了市區的主要位置，大大影響了市區發展的速度，如果把這裡建設成多功能一條街，周圍地塊也會得到發展，更有著巨大的發展潛能，三年後就會成為江平市的標誌。
「張書記，您看……」姜定康見張鵬飛不說話，心中略有不安。
「胡省長在工業和信息化部，還有航空集團都有朋友。」張鵬飛淡淡地說，算是對姜定康說明了胡常峰有底氣的原因。
「那您的意思是……真按他的幹？」姜定康露出了苦瓜臉，飛機製造廠改建的計劃已經形成半年了，周圍的一些沉舊老區已經拆除，相關基礎建設正在建設中，若真按胡常峰的意思辦，那麼前期投入的幾個億也就打了水漂，而且也要重新計劃周邊的統一發展。
張鵬飛想想，神色恢復了正常，反問道：「姜書記，你的想法呢？」
「絕對不行！」姜定康態度堅決，「市委市政府不能出爾反爾，這對周邊五萬百姓沒法交待啊！況且前期投入怎麼辦？市政府的規劃怎麼辦？難道真要在新市區內保留一個飛機廠？」
「所以，你們的計劃不能改。」張鵬飛淡淡地說道，「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可是，胡省長對市政府……」
「姜書記，」張鵬飛揮手打斷姜定康的話，「這麼大的一個項目，豈是一兩天就能談下來的？飛機配件廠周邊的工地停一天損失多少錢？你們同意，那些建築商能同意嗎？」
「我明白了。」姜定康面露喜色，「只要您的態度不改，那我就知道怎麼辦了。」
張鵬飛神秘地笑道：「姜書記，有些事不一定要市委、市政府出頭，商業上的發展，你們只能提供計劃，卻管不著人家商人的正常開發進展，對不對？」
姜定康點點頭，明白張書記這是給自己指路呢，連忙道謝。但又有些憂鬱地說：「可是萬一胡省長不死心……」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房子蓋好了，他想拆那就再拆吧。」張鵬飛無所謂地說道。
姜定康不再多話，剛要起身離開，突然說道：「最近幾天，每天晚上胡省長都會走訪幾位老幹部。昨天，他還說有空會到我家瞧瞧。」
「呵呵，胡省長尊敬我們的老幹部，值得我們學習。」張鵬飛笑了笑。
姜定康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轉身離開。他雖然不是張鵬飛的嫡系幹部，但肯定不會投向胡常峰。以姜定康的年紀，這輩子熬到正部也就退二線了，沒必要再參與政治上的爭鬥，明哲保身就可以了。
張鵬飛對姜定康充滿了自信，並不代表他真的放心這件事。姜定康走後，他滿腦子都在想著胡常峰的動作，在不知道他的下一步之前，不能掉以輕心。張鵬飛知道胡常峰不會消停，卻沒想到他會***配件廠的主意，如果真按他的心思辦，將會沉重地打擊張鵬飛的威信。最重要的一點，也會限制江平新城區擴建的腳步，無論出於哪種目的，張鵬飛也不能放任不管。
張鵬飛知道胡常峰去見了胡常峰，也看了另外幾個退休的老幹部，曾經就有一位八十多歲高齡的前雙林省委書記。張鵬飛明白胡常峰的用意，他捏了捏頭，心想當初自己剛到雙林省時，馬中華也是這種狀態吧？這麼一想，他反而釋然了。難怪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胡常峰不想安份，他也不能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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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常委、統戰部長李瑞傑來到了省政府副主席馬元宏的辦公室聊天，表面上當然是談工作來了。政協原本就是統戰部的領導，李瑞傑來找馬元宏也算正常。
「瑞傑，以後沒有重要的事情還是不要來，打個電話就行了，免得別人說三道四。」馬元宏動了動黑框大眼鏡，謹慎地提醒道。
「老馬，你太謹慎了！我來向領導匯報工作還不行嗎？」李瑞傑笑了笑。
「你現在才是領導，」馬元宏的語氣不禁有點苦澀。馬元宏說的話不假，別看統戰部歸政協領導，可馬元宏這個政協副主席並不是常委，李瑞傑還兼著常委呢，論在省內的排名，馬元宏已經退二線了。
李瑞傑揮揮手，笑道：「誰說的，你還是我的領導嘛！老馬，你還有機會！」
「機會？哼！」馬元宏搖搖頭，冷眼望著李瑞傑：「說吧，來找我什麼事？」
李瑞傑看了眼時間，說道：「中午了，出去喝兩杯吧？」
馬元宏也是閒得無聊，政協的這些副主席，除了他天天坐班，其它幾位很少坐班，要麼出去旅遊，要麼在外面打乒乓球。不管李瑞傑是什麼目的，好不容易有個人來看看自己，馬元宏心裡還是很熱乎的。從省委組織部到省政協，這種落差真的讓人無法接受。
「去哪？」上車之後，李瑞傑問道。
馬元宏想了想，笑道：「人民路上有家東北餃子館，你也很久沒吃老百姓的東西了吧？」
李瑞傑眼前一亮，「是啊，那邊的朝鮮泡菜很正宗，對對，就吃餃子了！」馬上吩咐了司機。
餃子館什麼樣的檔次都有，兩人來的這家自然是比較高檔的。只不過餃子館的老闆不會想到，會有兩位副部級高官來到自己的飯店。馬元宏兩人要了一間小包廂，點了一些餃子和小菜，上了兩瓶地道的燒酒。
「哎，別有一翻滋味啊！」償了償這種辣辣的燒酒，李瑞傑感慨道。
「呵呵，人在高位時間久了，漸漸就不食人間煙火了。最近我就在想，其實基層的生活也很好，這才是真正的生活。」
「呵呵，老馬，我現在也很羨慕你！來，再走一口！」
馬元宏放下酒杯，笑道：「說吧，你今天找我到底什麼事？」
李瑞傑神秘地一笑，壓低了聲音說：「前兩天胡省長去我家了。」
「哦？」馬元宏吃了一個牛肉餡餃子，含糊地答應了一聲。
李瑞傑拋下這個話不提，問道：「老馬，這輩子你就想這樣了？」
「那還能怎麼樣？」馬元宏擦了擦嘴巴。
李瑞傑神秘兮兮地說道：「其實這個胡省長還是不錯的，年輕有為，我覺得張鵬飛未必能壓住他，如果我們……」
「瑞傑，聽我一句話，安分守己吧。」馬元宏早就明白了他的來意。
李瑞傑並不甘心，用出了激將法，說：「怎麼敗給了一個張鵬飛，你就怕他一輩子了？」
「這不是怕，而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馬元宏耐心地勸道，「瑞傑，你信我一句話，我承認胡常峰不好鬥，但是你可別參與進去。這個常委的身份還是幹上兩年吧。」
李瑞傑搖搖頭，不服氣地說：「你覺得他連和張鵬飛鬥一鬥的水平都沒有？」
「不是，」馬中華搖搖頭，「你沒發現嗎，張鵬飛根本就不想和他鬥。」
「這話是什麼意思？」李瑞傑很是不解。
馬元宏舉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說：「其實張書記沒必要和他鬥，如果胡常峰聰明，也無需和誰鬥。你想想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李瑞傑繼續搖頭，說：「不對，不對，胡常峰必須和他鬥，要不然就被壓制了！」
馬元宏對李瑞傑的白癡很無奈，說：「張書記不會壓制他的，只要他聽話。」
「呵呵，」李瑞傑彷彿聽到了一個笑話，指著馬元宏說：「你覺得胡常峰會聽話嗎？」
「是啊……人就是想不開……」馬元宏長歎一聲，其實他真的有點後悔了，自從成為張鵬飛的手下敗將之後，他才真正瞭解張鵬飛。馬元宏現在總是想，如果自己不和張鵬飛做對，也許現在還是組織部長。
李瑞傑盯著馬元宏的眼睛，說：「如果我們和一些老幹部聯手，或許……」
「瑞傑，你願意當胡常峰的炮灰？」
李瑞傑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不高興地說：「老馬，我就是和你商量商量……」
「這事不要商量了，我們喝酒。」馬元宏又舉起了酒杯。
李瑞傑不好再說話，心想只能等胡常峰親自出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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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時務！」胡常峰放下電話，表情有些陰冷地說了一句。
省政府秘書長林子健知道電話是李瑞傑打來的，他能猜出來是什麼內容，小心地問道：「沒辦妥？」
「嗯。」胡常峰點點頭。
「單憑幾句話，如果能行，那就不是馬元宏了。」林子健無所謂地笑了笑。
「呵呵，還真被你說對了，看來……只有我親自出馬了？」
林子健微笑道：「當然，不過不是現在。」
「再等等吧。」胡常峰拿起桌上厚厚的文件，眉頭緊鎖，「我想省委應該知道了我對飛機配件廠的想法，他怎麼沒有找我談話？」
林子健想了想，說道：「省委的意圖一直不太明朗，還真不太好辦。」
「確實啊，這個人太不簡單了！」胡常峰起身在辦公室裡盤旋。
林子健突然想到一個人，笑瞇瞇地說：「王雲杉……您想怎麼辦？」
胡常峰又皺起了眉頭，說：「不太好辦啊，這個辦公廳主任的位子……暫時別想了，等她升了，這個位子自然騰出來了。」
「難道……」
「不能不給部隊首長面子啊！」胡常峰意味深長地說道，前幾天軍分區政委孟慶林突然請他吃飯。胡常峰也沒有多想，只當是孟慶林想和地方主管談談心，方便今後部隊的工作，卻沒想到在酒店意外碰到了王雲杉。孟慶林也把王雲杉拉上了酒桌，一個勁兒地說王雲杉是他的侄女，還說王雲杉的父親當年是多麼的照顧他云云。胡常峰一聽馬上就明白了，趕情今天不是意外與王雲杉碰上，而是孟慶林設下的一個局。看來王雲杉知道省長對自己不感冒，便托孟慶林來講情了。胡常峰沒有辦法，當時還表揚了王雲杉幾句。
林子健有些鬱悶地說：「都說她和省委……」
「這話不能亂說！」胡常峰馬上打斷林子健的話，「老林，省委守規矩，我們也不能破壞規矩。」
林子健點點頭，不再多話了。
「龍山、寧遠的那批大學生幹部都下去了吧？」
「對，都下去了。」林子健回答。
胡常峰心生一計，抓起電話就打給了省委書記辦公室。
「我是張鵬飛。」
「張書記您好，我是胡常峰啊！」
「哦，是省長，有什麼事嗎？」
「您現在忙嗎？我有些事要匯報一下。」胡常峰的姿態放得很低。
「常峰同志，你太客氣了，那就過來喝杯茶嘛。」張鵬飛笑呵呵地說道。
「行，那我馬上過去。」胡常峰放下了電話。
「省長，你這是……」林子健不解地問道。
「呵呵，探探口風去，龍山、寧遠的市級班子還沒有調整，對吧？這是一個聊天的借口……」胡常峰笑道。
林子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完全領會領導的意圖。林子健同胡常峰一同離開了省長辦公室。跟在他身後，望著胡常峰高大的身影，林子健暗暗地琢磨，張鵬飛與胡常峰這兩個人，如果不是對手，萬一合作，恐怕全國都沒有對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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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書記好。」
「省長請坐。」
省委書記辦公室，兩人客氣地握著手，張鵬飛拉著胡常峰坐下。
「張書記，我想和您談談龍山、寧遠的情況。」胡常峰說道。
「省長請說，是不是又有了什麼好想法？」張鵬飛笑瞇瞇地鼓勵道。
每次碰到張鵬飛這種表情，胡常峰就渾身不自在。如果這種表情出現在一個六十歲的老幹部臉上，那就正常了。可是張鵬飛連四十歲都不到！
「其實也沒什麼想法，我就是聽說組織部安排一些年輕幹部去了龍山，這個政策就很好。只不過我認為單一的調整農村班子還不行，市級班子也要有一個好的領路人啊！」
「胡省長高明啊，郝部長和你想到了一起，最近組織部正在考察人選呢，等有了結果，我們大家討論一下。」
「那可就太好了，呵呵……」胡常峰笑了笑，「最近幾天我走訪了江平地區，發現江平的根基還是不錯的。」
張鵬飛點點頭，笑道：「沒錯，江平的基礎很好，怎麼說也是當年的重工業基地，還有不少好的企業。」
胡常峰有點小鬱悶，他此行就是來試探張鵬飛的，卻沒有想到他半句都沒提飛機配件廠的事情。想了想，他接著說道：「省長說的對啊，我們省內有不少軍工企業，雖然這幾年發展的不好，但是還大有希望！」
「我看就是缺少一些政策的支持，還缺少聰明的領路人哪！」張鵬飛感慨道：「胡省長，不瞞你說，我在你的位子上時，可是為了這些老國企操碎了心，今後就看你的了！」
「我相信在張書記的帶領下，我省的國企改革肯定會全部成功的！」
「呵呵，胡省長，誰不知道你在北江省大刀闊斧的改革啊，組織上對你的能力很清楚！」
見張鵬飛就是不談及飛機配件廠的事情，胡常峰有點坐不住了。其實胡常峰的態度已經很明白了，他知道張鵬飛肯定知道了自己對飛機配件廠的想法，那為何不說呢？見他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胡常峰又微笑道：「我想去京城轉轉，看看能否引進一些大的項目。」
「好啊，我非常支持！」張鵬飛誇張地笑著，「胡省長真是心繫百姓啊！」
胡常峰見張鵬飛還是不提那事，便說：「書記，您對我省軍工產業的發展是怎麼想的？」
張鵬飛不暇思索地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常峰同志啊，這些就是你的事嘍，省委只看重最後的成績！」
胡常峰差點吐血，他沒想到張鵬飛這麼能沉得住氣。胡常峰十分鬱悶地說：「呵呵，這是我的份內工作。不過，在有些方面，我很想聽聽張書記的意見。」
「常峰同志，你就放心大膽地幹吧，碰到困難就說，我一定幫政府解決。」
「謝謝張書記。」胡常峰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道：「您先忙著，我回去了。」
「省長慢走啊，以後常來喝杯茶嘛！」張鵬飛親熱地送胡常峰走到門口，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常峰感覺肩上很難受，硬著頭皮沒有伸手去抓。這一次暗中的交手，兩人比的是忍耐力，誰勝誰負，兩人心裡都很清楚……
作者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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