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突破重圍
週五下午，本月最後一次常委會如期召開，橢圓型的會議桌兩旁坐滿了人，會議室裡煙霧繚繞，每個人的手裡幾乎都拿了一支煙。唯一的一位女幹部伍麗萍的水裡也夾著煙，看起來多少有些另類。濃濃的煙霧嗆得人直流眼淚，張鵬飛伸手趕了趕頭上的煙，負責會議倒水的秘書馬上打開了所有的窗戶，微風吹來，令人的大腦一陣清涼。
議題一項一項的通過，並沒有起大的爭執。副書記伍麗萍一臉得意，今天顯得挺高興的模樣，在會上的發言也不像過去那麼尖酸，這到是令人眼前一亮。常務副市長項歌一直低著頭，拿著筆也不知道在本上畫著什麼，好像對會議室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十三位常委中，除掉市警備區司令員習思遠到大軍區開會，市人大主任因病住院外，其餘十一人全部到齊。政協主席、人大常委會常務副主任、政府秘書長胡秀林列席會議。
現在發言的正是政法委書記、市公安局局長平安，他在匯報著全市公安系統進一步加大力度掃黃打非、控制毒品走私等工作佈置。由於年初時蘇偉在京城針對榮華夜宴而搞出的掃黃活動以後，全國各省、市、自治區都強烈響應，在全國泛圍內形成了統一的掃黃大行動。
當平安講完以後，方少剛攤開手上的筆記本，面向陶英傑說道：「組織部擬定了一項人事任命提交常委會討論。」
陶英傑點點頭。張鵬飛望向方少剛，心想他在這時候拿出這項任命，可真是鑽了自己的空子。伍麗萍興奮地晃了晃腦袋，面向方少剛，心想關鍵時刻他的確能夠給對手造成致命的一擊。
接下來，方少剛將組織部考察的擬任興隆市市委副書記、市長的候選人許茂和的情況作了介紹。許茂和是地道的方系幹部，提拔他為興隆市的市長，方少剛的用意很明鮮，就是為了抗衡毛愛華的權利。
………………
昨天上午市政府召開了常務會議，在會議上張鵬飛提交的工作小組的人選名單引起了項歌與石磊的強烈不滿。下午，市委召開的書記碰頭會上，方少剛也明確表態，不支持張鵬飛提名的吳和平副市長出任工作小組的常務副組長，張鵬飛幾乎與方少剛吵了起來。最後，陶書記不得不提前宣佈散會，決定在常委會上直接進行討論。工作小組的名單沒有確定下來，許茂和的提名也就跟著交到了常委會上。
方少剛作完介紹以後，微微一笑：「興隆市這幾年發展過快，但是領導班子的整體年齡偏小。雖然說幹部年輕化附合我黨發展進步的大趨勢，但有時候過於激進，就容易產生問題。毛愛華同志雖然工作出色，但缺乏一些穩定大局的經驗。所以我就琢磨著，應該讓一位老同志把把脈，控制興隆的發展節奏。國家不是也講究經濟的宏觀調控嘛，我覺得在幹部的任用上也應該是這樣。許茂和同志穩重、踏實，有著多年的工作經驗，是一位經得起考驗的老幹部，有他為興隆班子保駕護航，配合毛愛華同志，興隆市的工作定能更上一層樓！」
方少剛講完以後，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大口水。他講完以後，按照規距就應該是市長與書記表態。一般來講，能拿到常委會上討論的人事基本上都是在書記碰頭會上獲得通過的，這時候書記和市長肯定都表態支持，人選通過不會有任何問題，但有時候也有另一種意外，那就是大家爭議比較大，在這種情況下市委書記一把手就會把問題壓下，容後再議，俗說的拖一拖，等雙方協調以後再議，不會拿到常委會來將矛盾進一步擴大。
通常，一把手是不允許常委會上有什麼爭執或種出現意外的。但隨著張鵬飛的到來，臨退休的陶書記也在逐步的退後，他需要為這位年輕的市長創造機會，為他與對手的鬥爭創造條件。所以，以後江洲這種需要上常委會討論的爭議性問題會越來越多，這也是省委把張鵬飛調來的真實目的，為的就是壓一壓另一股強大的勢力。可以說，現在的陶書記完美地詮釋了省委的意圖。
這項人事議題很有爭論性，大家也都知道這段時間以張鵬飛和方少剛為首的兩股勢力在為什麼爭鬥，其他常委都朝張鵬飛看過來，張鵬飛明白自己必須要講話了，他輕描淡寫地說：「我同意。」
平安鬆了口氣，張鵬飛雖然初來乍到，但如果他明確反對，最後在陶書記的主持下肯定會舉手表決。那時候張鵬飛的失敗再所難免，不但丟掉了威信，還讓平安陷入了兩難境地，因為他的票可是不知道投給誰。如果明確支持張鵬飛？那麼陶書記對他就會有看法。但要反對或者棄權？最近剛剛和張鵬飛建立起來的朋友關係怕是不會再有什麼親密的發展了。
張鵬飛表示支持以後，其它幾名常委自然不會提出不同意見，陶書記拍板，許茂和的人事任命獲得通過。就江洲市的人事問題而言，還沒有任何力量能與方少剛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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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議題就是與金角地區談判的工作領導小組組長和幾位副組長的人選問題，張鵬飛擬定組長為陶英傑、張鵬飛。常務副組長由副市長吳和平擔任，另外三名副組長由兩名副市長和市政府秘書長胡秀林擔任，工作小組秘書處的秘書長由市政府副秘書長王傑擔任。
看著手裡的名單，伍麗萍搖頭道：「怎麼全是政府那邊的，難道說市委就沒有一個有能力的好幹部？」
張鵬飛就皺起了眉頭。無論怎麼樣，反對歸反對，雖然雙方站在不同的陣營，但是就伍麗萍的身份而言，她也不應該這麼講話。就連紀委書記史振湘都不滿地望了她一眼。
陶英傑掃視一周，他知道只要方少剛不開口，除了伍麗萍這位副書記，其它幾名常委是不敢直接發言反對張鵬飛提案的。如果真是那樣，就是在南海省委都會掀起波浪。除非是投票選擇，反對的人才敢主動舉反對票。
會場裡有些沉靜，陶英傑便微笑道：「大家暢所欲言，都說說自己的看法。」
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平安抬頭望向張鵬飛，眼神裡除了敬佩外更多的還是同情。他幾乎可以認定，張鵬飛將面臨著一次血淋淋的失敗。平安覺得張鵬飛這次對方少剛的挑釁過於直接了，現在立足未穩，如果就這樣失敗了，那麼接下來的路可是不太好走。
常務副市長項歌一直低著頭，當他不經意抬頭，對上方少剛的目光時，實在後悔看過去。但已經晚了，見方少剛微微對自己點頭，眼裡是鼓勵的意味。隨後眼神一躲，又與伍麗萍相對，伍麗萍的目光就大膽的多了，已經透露出了勝利的含意。必竟昨天市政府的常務會議上，項歌與石磊雙雙向張市長發難的事情已經傳開了，自己這方的勝利在她看來已經是板上釘釘。
項歌只好硬著頭皮道：「陶書記，我想說幾句。」
陶英傑點點頭，拿起了茶杯喝茶，眼神有些沉。如果常務副市長反對市長的提案，那麼這份提案通過的可能性就會變得微乎其微，政府內部都沒有形成統一意見，只能說明這項提案不夠成熟。陶英傑掃了張鵬飛一眼，見他還是雲淡風清的模樣，不禁就有些責怪，心說年輕人還是太急了啊。在方少剛提名許茂和成功的前提下，如果接下來張鵬飛的提議被否決，那麼他與方少剛的爭鬥也就分出了勝負。那麼面對張鵬飛的下場只有一個，就是他離開江洲市。陶英傑感覺有些為難了，如果張鵬飛真的被擠走，自己可是沒有完成省委交給的重托！
伍麗萍微笑著看了方少剛一眼，無論怎麼說，心裡還是很佩服這個人，他選擇今天的時機提出許茂和的人事任命，真是一招妙棋。
平安抬頭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好像在研究著上面棚頂的紋路。而其它人在小本子上寫寫畫畫，彷彿是在練書房。在他們看來這是給張市長面子。無論換作誰，堂堂的一市之長在常委會上被助手反駁，這真是一件難以承受的事情。
紀委書記史振湘抬頭望向張鵬飛，目光中是一種信心。在坐的各位，只有他明白張鵬飛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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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歌咳嗽兩聲，做好了發言的準備，最後又看了一眼張鵬飛，終於艱澀的開了聲，「與金角談判的工作小組組長、副組長以及秘書長的人選，是經過市政府常務會議討論並一致通過的，尤其是常務副組長的人選，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吳和平市長大局觀、工作能力、對邊貿工作得心應手。他所編寫的工作組成立後的注意事項很到位，這份文件現在就擺在各位的桌子上，大家可以看看。總之，我對吳和平市長有著絕對的信心。」
項歌越說越口齒伶俐，一口氣說完，就低頭喝茶水。過了一會兒聽不到聲音，又接著說道：「開始的時候，我對張市長的提名也不是很理解，可是當細心研究過吳和平市長所寫的一些注意事項以後，我就改變了看法。張市長……還真有慧眼識才的能力啊，我不如也！另外，我與石市長雖然是市委常委，可是我們還有其它工作要做，分不開身。」
會議室安靜了好一會兒。誰也想不到項歌會發表這麼一通言論。伍麗萍笑容僵住，向方少剛看去，卻見方少剛眼皮已經垂下，低著頭，看不出他在琢磨什麼。平安與陶書記面面相怯，誰也想不通張鵬飛用什麼辦法令項歌反水。
最吃驚的怕是石磊副市長了，常務會議上，討論到最後，項歌分明和張鵬飛爭了起來，怎麼到了常委會上，就變成了市政府常務會議一致通過呢。只是一個晚上而已，這變化也太快了吧！石磊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明白這時候要鎮定，不能亂說話。再沒看清局勢前胡亂開聲，最後損失的可是自己！
陶英傑微笑著看了張鵬飛一眼，隨即就恢復了平靜，笑道：「既然你們政府那邊都討論通過了，我們就沒有討論的必要了。我看那就這麼定了吧，與金角談判的事情本來就是市政府各直屬部門的工作，你們統一協調好，工作起來也事半功倍。我們也就不多言了，只等著聽市長的好消息！」
張鵬飛點頭，笑道：「我們的工作是我們的工作，不過陶書記，你可是也掛著組長的頭銜，還是要幫我們把把大局觀啊！」
「呵呵，市長辦事，我放心了。如果有困難，我這把老骨頭還是肯賣些力氣的！」陶英傑心情大好的說。現在，張鵬飛在他心裡的地位可是不同了，在方少剛層層的打壓下還能突出重圍，就憑今天的這場勝利，他就足以站在江洲！
伍麗萍一直在盯著方少剛，似乎想看看他還有沒有後著，但是方少剛的頭垂的很低、很低，什麼也看不到。無奈之下，她只好再次深深看了張鵬飛一眼，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下張鵬飛的名字，後面劃了一個大大的感歎號。力量之大，共劃破了三頁張。抬頭，又望向項歌，眼神有些惡毒，心裡暗罵一聲「叛徒」！
項歌發完言以後，靜靜地喝著茶，心早已恢復了平靜。
就在大家都以為陶書記要宣佈散會時，陶書記卻拆開了面前的牛皮紙帶，表情嚴肅地說：「我兩天前到省委開會，省委傳下來一份文件交給我們江洲，大家都認真瞧瞧吧。」
文件通過張鵬飛的手向下傳，張鵬飛心裡有數，看了一眼文件的標題就不需要看內容了，直接傳給了下一位。這是那封舉報他收取李明秀好處的匿名信。當匿名信傳到伍麗萍的手上時，她微微顰眉，似乎已經猜出了陶英傑的意思。再望向張鵬飛，就有些眼神飄乎。文件傳到方少剛手上時，他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這才交還給陶書記。
陶書記面向一周，拍著桌子說：「同志們哪，當省委嚴書記把這東西擺在我的面前時，我真臉紅！萬萬沒有想到江洲市能出來這樣的幹部！無中生有，搬弄事非！經省紀委的核實，所寫情況都是假的！嚴書記不但嚴肅地批評了省紀委監察局，還指著鼻子問我能不能保護好張鵬飛同志，我都不知道老臉往哪擺！張鵬飛同志不遠千里來到我們江洲，他是為了發展而來，為了江洲市的千萬百姓而來，可有些幹部呢？借此次會議，一是為了還張市長一個清白，二也是警告某些幹部，如果還搞這些無中生有的東西，別說我陶英傑不答應，就是省委嚴書記也不答應！這次事件雖然過去了，但一定要嚴肅處理！」說到這裡，陶書記面向平安，說：「平書記，會後安排公安機關立偵察，一定要揪出這封信的主人是誰！」
平安點點頭，再望向張鵬飛時就有些敬佩。書中所說的起死回生，鋒回路轉，應該就是這麼回事吧？他也知道陶書記的話只是傳達一種態度，至於說調查，也只是種形勢。別說無法調查，就是真的調查出來了，最後也只能低調處理。在坐的常委們自然發言支持陶書記的意見，伍麗萍心中有些不安，無論臉皮再怎麼厚，她都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陶英傑宣佈散會後，和以往一樣，張鵬飛與平安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和以前所不同的是，紀委書記史振湘正等在會議室的門口。見到張鵬飛二人走出來，他馬上迎了過來，微笑道：「張市長，恭喜你洗脫了冤屈啊！」
張鵬飛哈哈一笑：「我也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平安神秘地笑了笑，伸出大拇指，讚歎道：「高，您真是高啊！」
史振湘望了平安一眼，又瞧瞧張鵬飛，笑道：「兩位，去我那喝杯小酒怎麼樣？」
張鵬飛看向平安，說：「平書記，那我們就賞個臉吧？」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想喝老史的酒可是有難度哦，這次終於有機會了！」
遠處樓梯拐角，伍麗萍正站在那裡看著歡笑的三個人，她恨恨地跺著腳離開。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直接來到方少剛這裡。
方少剛坐在沙發上吸煙，表情還是那麼的平靜。伍麗萍有些自責地說：「老方，是我大意了啊！」
方少剛搖搖頭：「他，不簡單。」那意思不是在怪伍麗萍，而是說他能力比你強，這事不怪你。
伍麗萍微微有些不滿，但又不好說什麼，只是苦笑道：「輸得太徹底了，顏面無存！」
「麗萍，下次長個教訓吧。」方少剛不以為意，「輸了就是輸了，只是下次你……別忘了多和省委勾通一下，米副書記那裡……多走動走動有好處……」
一聽到米副書記，伍麗萍羞得面紅而赤，咬著牙道：「你是故意的吧？」
方少剛擺擺手：「你誤會了，我是說工作上的事情，不是說其它的……呃……」
「行了，你別說了！」伍麗萍打斷他的話：「我先回去了！」
…………………………
常委會剛剛結束，市委市政府大大小小的部門已經炸了鍋，人們談論的只有一個話題，城府極深、在江洲市政壇一向說話算數的方少剛被新來的市長教訓了。尤其是這次，他第一次開聲和張市長較量就挨了重重一擊，簡直跌碎一地眼鏡。
項歌臉色鐵青地回到辦公室，他雖聽不到外面的議論，但能想像得到。手機響了，他摸出一瞧是伍麗萍，沒有接。隨後辦公室座機也響了，他還是沒有接。項歌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她們。
昨天下午，張鵬飛在開完書記碰頭會以後，就給項歌打去一個電話，說有重要事情商談。項歌只好趕到他辦公室，心中想應該還是工作小組名單的事情，上午常務會議沒有通過，市長還想做做自己的工作吧？
令項歌意外的是，張鵬飛的辦公室裡坐著紀委書記史振湘。項歌一到，史振湘便表明了此行的真實來意。原來接到舉報，說是項歌的兒子，正在南海大學讀書的項剛接收了李明秀送的一輛奧迪車。雖說是以朋友的名義，但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現在有把柄抓在史振湘的手裡，項歌不得不低頭。調查結果暫時被史振湘扣下，他隨時都有可能上報市委。雖然是他兒子而不是他自己受賄，但如果此事傳出去，項歌的政治生命也就終結了。
張鵬飛知道了這件事，項歌便明白了這兩人的真實目的。萬般無奈，項歌只好在常委會上反水，度過難關。想來，只要自己在常委會上發言支持張鵬飛，紀委的案子也就不會再深查下去了。
至於張鵬飛從哪知道的這件事，自然是那天從李明秀口中聽來的。當初舉報信事發，他就想到李明秀有送自己錢的準備，那麼也就會送項歌錢。自己沒收，可項歌沒準就會收下。必竟像這種好處費，只要不事發，在某些幹部的眼裡都不算什麼，收了也就收了。得到李明秀親口確認以後，張鵬飛便安排了一場佈局，直到最後一刻，迷底才被揭曉。
至於他直到最後一刻才找項歌談話，完全就是出於惡作劇了，很明顯是故意捉弄一下伍麗萍、方少剛等人。
項歌在房裡長吁短歎，想打電話給李明秀責問，但終於沒有那個膽子。而此刻的張鵬飛，正與平安、史振湘把手言歡呢…………
明天年三十了，祝大家新年快樂！順便問一下，年三十有看書的朋友沒？想看書的朋友就頂啊，讓小北看到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