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學校單純的上課下課,校外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從學生到老師角色轉換的鮮感尚未涼透,一周的時間過去了………
自從捉馬鄉初級學來了潞院幾位實習生,變化還是挺大的,班長丁一志和團支書王華婷教年級畢業班的語和英語,班長教學一絲不苟,王華婷的英語本就過了級,教教初是小兒科,司慕賢和劉翠雲帶的是八年級語主科,這一對學青年倒也找到用武之地了,特別是司慕賢,講個潞州的軼史趣聞,能把這些沒見過世面的野孩子聽得津津有味。替代的那幾位差不多都是年過半的老教師,看實習生這麼負責,不少乾脆全部扔給實習生自己樂得清閒幾天了。
這些人一來,明顯地就把單勇的風頭搶了,除了那筆板書字漂亮之外,他教學上還真拿不出比別人強點的東西。有一搭沒一搭地湊和著教教七年級的語,閒下來就幫著叔家幹點零活,要不就幹點學校裡的其他雜活。
好還有個墊底的顯得單勇不算差的,誰呢?當然是雷大鵬,這貨什麼水平大家都瞭解,誰也不敢讓他代課,就他自己也不敢申請,多出這麼個閒人沒法安排,只好勉為其難,又重操舊業了,到廚房裡劈柴生火,再不就是打水掃地。這憊懶貨色就這麼點活也幹不好,只要單勇不旁邊看著,不是火大了粘鍋了,就是火小了夾生了,為這事沒少挨蛋哥的腳丫踹屁股,沒過幾天倒叫苦連天,要不是衝著王華婷這兒,雷大鵬不止一次說:爺還不伺候你們呢!
這不,大清早地,又被單勇拖著起來生火做飯了,鄉下粗食鄙飯很簡單,早上一般是熬粥,不過有兩位吃貨,這粥熬得倒有一說,是精選的石輾小米和著玉米糝熬就的,快熬熟的時候加上這個季節摘就的槐花骨朵,喝來是香甜滑口,配菜是水蘿蔔絲,要不蔥花調蘿蔔葉子,再好的時候能有些小白菜或者嫩黃瓜,這個季節村裡也不缺自留地裡的菜,知道城裡來教娃娃們唸書,村裡家長沒少給送這些瓜果菜蔬。
咕嘟…咕嘟的聲音熬著,整飭一的廚房裡,雷大鵬坐灶火邊,喀哧喀哧啃著根水蘿蔔,好多天了,就這麼過得,生活實單調極了,不啃小蘿蔔得聽瞌睡了。
看著單勇正用刀子削著一根細長、深色的細棍子,這些天閒暇時間就削這玩意,也不知道是準備幹什麼用。不過此時雷大鵬好像心裡有話,眼睛眨巴著,幾次要說話,卻又欲言又止,像有難事鬱結心裡。半晌單勇抬頭時,看這傻貨直勾勾盯著自己,揀了個爐旁烤乾的泥丸扔過去訓了句:「看什麼看?叫大家起來吃飯?光顧你吃呀?」
「蛋哥,我現你好像不對勁了?」雷大鵬起身拍拍屁股。
「什麼不對勁了?」單勇笑了笑,收拾著一大摞的細棍子,還有烤爐膛邊的指頭肚大的泥丸,以為雷大鵬現了自己的想法。
「我現呀,你提前進入年期了,對我不是打就是罵。」雷大鵬不悅地道。瞪著眼睛叫板上了。
這段時間心情著實不怎麼好,自從離開學校,自從視線消失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倩影,單勇還真是脾氣變得壞了許多,看來確實有點慢待兄弟了,不過兄弟間不需要客氣,單勇笑罵道:「你都好意思說,讓你看幾回鍋,不是夾生就是糊了,你說不揍你揍誰?就這麼點用處都用不好。」
「靠,我是來支教的,丫的非把我打壓成添廚的。簡直是浪費天才麼。靠。」雷大鵬連續兩個靠字,給單勇豎了指,人湊到窗外,朝著樓上喊著:「嗨,都下來吃了……等著給你端好喂嘴裡呀。」
這哥們除了對王華婷,對誰都不客氣了,一會兒人進來時,各舀著粥,配著蒸好的三和面饅頭,王華婷後進來時,雷大鵬卻是觸電般地起身,舀好,給支書端到桌上,把司慕賢擠過一邊,然後一盤菜全放王華婷面前了,根本不照顧其他人的感受。
每每生這種**裸的慇勤,總是引得幾位吃吃偷笑,越慇勤,越讓王華婷顯得有點難堪。偏偏雷大鵬一點也不覺得難堪,還直勾勾地看著王華婷吃。王華婷拿著筷卻是動不了嘴了,勸了句:「大鵬,你怎麼不吃?」
「嗯,我不餓,我一直是鍋跟前呢,早吃飽了。」雷大鵬兩眼綻放著桃花,笑瞇瞇說著,無限深情。司慕賢撲哧一笑,惹得雷大鵬怒目相視,嚇得他趕緊地端著碗往一邊跑,和灶後的單勇坐到了一起。
雖然同班同學,這其的關係好不微妙,班長丁一志向來不多言,不過眼神不時的看著王華婷,而且對雷大鵬多有不屑之意,又一次現這種眼神時,單勇解圍來了,喚著雷大鵬道:「大鵬,過來……商量商量,哥幾個開開牙祭。別打擾人家吃飯,人家還上課,你個閒人沒事。」
喲,這話可管用,雷大鵬起身和蛋哥賢弟往一塊湊上了,人一走,王華婷好歹鬆了口氣,現無比懊悔當時臨時起意給了雷哥個好臉色,這可好了,一點陽光把雷哥燦爛成這樣,躲都躲不開了。雷大鵬一走,她感激似地看了解圍的單勇一眼,不過單勇卻是很專心地削著木棍玩,根本沒有注意到她,這下子讓她又覺得心裡空蕩蕩地好不失落。
雷弟湊上來了,看著單勇還削著細細的木棍,又瞅瞅司慕賢,饒有興致地問:「吃啥呢?我看這村裡狗挺多,要不咱們套一隻回來。」
「你套套試試,讓村裡人現,揍不死你。」單勇眼皮不抬地道,隨意說著:「我說要吃的,比王八強幾倍,比狗肉強好幾倍,考考你,這地方能吃到的美味是什麼?」
細棍,一尺長短,粗細均勻;泥丸,這數日已經搓了一大袋子上粒,司慕賢靈光一現,筷子一揚道:「我知道了……」
「沒問你,考大鵬呢?」單勇笑著攔著話頭,盯上雷大鵬了。
像燒烤,又沒有烤魚的棍子粗,太細了。肯定是烤的,不過能拿出來的稀罕東西卻都不雷大鵬眼裡。雷哥撓撓腦袋、挖挖耳朵,又抓抓下巴,半天沒想出來,側頭徵詢上司慕賢了,司慕賢卻賣著關子,笑而不語,這下把雷哥憋急了,直罵著:「不說拉倒,哥還不稀罕知道呢……這鬼地方能有什麼好東西,大不了就是山豬野雞,都保護動物,你倆敢捉我舉報你們去。」
一說眾人皆笑,就捉也未必捉得到。單勇和司慕賢都沒說破,除了雷大鵬,王華婷、丁一志和劉翠雲對於口腹之享卻是沒有那麼重視,吃完了飯,劉翠雲洗著碗,陸陸續續的學生到校了,的一天開始了。這個謎卻是還沒有解決,不過讓單勇和司慕賢奇怪地是,肚子裡裝不下二兩貨的雷大鵬,這回對於要吃什麼卻是一點也不重視了,直勾勾地看著王華婷和劉翠雲相隨著進了教室。
等著司慕賢也走了,單勇回宿舍拿著課本剛下了樓,雷大鵬一伸雙臂,一言不,很嚴肅地把單勇攔住了,單勇笑著道:「想知道吃什麼?就知道你憋不住了。」
「不是,不是,我有其他事。」雷大鵬面露難色道著。
「喲,什麼比吃還重要?」單勇倒不解了。
「理想……比吃重要。」雷大鵬嚴肅地說道。
單勇呃聲直翻白眼,雷大鵬可不客氣了,直拽著單勇追問著:「那個……那個,咱們是不是兄弟?」
「那還用說。」單勇隨口道,這兄弟不認都不行,死皮賴臉都成干兄弟了。
「那兄弟我幫你不少?」雷大鵬凜然一臉,嚴肅得讓單勇好不愕然,一看單勇這樣子,雷大鵬掰著指頭數著:「你缺錢,我是有多少給你多少,不夠我偷我媽的也借給你……你闖禍了,我就哄著我爸給你擺平……我爸那櫃子裡有什麼好存貨了,我偷出來可是先給你一份的……還有,只要打架,你說干誰,咱從沒說個不字?還有,你要泡妞,我還提供過安全套給你,那可全是進口的,我偷我爸包裡的……」
「別別別……大鵬,來來……」單勇臉上掛不住了,可不知道雷大鵬怎麼了,把這些陳谷子爛芝麻都抖嘍出來了,拉到樓角,哭笑不得地問:「什麼意思?你要給哥算總賬?哥沒對不起你的地方?」
「不是不是……我是說,你一直就夠意思,我可把你當親哥,你把我當親弟不?」雷大鵬正色問。
「你覺得呢?我媽見了你比見了我還親,你說當不當親弟?」單勇道,這話真沒得講,關係實太近了,想遠都不成。
「那你幫兄弟一把沒問題?」雷大鵬道,敢情要攀交情提要求了,單勇一拍胸脯一點頭,自然沒什麼問題。於是雷大鵬把憋心裡很久很久的話迸出來了,期待地一伸手:
「那把課本給我,我當兩天老師去。」
呃,單勇又噎住了,愣愣地看著無比期待的雷大鵬,可不知道這貨怎麼著想起唱這一出來了。
「看看,就知道你不把我當兄弟,這點小事都不幫忙。」雷大鵬不悅了,生氣地要拂袖而去。單勇一把揪著問:「等等,你……你到底什麼個意思,你咋不去找他們幾個。」
「你不明知故問嗎?找他們又要笑話我滿紙錯別字還想當老師,只有咱哥倆水平相當,誰也不笑話誰。」雷大鵬誠實地道。
單勇又可笑又可氣,訝異地問:「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自己也知道你的水平,哥不是笑話你啊,就我和他們幾個比都差遠了,幹嘛去出這洋相。」
「不是,蛋哥……我就想過把癮。」雷大鵬道。
「過癮,這過什麼癮?」單勇不解了。
「你說,啊,從幼兒園開始,到小學、學、大學,天天他媽滴被老師揪著訓過來罵過去,不是扇腦袋就是踢屁股,咱苦大仇深怎麼過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啊,於是我就夢想有一天,我他馬要是當了老師……班裡凡調皮搗蛋考零蛋的,我一律表揚嘉獎;凡品學兼優考高分的,我得揪出來,好好批鬥批鬥……」雷大鵬義正言辭地說道,看來是受壓迫久了,就等著翻身農奴把歌唱那一天的到來了,說著看著被驚得兩眼滯的蛋哥,雷大鵬拉著乾哥求著:「蛋哥,兄弟活這麼大,除了吃,就這麼一點點理想,難道還不能滿足我一下下麼?」
「我……哦喲,大鵬,你這不誤人子弟麼?」單勇哭笑不得了,一時卻是找不到合適的言辭安慰兄弟。
「拉倒,這兒的子弟還用誤啊,整個就是民工預備隊,我就覺得他們幾個可了勁教都是瞎扯蛋,反正也學不好,升學率也不高,還不如讓孩子們玩好呢。」雷大鵬道,雖然雷語,卻也是實話,這學校的學生水平,有一半和雷大鵬差不了多少。
有些事其實很簡單,不能多考慮,考慮的越多越容易出錯,這一句激得單勇若有所思了,笑了笑,啪聲把書本放到雷大鵬手裡,一揮手:「去,恭喜你實現理想……不過理想和現實是有差距的,你未必能如願啊。」
「哎……不謝了啊,蛋哥,我就知道你夠意思。」
雷大鵬卻是不管不顧了,抱著課本,如獲至寶,得兒得兒樂滋滋地小跑著直往七年級三班的教室去了,敢情這若干天心事就這麼點,怪不得老不高興呢。
校園停了會,側耳聽著,沒出什麼事,看到鄉郵遞員騎著綠自行車來了,單勇知道自己訂的貨到了,笑瞇瞇地迎上去,果真是心想事成,東西來了,簽收拆包裝,兩根細細的強光電筒赫然目,還有一包準備好的調料,像是看到了什麼美味,單勇的臉上微微地笑了。其實他的心思,未必也教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