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是我的父親?!
阿爾腦中一片空白,召喚使魔、脫身的計策統統都化為驚愕。
【子嗣?在我放棄生命的時候,就連泰倫斯的身份一併丟棄了。達維不需要生者,他的國度只有死亡。】從巫妖口中伸出的手臂揮動長鐮,劈向呆滯的阿爾,速度雖不快,可他沒有做出任何閃躲的舉動,眼看就要將他整個劈為兩半,從後方忽然衝出一道金色的劍壓,將巫剛剛拼湊好的骨架再度打散,被召喚出的手臂也因此而消失。
遭到突襲的巫妖只看到一道快如閃電的身影從自己眼前將阿爾擄走。重新拼湊需要時間,而且它對這具軀體的駕馭也到達極限,只能眼睜睜看著阿爾從視線裡消失。
這來救人的自然是奧洛芬,他等商隊完全脫離亡靈的追擊範圍後才返回,正好目睹了巫妖攻擊阿爾的一幕。全力一劍擊散巫妖的骨骼之軀後,他從地上抓起阿爾全速逃離。時機掌握的恰到好處,若不是巫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阿爾身上,若不是四周的亡靈在之前的戰鬥中就被擊潰,奧洛芬絕無可能這麼輕易的就帶走他。
沒過多久,奧洛芬就追上全速逃命的商隊,阿爾的模樣嚇到了所有人,儘管從來沒顯露過全部的實力,在他們心裡他一直是個強者,這一小會兒的功夫就被奧洛芬渾身是血的帶回,那名攔路的巫妖的可怖實力也讓所有人後怕,若當初不是阿爾自願留下,此刻不知已有多少人喪命。
「醒醒……」
奧洛芬輕輕拍打阿爾的面頰,發現他眼睛雖然還睜著,人卻早已陷入昏迷,無論怎麼觸碰拍打都無法喚醒。不只是面部,就連四肢裸露的皮膚也都佈滿細小的傷口,鮮血正順著這些口向外流。
「羅伊!」奧洛芬剛一出聲,早等候在一旁的羅伊馬上開始為阿爾療傷,祈禱生效後從他體內流出的鮮血立時變為黑褐色。
羅伊咬緊下唇,心中愧疚不已。
我是鬼迷心竅了嗎?怎會認為這人是第二帝國派來的奸細,從遇到的那一刻起,多虧了他自己才能活到如今。為了能讓大家活命,他以一己之力對抗巫妖,我竟然還認為他是故意演戲給其他人看……
擔心阿爾傷勢的凱厄斯等人聚集到同一匹摩古獸背部,好在這種馱獸體積龐大,能同時承載十人。
「他怎麼樣?」
「很不好……」奧洛芬對於阿爾的傷勢無能為力,也只能寄望在場唯一具有治療能力的羅伊。
「不行……打傷他的人力量遠勝過我……」用盡全部力量也無法治癒入侵阿爾體內的死氣,羅伊絕望的回答:「如果不盡快治療,他會死……」
奇諾和切爾西對視一眼,均為這樣的結果感到擔憂。死於巫妖之手有很大可能會變成亡靈,按照慣例他們該結束阿爾的生命,並將他的遺體火化。可眼下這種情景,他們說不出口。況且,奧洛芬與阿爾關係匪淺,提出這樣的提議肯定會遭到他的極力反對。
「讓我試試。」
一個稚嫩的嗓音響起,奧洛芬回頭一看,說話的是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的雌性蜥蜴人。
「你能救他?」
「是的。」相貌與人類幼童無異的吉娜點點頭,「不過,吾需要你作為見證人。」
「我?」奧洛芬抬頭看了一眼四周,只在阿蘭索臉上看到難以置信,其他人也都對她的提議感到驚訝和莫名。
「殿下,您可要想清楚啊?」奸商兼情報販子的阿蘭索連連搖頭,竟然反對吉娜救人。
「這事與你無關,走開。」吉娜平視蹲下身與她交談的精靈:「只要你同意做見證人,吾便能救他。」
「這……好吧,我同意。」沒有時間猶豫,奧洛芬點點頭。無論救人的條件是什麼,他都願意答應,眼下當務之急的是先挽救阿爾的性命。
「等等!別答應得那麼乾脆啊,你知不知道她救人的條件……唔!你幹什麼……放開我……」阿蘭索話未說完,就被凱厄斯捂著嘴強行帶離。
吉娜走到阿爾身旁,一手覆在他額頭,另一隻手握住奧洛芬的手掌,用只有羅伊能聽懂的禱詞念道:「女神啊,我以世代侍奉您的哈斯家族之名起誓,願將您的賜福分給此人,在精靈奧洛芬的見證下完成誓言。」
隨著吉娜的呢喃,她帶有少許鱗片的皮膚浮現出綠色的籐蔓,身體也發出黃褐色的螢光。在這光的照耀下,阿爾體表的傷口不但停止流血,還全都癒合了。雖然臉色依然蒼白,但已有了明顯的好轉。
奧洛芬露出欣喜的笑容,連聲感謝血色盡失的吉娜。當他的視線掃到在旁觀望的羅伊,發現他的笑容過於牽強。礙於吉娜在場,奧洛芬不便詢問。等她盤腿坐在阿爾身旁沉沉睡去,他才拉著羅伊到另一頭馱獸上詢問緣由。
「你老實告訴我,剛才吉娜救阿爾的法術是什麼?」這不是普通的治療術,痊癒得如此之快,只能用奇跡來形容,這讓奧洛芬很是不安。
「你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是神跡啊……」同屬一系的羅伊當然認得這個神術,那是身為見習牧師的他永遠也不可能企及的高度。
「該不會是……」尾隨來的奇諾忽然想什麼,表情變的很微妙。
原本還有些莫名的切爾西扭頭看了看靠著阿爾休息的吉娜,忽然撲哧一笑:「哈哈……等他醒過來知道實情一定會恨死你的,哈哈……」
奧洛芬一頭霧水,不明白切爾西為何突然發笑。
羅伊長歎了口氣,為他解釋道:「卡利亞的蜥蜴人自古就信奉大地女神烏梅爾,歷代的大祭祀都有皇室女性當任,因而她們也被賦予了一項特殊能力,一生可以使用一次女神的神跡挽救瀕死垂危的生命。」
一生一次……聽到這個,奧洛芬再遲鈍也覺察到其中的含義了。看著還未從昏迷中甦醒的阿爾,他只能撫額暗暗說聲對不起。
陷入昏迷阿爾又夢到了長長的石頭甬道,石壁上依然嵌著照明用的晶石。沿著甬道的盡頭仍是沉重的金屬大門,兩旁裝飾的也還是獅頭蛇尾的馬爾基亞。只不過這一次從門內走出的不是蜥蜴人,而是數名人類女性,她們著裝統一、精貴華麗,似乎是貴族家中的侍女,手中捧著盛滿了各類水果的圓盤。
和上次一樣,藉著大門開啟的機會,阿爾穿過侍女進入內室。這是一間比供奉著古代文獻還要寬敞的圓形廳堂,廊柱、牆壁、穹頂都繪滿了彩色壁畫,一名女子背對著坐在鋪有地毯和各種絲織物的房屋正中。
阿爾輕挪腳步,一步步靠近,想看清她的容貌。能出現在夢裡,即便和他自身沒有任何關聯,也與他的未來有所交集。
伴隨著金屬大門的再次開啟,女子轉過身,她的容貌讓身處夢中的阿爾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這眉、這眼,他都見過,與族內的祭堂中掛著的克萊爾畫像一摸一樣。
從未在夢中見過母親,一次都沒有,為何這一次會……
等不及他想明白,克萊爾對著進入房間的男子展露笑顏,輕聲喚道:「泰倫斯。」
三個字猶如晴天霹靂,阿爾轉頭,看著從自己身後走來的男子。金髮金瞳,冷峻的五官,他的容貌無一不像這人。原以為容貌遺傳自母親,卻不想竟是父親的翻版。
「我聽侍女說你又不肯吃東西,別忘了你現在懷有身孕。」輕撫克萊爾微凸的腹部,人類姿態的泰倫斯表情略有緩和。
「我吃不下……」搖搖頭,克萊爾將頭靠在泰倫斯胸前:「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
「埃倫迪爾,只有強大的皇帝才有資格使用拜恩帝國的首都作為自己的名字。」
「若是女兒怎麼辦?」
「若是公主就叫西希莉亞,帝都的寶石,用皇宮為她命名再合適不過。」
「我很害怕……泰倫斯,我看不到他們的未來……」克萊爾半閉的眼裡滿是擔憂,「命運若真無法改變,他們怎麼辦?」
「我絕不會讓拜恩亡國,無論花費什麼樣的代價……」泰倫斯抬頭仰望穹頂,迎著從上方射下的陽光,語氣森冷的回答。
怎會這樣?拜恩明明在兩千年前就已覆滅,為什麼克萊爾和泰倫斯的對話好像它仍未亡國。是預知夢的錯誤?還是時間的偏差……我被搞糊塗了……
看著相擁的父母,阿爾想不通其中的緣由。就在這時,一股暖流將他從冰冷的夢境拉回現實。
「唔……」四肢還是酸痛不已,阿爾嘗試著起身,乏力的他卻連手指都動不了。微弱的呻吟聲讓胸口出的溫熱移動起來,從薄毯裡鑽出一顆頭顱,晶瑩的大眼睛直直瞪著他。
「你醒了。」
誰來告訴我這又怎麼回事?
看著趴在身上的蜥蜴人阿爾迫切想知道答案。
在一旁閉目養神的的奧洛芬聽到說話聲急忙起身走過來,幫助阿爾坐直身體。
「感覺如何?」
感覺當然不好!阿爾微微搖頭,低頭看了一眼雙臂,傷口不但癒合了,連同亡靈的死氣也一併拔除,這不是見習牧師羅伊能做到的。他望向奧洛芬,等待答案。
奧洛芬眼神遊離,不知該如何開口。
「沒膽的傢伙,就由吾來說明好了。」吉娜用手指著阿爾一字一句的說道:「從今天起,你就是吾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