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控獸師失敗了。」
埃爾頓手裡原本閃閃發光的魔晶石忽然失去色澤,迸裂為數塊,變成了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
「隊長,我們就這樣回去?」副官林克憂心忡忡,雖說他們分配到的任務只是協助南方議會的控獸師把塞特傭兵趕進可可山,現在作戰主力的控獸師死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吧?不但議長那關過不了,也無法像團長交差啊。
「你難道還想再和那傢伙戰鬥嗎?」埃爾頓狠狠瞪了一眼林克,「我不是明知沒有勝算依然讓部下去送死的白癡指揮官。」
「可是……」
「沒有可是!遇到那樣的對手是我們運氣不好,團長不會責怪的。」埃爾頓取出一支短小的銀笛輕輕一吹,一隻白頭鷹從茂密的樹冠層降下,停在他的肩頭。塞了一截寫好的羊皮紙在腳環裡,埃裡克放飛專門訓練做通訊用的白頭鷹,視線移到地上包紮傷口的大批部下,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原本計劃將塞特傭兵逼進劇毒蜘蛛盤踞的可可山就撤退的,沒想到那群半獸人傭兵慌不擇路,不但衝散了包圍圈,還引來了一個比路維斯次席還棘手的傢伙……
一想起背生光翼的精靈,埃裡克就覺得自己臉上結疤多年的傷口又裂開了。
那樣強勁的對手別說這裡的狼牙團,就是最精銳的龍翼團也不一定是對手吧……不過高等精靈的出現,是不是意味著精靈族也要參與這次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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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劇毒蜘蛛盤踞的可可山就是著名的腐屍沼澤,白色的霧氣遮天蔽日,比枝葉繁茂的森林還要昏暗,缺少了陽光的照射,一望無際的沼澤總是顯得陰冷潮濕。
「各位,我們就在這裡紮營。」阿蘭索提議在可可山與沼澤交界處安營休息,「進入沼澤後,不眠的亡靈可不會給我們安心睡覺的機會。」
魯多抱著一個鼓囊囊的包袱,從中抽出手掌大小的紙張分發給商隊裡的每個人。
「每張四十銀幣,旅者必備。」見阿爾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手裡的護符,阿蘭索解釋道:「雖然對亡靈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至少可以讓普通人抵禦亡靈的死氣侵蝕。」
那些東西也只是能抵擋殭屍骷髏這一類低階亡靈……
阿爾倒不怎麼替阿蘭索擔心,這個情報販子不是第一次走腐屍沼澤,有的是辦法應對各種突發狀況。連親傳弟子都派出了,薩多絕不會就此放棄,他有預感,接下來的戰鬥更為凶險。
協助商隊的人升起取暖用的篝火,奧洛芬向阿爾身邊報告他在後方的新發現,以及為什麼拖延了那麼久才匯合。
「和上次一樣,紅騎士的暗殺團也只是裝出攻擊的樣子,等你們都進了可可山就撤退了。倒是阿蘭索僱傭的那群傭兵不容小覷,表面上只是一群頭腦簡單的半獸人,在逃竄時卻有意衝散了紅騎士的埋伏,也多虧了他們,商隊才能順利的進入可可山而沒有任何折損。」
「是阿蘭索故意隱藏實力……又或者連他也被蒙在鼓裡……」阿爾覺得兩種可能各佔一半,「你怎麼看?」
「我比較傾向後者。阿蘭索不是說過,半獸人是在南月聯盟僱傭的,他應該不知道這些傭兵隱藏了真正的實力。」奧洛芬表示雖然不清楚傭兵的目的,但既然已經分開,就不用擔心他們會做什麼,至少現在不用擔心。
「我犯了一個不小的錯誤。」注意到其他人都豎直耳朵偷聽自己和奧洛芬的談話,阿爾忽然歎氣:「語言,我們的語言。看看四周人的目光和表情,他們從未聽過這種語言。」
奧洛芬用眼角餘光一打量,果然發現周圍的人從羅伊到凱厄斯,再到奇諾和切爾西,甚至連阿蘭索也在關注他與阿爾的談話。
「這……我覺得沒什麼啊。居住在外海島嶼的世外之民,使用的當然是沒人能聽懂的島上語言,路維斯和布魯諾不都接受了這個說辭?」無需使用隔音法術就能安全交流,除了他們的同族沒人能聽懂,便利又實用,奧洛芬不覺得這有什麼錯。
「四國會議召開前,我怕羅伊的記憶暴露我們異界人的身份,就用暗示術改變他與我們相遇時的記憶。是我太大意,只想著撇清與亡靈侵襲的關聯,沒注意到這套說辭中的矛盾之處,因為借宿才認識的兩個人怎麼可能使用同一種語言?!」
「現在怎麼辦?你總不可能對所有聽到我們說塞特語的人都使用暗示術吧……」
「別傻了,群體暗示術需要極其龐大的精神力和魔力,也只有路維斯或星之長那樣的強者才可能做到。」這正是阿爾苦惱的地方,他不能逐一對親眼目睹他與奧洛芬使用塞特語交談的人下暗示,浪費魔力是小,浪費機會是大。使用的次數越多,暗示術也越有可能被破解,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輕易施展暗示術。尤其奧洛芬展示了光翼後,眾人看他的眼神……阿爾堅信這個世界也存在相似形態的生物,得趕緊想個沒有紕漏的借口來圓謊才行。
「等等!你的意思是……以後我們都不能使用塞特語了?」直到這時,奧洛芬才後知後覺的到阿爾的想法。
「身為精靈怎麼能一句精靈語都不會說,回到路維斯城後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學習這個世界的精靈語。如果有人質疑你為什麼會說外海島嶼的語言,用『父母所教』這個理由搪塞,假如是路維斯這樣身份的人提問……就說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能解決問題嗎……奧洛芬啞然。
「先休息吧。」撤去結界,阿爾表示討論到此為止,繼續下去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還是先平安抵達奇亞特再考慮對策。
商隊和塞特傭兵全都坐在摩古獸上背靠著背休息,儘管這種姿勢很不舒服,但比起在地面受到攻擊的可能性小了很多,加上每個標準時輪班守夜,這一夜除了阿爾,絕大部分人都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蓄積的疲憊很快就讓阿爾沉沉睡去,在夢中,他身處一條由石板鋪成的長長甬道之中,即使壁上有晶曜石照明,這裡依然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經過思考,阿爾選擇向前走。
雖是夢境,仍保持了絕大部分感知。嗅覺、聽覺、視覺、味覺全部正常,他甚至可以聞到潮濕空氣中的泥土味。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這股泥土味裡並沒有夾雜著亡靈的腐爛氣息,這次的夢見與亡靈無關。
甬道一直向下延伸,在一扇緊閉的金屬門外戛然而止,門口兩尊造型生動的石獸十分眼熟,阿爾上前一辨,才發現是之前森林裡遇到過的獅蛇獸馬爾基亞。
這是遲來的預警?又或者是預示我有可能在沼澤裡再次遇到馬爾基亞?不……二者都不對。雖然石道可以看做是夜晚或某個封閉的區域,但都與沼澤無關,也許這兩頭馬爾基亞只是單純的裝飾,並不是預警……
正猜想著種種可能,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一群綠皮膚的蜥蜴人,它們穿著類似神官的長袍,胸口處繡有土黃色的三角形徽記,分明是大地女神烏梅爾的神職者。眼看大門即將關閉,阿爾快步上前,直接從這群蜥蜴人的身體裡穿了過去。在夢裡,沒人會看到或覺察到他的存在,自然也就不用避諱這短暫的時空交疊。
門內是一個寬敞的房間,屋頂裝飾了由一整塊水晶雕刻的盛開花蕾,晶石本身散發的光亮照亮了整個房間,在它正下方的石質台階上擺放著一張白色石桌,供奉一摞厚厚的卷軸。
那該不會就是所謂的古代文獻吧……
一想到這東西有可能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阿爾顧不得謹慎,直奔石桌而去。就在腳剛邁上階梯的一瞬,屋頂的水晶燈忽然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以迅雷之速擊中他的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讓阿爾從夢中驚醒。
睜開眼就見一旁的奧洛芬用帶有驚異的目光注視著自己,阿爾下意識伸手往胸口一摸,指甲殼大小的鏡龜之盾熱得燙手。
「太危險了!我以後絕不跟他睡一個房間。」
順著凱厄斯心有餘悸的目光,阿爾看到了一頭摩古獸倒在血泊中,身體插滿了亮晃晃的光刃,幸運的是上面沒人,只馱了一些貨物。
不是夢?
「怎麼回事?」奧洛芬深知阿爾意志堅定,沒有夢遊之類的怪癖,這個殺死皮糙肉厚的摩古獸的法術絕對不是他所為。
「抱歉,做了個噩夢,一時失手……」阿爾面無表情的起身。發生了這種事,他也不能在人群裡繼續睡下去,索性替換守夜的凱厄斯休息。
不放心的奧洛芬跟到篝火旁,壓低嗓音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有預感,腐屍沼澤會有一場惡戰。」
聽阿爾這麼一說,一向處事不驚的奧洛芬也不禁臉色微變。
塞特人天生就具有預知力,阿爾在這方面的能力居全族之冠,所有在夢中看見的都會變成事實。如果他說有危險,那就不會有錯。
「預知還是夢見?」
「只是隱隱約約的感覺,我不確定這不詳的預感是否是針對即將進入的腐屍沼澤。萬一發生什麼緊急狀況,優先保護羅伊,他是我們此行成敗的關鍵。」在沒有確定之前,阿爾還不想對奧洛芬詳訴自己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