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寧吩咐鍾瀾的時候,正在室內認真勘察的於嵐卻怔住了,若要做到葉寧要求的程度,這案子破起來壓根兒就沒有啥難度,但關鍵是,以自己目前的技術和設備,根本做不到那麼細緻。
截止目前為止,於嵐已經勘察了辦公室內的大部分位置,但僅僅發現了十三處明顯的痕跡,以她的專業眼光來判斷,這十三處明顯的痕跡分別屬於兩個人的,距離葉寧不低於十人的判斷懸殊甚大,不過還有更多的痕跡並不清晰,似乎還做過處理,所以,於嵐幾乎可以斷定,這件子有著很重的陰謀味道。
葉寧的耐心極好,始終攔在辦公室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去,哪怕於嵐的勘察速度再慢,都沒有一絲一毫催逼的意思,反而一再提醒她小心謹慎,不要放過任何細微之處,其餘幾個技術人員都不禁微微有些尷尬,負責照相的小王便跟葉寧請示,要不要進去拍照,結果卻被葉寧攔住。
鍾瀾下樓還沒十分鐘就又返了回來,低聲匯報道:「葉局長,白世明的家屬來了,這會兒正在黨政辦。」
葉寧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室內取證的於嵐,對鍾瀾道:「交給秦月去處理,咱們暫時甭理會。」
鍾瀾聞言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照做了,秦月是西廟鄉的黨委書記,葉寧來的時候她並沒有及時露面,結果葉寧一句命令,她便隨同其他工作人員一起,被趕到了會議室逐一鑒別,這會兒雖然已經做完了筆錄,但卻沒有回去主持政府工作,反而在那兒跟公安局辦案的人員扯皮。
秦月不但是西廟鄉書記,而且還是人大代表,因此,對於縣公安局不按理出牌的做法異常憤怒。
但葉寧不去見她,其他辦案人員對誰都一視同仁,按照鍾瀾所說的,每個人都有嫌疑,所以,秦月這個書記為了不吃眼前虧,很配合的做了筆錄,她可是親眼見到這些警察是如何對待那幾個囂張的記者的。
因此,秦月一直等到自己的身份被確認之後,才開始發飆,要求公安局的人給她個說法。
可令她抓狂的是,壓根兒就沒人理會,好不容易出來了個管事兒的,卻讓她去接待死者的家屬。
於嵐的勘察工作進行了兩個半小時才結束,葉寧這才讓其餘的技術人員進去拍照取證,同時讓鍾瀾在這裡主持查案工作,他則帶著於嵐去了會議室,先是見過被鑒別出來的三個記者,然後又把西廟鄉的黨政幹部甚至在辦公樓可能出現過的普通工作人員都見了一遍。
葉寧從這些人當中挑出來七個人,讓於嵐對他們的指紋、腳印、身高甚至血液氣味兒等身體特徵進行了詳細的鑒定,最後包括三名記者在內的四個人被塞進警車,押回縣局羈押。
一直到傍晚的時候,葉寧才帶著於嵐返回縣公安局,吃過飯後,兩人在辦公室內密議了一個多小時。
從公安局出來,葉寧獨自駕車前往縣委招待所,去見陳穎。
兩人下午便通了好幾次電話,葉寧已經將案情的大致分析跟陳穎說了一點,但並不詳細,所以,陳穎便讓葉寧回來之後就去跟她匯報案子的進展情況。
葉寧進門的時候才意外發現,李臻居然在,連忙招呼道:「李書記好,沒打擾您二位吧?」
李臻笑道:「打擾啥喲,我們就等你了,來,咱們坐下談,對了,還沒吃過飯吧?」
葉寧忙道:「多謝李書記關心,我已經吃過啦,咳,謝謝陳書記。」
接過陳穎遞過來的茶水,葉寧明顯有些侷促,不知道什麼原因,單獨面對陳穎的時候他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但有李臻在場的時,葉寧多少總有些不自在。
陳穎顯然注意到了葉寧的不自在,唇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不過很快就變成了一副愁容:「案子查得如何了?」
葉寧雙手捂著水杯,神色略顯沉重的道:「基本上可以斷定,這是一宗謀殺案。」
李臻插口道:「你是從技術角度判斷的吧?有沒有其他方面的推斷?」
葉寧微微一怔,他還真沒想過從其他方面推斷,這案子如果讓他一個人去破,反而簡單之至,以他強悍到離譜的神識,輕易就能捕捉到案發現場的所有氣息,只需按圖索驥,配合他的訊問手段,找到兇手再容易不過,根本用不著去推理,至於作案動機之類的,完全沒有考慮的必要。
李臻一看葉寧的表情就猜到被自己一語說中,不由淡淡的笑了笑,道:「白世明是這一屆才新上任的鄉長,前任鄉長已經退了下去,倒是鄉黨委書記沒有換人,依舊是秦月,白世明在上一屆鄉政府中擔任的是主管經濟的副鄉長,西廟鄉都有哪些經濟增長的項目也是一目瞭然。」
葉寧微微點了點頭,這些情形他自然都知道,倒不是他需要專門從這些角度去查案,而是聽胡曉嫻給他介紹案情的時候分析過,甚至胡曉嫻還重點提過鄉鎮政府換屆的時間,葉寧此時才恍然有些明白過來,胡曉嫻當時給他介紹這些東西都是有用意的。
果然,李臻接下來便道:「南蘋縣鄉鎮一級的換屆選舉,在年初的時候就陸續開始了,也就是說,你們陳書記接替周峻的時候,西廟鄉的換屆剛剛完成沒多久,差不多就是前後腳的樣子。」
葉寧隱隱猜到了李臻的用意,不禁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畢竟他進官場沒多久時間,讓他像李臻那樣從高處去看問題還很難,甚至不曾有過這樣的念頭,但不可否認,李臻這樣的官場老手看待問題的眼光確實毒辣無比,甚至不用去瞭解案情的具體細節,僅僅從結果就能追本溯源,直指問題的核心。
李臻注意到葉寧表情的細微變化,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葉寧遲疑了一下才道:「您是說,白世明,本質上還是某些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
李臻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果然一點就通,說穿了,這件案子雖然有一定的偶然性,但無疑卻是別人用來對付你們陳書記的手段罷了,有了這個認識,再去尋根究底,這件案子的側重點和方向就都有了。」
葉寧心裡湧出一股極不舒服的感覺,按照這個邏輯,案子的真相便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真相要為政治需求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