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千古思紛紛,夕落天河星語沉」
聽到蕭雲飛的呢喃,一夕的背影,分明的為之一震,臉色不自覺的露出了一抹驚詫,但很快又被濃郁的不解淹沒,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卻始終不曾回頭——/——/
蕭雲飛心裡一動,旋即神色大變,因為,方纔那兩句詩,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記得似的,但他卻又敢絕對肯定,就在方才自己念出那兩句詩之前,他是絕對不知道的,可是一夕分明清晰的表現出來,她,是聽過這詩的。
正在胡思亂想之間,路轉峰回,迎面出現一座茅屋,落在神念的感應之中。還好,除了失去明確的分辨之力外,神念的感知猶在,否則,自己真成了徹頭徹尾的瞎子了。
「終於到啦!」一夕彷彿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蕭雲飛跟著她進了房屋,神念之中,但見屋內陳設十分的整潔,纖塵不染,蕭雲飛隨意的在竹椅上坐下,伸了個懶腰,覺得骨頭都要散架了,肚子不爭氣的呱呱叫起來,完全沒有了以往九天真神的風範,無奈之下,只能捧著肚子,苦著臉對一夕說:「我都快餓死了,有吃的沒有啊?」
聞言,一夕白了蕭雲飛一眼,嬌嗔道:「餓死鬼投胎啊。」不過說歸說,還是轉身進了裡屋,不一會兒,端出一盤子東西來,是各式各樣的水果。饒是以蕭雲飛的見識,還是有很多種他連見都沒見過。
此時此刻,吸納的靈氣還不足以用來療傷,自從踏入輪迴,蕭雲飛還從來沒有如此緊迫過,真是又渴又餓,連忙抓過兩個來塞進嘴裡。入口果汁四濺,感覺滋味甜美無比,蕭雲飛三五口吞下去。「吧唧吧唧」嘴裡頭不停的吃著,一面又抓過另一種水果,一面問道:「沒有肉的麼?」
「有啊。」一夕眨著大眼睛直接應道。
「那快拿點來!」蕭雲飛連忙出聲。娘的,自從射落瓊華派以來,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沾過半點葷腥呢,在這麼下去,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該轉修佛法了。
「肉在你的身上呢,你是想烤著吃還是蒸著吃?」一夕斜倚在門旁,伸出手來,遙遙的在蕭雲飛身上認真的比劃著。蕭雲飛卻看不到任何惡意,倒覺得那姿勢十分的嫵媚生姿,像極了一棵隨風搖動的細柳。
又塞了一個水果進嘴,蕭雲飛一邊大嚼,一邊含糊的道:「從這裡切開。把心臟掏出來。」說著用手在胸口比劃了一下。
「為什麼?」一夕有些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怎麼的,蕭雲飛在面對她的時候,總是認真不起來,嬉皮笑臉道:「我聽說,如果出刀的人動作夠快的話,中刀的人一般不會立刻死去。好讓我自己看看啊。」
「看什麼?」一夕心裡更加好奇了。
蕭雲飛吞下嘴裡的水果,這才不慌不忙的笑道:「看看我心上是不是有個洞,你怎麼就從我的心裡跑出來了呢?」
聞言,一夕頓時臉上一陣羞紅,但旋即,又被惱怒遮蔽,氣呼呼的走過來,把臉一橫,惡狠狠的說:「那我可動手了!」
「小姐,動手之前,能不能讓我洗個澡?我都臭了。」這倒是實話,這一段時間可把他折騰的夠嗆,又是穿梭兩屆又是疲於奔命的,一身泥土加汗水,早已經發酸了。
一夕連忙推開兩步,皺起鼻子:「哎呀,怎麼這麼髒的,快到到房後邊去洗一洗。」
蕭雲飛已經吃的差不多了,聞言不由得嘿嘿一笑,起身出門,繞到屋後,果然見到一汪碧綠的潭水,清澈見底。蕭雲飛歡呼一聲,三下五除二脫光衣服,「撲通」一聲跳進潭裡去。潭水清涼,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舒服,一洗幾天來的疲憊。
憋了一口氣,蕭雲飛把自己沉在潭底,開始思索,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呢?又是什麼年代?為何自己覺得包裹中的七寶琉璃盞如此的眼熟?最重要的是,眼前這個從天而降的女子,到底是誰?為何自己會對她有種難以忘懷的感覺。
氣息將盡,蕭雲飛從潭底「嘩」的一聲浮出,只覺得週身舒坦,說不出的暢快。
「哎呀,你這人洗洗之後,倒還蠻好看的。」一夕的聲音從岸上傳來。
蕭雲飛尖叫一生,連忙彎腰蹲在水裡:「小姐,男女授受不親啊。」
一夕嘟著小嘴道:「誰愛看你似的,我是給你拿來替換衣服的。」
「行了行了,放在那裡就行。」蕭雲飛連忙出聲,他雖然不是那麼放不開的人,但是,卻打從心底不想在她面前出糗。
豈料,一夕雖然把衣服放在一旁,卻並沒有立即離開的意思,竟然抱膝坐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盯著蕭雲飛看了起來。
蕭雲飛頓時哭笑不得,心裡一陣哀嚎:不是吧,這民風也太淳樸了些?當下,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小姐,這是什麼年代啊?怎麼沒點男女之防麼?」
「年代啊,我想想看,是東周還是西周呢?」她皺起眉毛來:「我上次下山去集市,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拜託,說的一副滄海桑天的架勢,真的假的啊!蕭雲飛心裡一陣嘀咕,感覺有些無語,不甘心的問道:「你就一直在這山上麼?」
「是啊,自從九十年前我來這葬神山定居之後,就再沒離開過。」一夕抬眼望著天外,竟然不自覺的有了一絲走神的模樣。
葬神山,蕭雲飛下意識的眉頭一皺,心中暗道:自己終於知道這山的名字了,只是,為什麼會感覺這麼熟悉呢?
恍然轉過頭來,看一夕一臉認真的樣子,心中忍不住暗想:不會她真的已經在這兒呆了一百多年了吧?可是這荒山野嶺的,固然風景秀麗,豈非是太寂寞了?
許久,蕭雲飛方才忍不住出聲詢問道:「難道你一個人就不寂寞麼?」
「寂寞麼?是啊,我寂寞麼?」聞言,一夕的身子猛然為之一顫,忍不住低頭囈語。
蕭雲飛在水裡蹲了半天,已經泡的很舒服了,再呆下去竟有點覺得涼了,當下仰頭出聲:「小姐,我可要出來了,你迴避一下吧。」
一夕卻彷彿沒有聽見似的,愣愣的站在那裡陷入了沉思,不曾回答。
蕭雲飛見狀,頓時把心一橫,暗道:人家一個女孩子都不在乎,我還在乎個啥?!當下大喊一聲,直接從水潭中站起身來。
「早叫你別看的,你——」蕭雲飛話到一半,卻又戛然而止,因為,就在這時候,他的神念之中,已經芳蹤杳然了。
無奈的一聲苦笑,蕭雲飛上得岸來,換上一夕為他準備的衣服,回到茅屋時,卻不見她的蹤跡,在屋裡坐了一會,頓時覺得一陣困意襲來,在裡屋尋了張床鋪,也顧不得那麼多,躺上去,就那麼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畔響起一陣飄渺的歌聲:「古老的劍,斬斷了夙願,喚醒了誰的誓言,轉瞬之間,隔世的愛戀,追憶往日繾綣情難卻,情相牽,只羨鴛鴦不羨仙,今生戀,來生戀,莫讓纏綿,成離別。」
蕭雲飛坐起身來,推門出去,這才發現已是入夜,一彎月色孤零零的掛在天上,襯托著這悠長的歌聲,顯得清遠而寂寥。口中一聲歎息,蕭雲飛尋聲來到屋後,一個窈窕的背影坐在水潭邊,一雙雪白的赤足探進水中,輕輕的搖動。
「你醒了?」一夕停住歌聲,輕聲問道。
蕭雲飛點了點頭,逕自走到她身邊坐下,卻沒有說話,不知為何,此情此景下,有一番寧靜中的動人之美,叫人不忍打破。
「這歌是我早年經過西湖的時候,聽一個女子為一個俠客吟唱的,不知道為什麼,就記了這麼多年。」
「這字句真美,美的讓人心碎。」
蕭雲飛歎了口氣,修行者一生的淒婉,盡在這首詩當中了,寫這首歌的女子,如果知道,多少年後,能有像一夕這般的知音,她泉下也可瞑目了。
「你很像一個人,你知道麼?」一夕忽然開口。
「誰?他在哪?」蕭雲飛奇怪的問。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說到底我連他叫什麼也不知道。」一夕望著悠悠的潭水,緩緩道:「那許是八十,啊,九十年前了吧,我剛到這裡,趕上百年一輪迴的天劫,我法力盡失,在風雨之中狼狽逃竄,卻又遇上了幾個來降妖的道士,說是替天行道,要將我捉去打入輪迴。」她語音悠長,彷彿從那遙遠的記憶中傳來:「唉,我在這世上又無大惡,他們又何苦要降我捉我?」
蕭雲飛點頭:「人又如何?妖又如何?說到底都是天下一般的生靈,憑什麼就要誰來收誰?當然,為惡世間的,無論是人是妖,人人得以誅之。」
「是啊,」一夕點頭道:「當年阻止那些人的他也是這麼說的,他說我的皮毛很漂亮,他說我眼神清澈,不是做過壞事的妖。」
「他?」蕭雲飛眉頭一皺,忍不住出聲:「怎麼,你不記得他的名字?」(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