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塵,你還站著幹什麼?還不快把慕容紫英這個叛徒拿下了!」
明塵恐懼地望著元越,面如死灰,哆嗦著連退幾步,嗓音嘶啞:「不,師叔,我不能、我不能……」紫英平日待他甚好,他心中對紫英亦是極其敬慕,斷不敢有半分侮慢之意,更不要說出手與他相鬥了。
元越勃然變色,怒喝道:「你說什麼?!」身形微動,右手已按上了劍柄。
明塵又退數步,眼中已有絕望之意,嘶聲道:「師叔,你別逼我、你別逼我!」見元越眼光一厲,慘笑一聲,長劍鏘然出鞘,劍尖不住顫抖,指向之人,卻是元越!
元越見他竟向自己拔劍,一怔之下,怒極反笑:「哈哈!想不到啊,明塵你這派中第一懦弱之人,今日竟也要學那懷朔一般,為了一個叛徒,不惜自己也背叛本門麼?!很好,既是你如此抉擇,那也就休怪我劍下無情了!」
他話音一落,長笑數聲,正要拔劍動手,卻聽明塵仰天痛呼一聲,手中長劍陡然倒轉,逕向脖間抹去!
剎那間,但見白皚皚的雪地上,噴灑出一片鮮紅。紫英驚恐地去抓他長劍,以他身手,本有可能阻住明塵這下,可他眼見璇璣慘死,自已也已心喪若灰,出手時竟不覺慢了一拍,明塵自刎的這一劍又是突如其來,既急且快,待自己手至劍上,已是晚了一步。明塵頸上鮮血如泉噴湧,他放開長劍。軟軟地倒在地上,傷痛而不甘地望著天空,雙目未瞑,已然悠悠嚥氣了。
元越看著明塵的死狀,臉上也現出幾分驚恐,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四面的弟子群中幾個與明塵有些交情的人驚叫著要衝過來,卻被身邊的人拽住。人群中一片騷亂,夾雜著些許的爭吵聲。元越臉色發青,他萬沒料到明塵竟會引劍自戕。心神大亂之際,只聽得耳旁一聲憤怒已極的尖嘯,眼前人影如電閃般向自己襲來。他慌亂之下,未及出手相迎,只覺後心一陣劇痛,當場被打翻在地,昏死過去。
慕容紫英擊倒元越,望著明塵的屍首,兩眼血紅,一言不發,驀地憤恨地一揮袍袖,大步向卷雲台的方向走去。蕭雲飛無奈的蹲下身子,點了明塵的命脈,為他服下一枚靈丹,與菱紗一起隨著他憤然前行。三人的腳步極是沉重,所走過的雪地上。留下一個個深陷的凹痕。劍舞坪四周的瓊華眾弟子,見三人憤怒情狀,也無一人敢上前攔阻,只是遙遙圍住三人,跟著他們緩緩向前走著。
轉眼間,三人已來到卷雲台上。台上尚有數名女弟子肅然守立,見到紫英等人,都是大驚。紫英三人再不願望這些弟子一眼,縱起長劍,直飛至天空中正南方向,一座漂浮著的平台上。正是十九年前,雙劍修成劍柱之處。
平台之上,羲和、望舒二劍懸浮在空中,正向平台中央慢慢合攏,劍身處已是靈氣滿溢,幾可隱約看到初成的劍柱。台上不遠處,玄霄一身白色道袍,領口處微微敞開,露出裡面暗紫色的長衫,滿臉儘是囂傲之色,負手凝望著頭頂蒼天。夙瑤站在他身後數步處,臉上神情頗為複雜,面上八分興奮之外,卻也有著一二分掩飾不住的懊喪和疲憊。
正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三聲落地的輕響,夙瑤猛地轉過身來,看見天河三人,臉上一愣,隨即眉頭緊鎖,怫然道:「雲飛?慕容紫英?哼,你們到底來了,怎麼,仍不死心,還想奪走望舒劍嗎?」
紫英望著這自己昔日無比尊敬的掌門,心裡不知是怨恨還是憐憫,沉聲道:「我們並非來奪望舒劍,玄霄師叔——」
玄霄聽見紫英之言,徐徐轉過身來,俊目中閃過一絲喜色,直盯著蕭雲飛,道:「嗯?不奪望舒劍,難道是……雲飛,難道你想通了,要與我一同飛昇?好、好!雲飛你能來,大哥很高興!」
蕭雲飛迎著他的目光,確知玄霄此刻喜悅之情,絕非作偽,內心卻是苦澀更甚,黯然搖頭:「不,玄霄,我來這裡,是勸你放棄飛昇。」
玄霄面色一沉,微微冷笑,哂道:「哦?我未聽錯吧?此等夢話,今日說來未免大煞風景——」
蕭雲飛不容他說完,憤恨地打斷了他:「玄霄,我是說真的!你用雙劍飛昇,只會害人害己,就算不為了別人,只為你自己,也不該繼續下去!」
玄霄輕蔑地哼了一聲,臉上全是不屑之情:「雙劍飛昇之法,經年而累,何須他人指摘!雲飛,這就是你要回望舒劍的借口嗎?簡直拙劣之至!」
蕭雲飛面上又是氣憤、又是焦急,揚聲高喊道:「這不是借口!我也不想找什麼借口!我不知道瓊華派造出雙劍究竟是對是錯,可是我只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滿身殺氣,根本已經走火入魔,是絕不可能飛昇成仙的!」
玄霄哈哈一笑,朗聲道:「荒謬!簡直是無稽之談!我今日之力,遠勝往昔,何來走火入魔之說?」
蕭雲飛憤然道:「不對!青陽長老說,就算你力量再大,也已經入了邪道,只是自己還不明白!你這個樣子下去,只會害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玄霄俊眼中光芒一峻,哼道:「青陽?竟是他遣你們來的?!他是不是還說我入了心魔、無可救藥?命你們殺了我,救瓊華派於水火之中?!」冷笑數聲,又森然道:「我留他一條性命,不是讓他興風作浪的!廢人就該有廢人的樣子,安心等死便是,何來這些胡言亂語!」
「住口!」紫英滿腔怒火直欲衝破胸膛,已然忍無可忍:「即便你是師叔,也不可如此數說長老!而且兩位長老現下已因你而死,你居然如此凶殘,做出這等欺師滅祖之事!重光長老待你何等情誼,你竟忍心親手殺了他!」
夙瑤臉色微變,神情中略有畏懼之意。玄霄直視著紫英憤怒的面容,眼神中鎮定如恆,沒露出半分愧疚之意,恨恨說道:「欺師滅祖?那又如何!你們莫要忘了,十九年前,便是他們將我冰封,如今才遭報應,也不算晚!」
紫英見他如此喪心病狂,氣得渾身發抖,痛苦地望著他,大喊道:「不,玄霄,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不相信!你心裡一定還有些善念,不然那天為什麼沒有殺死青陽長老?你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玄霄面上忽現出幾分黯惑之色,然而轉瞬間便一閃而過,陰鬱地看著他們,冷然道:「哼!我放過青陽,是不屑動一個廢人!早知如此,便該一掌將他殺了!」轉過身去,語氣中狠意漸現:「你們既然不想飛昇,那就趁我未動殺念,通通滾回山下!莫要逼我動手!」
紫英見玄霄話已至此,勸說他的念頭已然斷絕,然而心內仍不肯就此罷休,忽然向夙瑤高喊道:「掌門!您執掌瓊華多年,所有行事向來以門派為重,如今之勢,樓宇冰封,河水污濁,分明不是正道所趨,掌門為何還要執意相助師叔飛昇?難道您就不怕瓊華派遭受天譴嗎?!掌門——!!」
夙瑤神情呆怔,恍若不聞,她在蕭雲飛等人與玄霄對話時,一直默默退在遠處,眼望著將成的劍柱。正滿心歡喜時,忽然心底一陣悸動,思緒竟是猛地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那一天,那個改變了她一生的日子……
那天午間,她和夙莘等女弟子在劍舞坪上練劍,大家練了許久,正想休息一下時,宗煉長老突然嚴肅地來到她跟前,將她一個人帶到了瓊華宮中。
「夙瑤,我這些天病勢漸重,瓊華派不可一日無掌門,這件事,我想是時候要跟你說了……」
她十分驚訝,連忙低下了頭,心頭一陣竊喜。
「再過幾日,我會召集所有弟子,正式傳位於你……你的資質雖然不如你玄震師兄他們,可惜……唉,不過論及聰穎多智,你卻不遜於他們,瓊華派交到你的手中,也許尚有復興的機會……」
宗煉身子衰朽,說話間不住的咳嗽著。她頭腦中已被從天而降的狂喜佔滿了,竟是連一句類似不敢辜負長老厚愛,定當竭盡全力振興瓊華派之類的場面話也沒有說,只是垂頭望著地面,臉上滿盈著入門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歡暢笑意。
「夙瑤……本派遭此大變,已然元氣大傷,你執掌門派以後,務要持穩修整,萬勿輕舉妄動,徒惹禍端……如今雙劍缺一,飛昇之舉,已不可能,你也不必強求,只需收拾好派中劍道人心,便已是難能可貴了……」
她眉頭微皺,心下頗有不解。難道數月前那些在與妖界大戰中逝去的弟子,就白白死了不成?更何況,瓊華派數百年的夙願,眼見已有辦法可循,難道就這樣輕易放棄?然而疑惑歸疑惑,面對著眼下派中資歷最深的長老,她還是點了點頭。
宗煉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疑念,黯然長歎一聲:「夙瑤,我今日的話,你一定要牢記在心,升仙之事,縱然光明誘人,卻也險惡非常,沒有十成把握,切不可輕啟此事……萬萬不能再像今日一般,門派中生靈塗炭,白骨遺恨……你沒有太清的修為,若欲勉強完成他未竟之事,只怕凶險異常、凶險異常……」(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