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被封在冰中?」
蕭雲飛的話音剛落,冰室裡驀地安靜下來,只見玄霄臉上表情極其複雜,既似痛苦,又似無奈,更夾雜著幾許悲哀之情,嘴唇微微翕動,許久卻說不出一個字來。(1_1)蕭雲飛見他表情,心知自己這一問,必定觸及了他心底最深的傷口,不由得生起一絲歉意,淡然道:「你如果不想回答,就當我沒問過,我也並非有意觸及你的傷心往事。」
玄霄黯然道:「不,你無需自責,我不過是想起往事,有些感慨罷了。」語氣中忽然流露出無比蒼涼之意,長歎道:「我嗎,我是罪有應得!瓊華派雖是人人修道,但所練不盡相同。昔時我修煉的乃是天下至陽至烈之功,不想一時走火入魔,將派中弟子打成重傷。其他人顧及門規,更念及同門之誼,不會殺我,卻也不能放我,於是想出這個冰封的法子,讓我靜思自省。」
蕭雲飛沉默半晌,道:「怎麼會這樣?修煉由心,哪有人的心是至陽至烈的,又怎麼會有人逼你練這至陽至烈之功,難道他們不知這樣會走火入魔?況且陰陽相生,至陽之中未必沒有至陰,若不是一心按照別人的路子練功,而是自己去體悟的話,或許會從中發現至理而突破,又怎麼會練得喪失神智?更何況……你,已經被關了這麼久,早就夠了,他們……怎麼還不放你出來?」
玄霄似有所思,又似滿懷憤懣道:「放我出去?如今瓊華派中,又有幾人還記得當年舊事?若等他們想起,放我出來,只怕要等到海枯石爛。」
蕭雲飛道:「我能感覺得到,你的修為很高,難道,你……不能夠破冰而出嗎?」
玄霄道:「這些年來我內息流轉不斷,便如同在時刻苦修。區區寒冰又怎會放在眼裡?之所以至今未破冰而出,卻是有所顧忌。我身中陽炎熾烈,自被冰封。便以苦修自創的『凝冰訣』加以制衡。若是破冰,我自信不會再重蹈覆轍,但為保萬無一失,還需三樣至陰至寒之物從旁相輔。」
蕭雲飛皺眉問道:「三樣至陰至寒之物?它們在哪裡呢?」
玄霄微微搖頭:「我也不甚清楚。(1_1)只是當年曾有耳聞而已。」菱紗聽了,大為著急道:「那可麻煩了,天下那麼大,要是不知道它們究竟在哪裡,就算用御劍來找。也要花上很久,說不定一輩子都找不完!那你豈不是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玄霄歎道:「生死之事,尚要聽天由命,何況這等去留,又豈隨我意。十九年了,我也看得淡了……」
蕭雲飛心念飛轉之間,旋即出聲道:「玄霄,我幫你去找那三件寒器!」
身旁菱紗微微一驚:「雲飛?」她知此事定非尋常。說不定還涉及派中秘辛。見蕭雲飛輕易攬下此事,不覺有些為他擔心。玄霄微微苦笑,搖頭不語。蕭雲飛卻是堅定地點了點頭:「玄霄,你是爹和娘的師兄,要是爹在這兒的話,也肯定會管的!再說。就算你傷了人,被關在這兒這麼久。還不夠嗎?我已經打定主意了,讓我幫你!」
玄霄默然良久。徐徐說道:「你已這樣說,我再推托,未免顯得矯情。但此事絕非輕易,只恐盡你們幾人之力,也未必能成。如果感到困難,你們隨時都可反悔,我不會有何怨言。」又瞅了韓菱紗一眼,見她臉上神色不定,淡淡一笑。
蕭雲飛鄭重說道:「既然我已經答應你了,就絕不會再反悔!」玄霄道:「若有意幫我,可以穿過本派後山的醉花蔭,去往一處叫作『清風澗』的地方。那裡隱居的兩位長老青陽、重光,應該知道何處能找到這三件寒器。報上我姓名。他們願意相助,自然是好,若是不願,也不必強求……」
蕭雲飛此刻助人心切,急於想救出玄霄,然後從他口中套問出當年的事情,當即道:「好,我這就去!」剛想離開,卻聽玄霄忽然說道:「且慢,雲飛,上回我問你,可是自小畏寒,你說沒有,此言不虛?」
蕭雲飛道:「我說不拍,便是不怕。」玄霄怪道:「這可奇了,以你的體質,本不該……」又問道:「你爹……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什麼?」蕭雲飛搖頭。玄霄心下疑惑,歎了口氣道:「無論如何,你氣色如常,應可修煉我所創的『凝冰訣』,這雖然只是心法,並不能使功力一日千里,但時日久了,便可固你根基,令你修行事半功倍。」隨即將心法口訣傳給了蕭雲飛,蕭雲飛雖有些疑惑,但見玄霄神色鄭重嚴肅,便盡數記了下來,至於修不修煉,卻是兩說。
一旁的菱紗看得心癢癢的,不由問道:「這個『凝冰訣』,我也能學嗎?」玄霄搖了搖頭,道:「不可,你性喜動,而修煉此功務必要意沉如水、心無旁鶩,於你並不合適,若是練了,反而有害無益。」菱紗有些失望,自言自語道:「唉,算了……那我還是跟著小紫英學功夫好了。」她嘟囔的聲音並不大,玄霄卻聽得清清楚楚,問道:「慕容紫英?夙瑤命他來教你們?」菱紗道:「是啊,掌門原本想讓其他人做我們的師父,可那人又正好下山,這才換了紫英……」
玄霄微微冷笑:「下山去了?夙瑤這推托之辭未免太不高明。十九年不見,還是如此水平。」菱紗當即抱怨道:「掌門實在有些小氣,山下有個村子沒水了,我們想找她借那水靈珠用一下,她都不肯……」
玄霄「哦」了一聲,歎道:「你這丫頭,當真是初生牛犢。要知道水靈珠乃是瓊華派至寶,依夙瑤的性子,她如何會輕易拿出?」
蕭雲飛冷哼一聲道:「我就不相信,她憑借一顆水靈珠就能擋住妖界的侵襲。」他抱怨了幾句,問道:「對了,玄霄,紫英說馬上會有妖界飛來這裡,那個妖界是什麼級別的存在?」
玄霄兩道長眉陡然聳起,眼中精光閃爍,仰天長歎:「十九年了、十九年了,妖界果然又來了啊……十九年前,我的師父,前代掌門太清真人正是被妖界之主所害,此仇不報,瓊華派何以雪恥?!」雙拳緊握,心中激憤可想而知。
菱紗聽他提起十九年前那場大戰,心有餘悸,感歎道:「怪不得……掌門還有紫英,提到妖界都那樣小心戒備,妖怪那麼強,我們又怎麼贏得了?」玄霄哼了一聲,巍然道:「那也未必,辦法還是有的,卻要看天意是否能成了……」
蕭雲飛道:「我們先去找長老了,玄霄,你就等我們的好消息!」玄霄向他凝視良久,又看了看韓菱紗,終於輕歎道:「去,萬事小心,若是凶險,不用勉強而為。」兩人離開禁地,剛從劍林出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見慕容紫英立在不遠處,正向自己兩人望來。菱紗暗道不好,卻也無法可想,只得硬著頭皮跟著蕭雲飛走了過去。
「見過雲長老。」紫英衝著蕭雲飛拱手一禮,旋即問道:「你們,又去師叔那裡?」菱紗哼道:「你、你不是已經看見了,還問我們幹嘛?要罰就罰,大不了我去思過就是。」嘴上說的硬氣,心裡卻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暗自叫苦不迭。
紫英歎了口氣,低聲向菱紗道:「你以後隨雲長老往來禁地須得小心,這劍林附近常有弟子修煉,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卻也不好解釋。」菱紗大吃一驚,俏眼圓睜,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紫英見她表情,擺了擺手:「師叔已經吩咐過,不要把禁地之事告訴其他人,而你們過去他並不阻攔,我便不該多說什麼。這也算是宗煉師公的遺願。」
菱紗聽了這話,放下心來,喜道:「既然這樣,那紫英你也跟我們一起去找三寒器!」紫英奇道:「三寒器?」蕭雲飛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得將玄霄的話告訴紫英,紫英想了想,沉吟道:「此事、此事掌門又不知道,這……」
菱紗在一邊勸道:「我看玄霄的意思,好像也不想讓掌門知道呢。再說紫英你不是很擔心妖界要來的事嗎?如果玄霄能從冰裡出來,以他的功力,說不定能幫上大忙呢!這不是很好嗎?」
紫英思略片刻,終於下了決心:「好,我跟你們一起去!宗煉師公命我無論如何也要達成師叔所願,說不定……正是為了今日之事。」菱紗笑道:「那就太好了!你們先等一下,我去叫上夢璃,大家一起去!」說完轉身向劍舞坪跑去,不一會,和夢璃並肩走來,四人商議已定,隨即直奔後山而去。
眾人甫入醉花蔭,只覺自己忽然之間進入了一個橙色的世界,山道兩旁楓樹林立,此時乃是夏秋交際,楓葉半黃不黃、將紅未紅,恰成橙色,陽光斜照之下,鮮艷誘人,粲然奪目;但就在這鋪天蓋地的橙色之中,幾團鮮紅赫然映入眾人眼簾,竟絲毫沒被旁邊的楓葉所感染湮沒,一股醉人的香意隨風飄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