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強知道一指仙的脾氣,一向喜歡遷怒於旁人,好顯得自己的英明偉岸。
可是他雖然知道,嘴上還是不自覺的道:「啊?怪我?為什麼?」
一指仙道:「如果不是你把錢牽了,會引出這麼多的事嗎?你明知道是硬貨,居然還敢牽?你是什麼居心?」
姜小強哭死的心都有,幫裡什麼時間有這個規矩了?牽的就是硬貨,貨不硬還不牽呢,這不是廢話嗎?擺明了就是一指仙亂說話。
可是姜小強當然不能這麼表達出來,只得道:「是是是,怪我,怪我,我以後再也不偷了,不管是硬貨還是粉貨,我都不牽了。」
一指仙喝道:「你一個人在那叨咕什麼呢?大聲說出來?你是嫌我不公平嗎?難道我說的不對?」
姜小強忙滿臉堆笑,道:「沒有,沒有,師伯可千萬別誤會。」
一指仙怒沖沖的吐出一口氣,道:「你說,後來為什麼又把你給放了?」
姜小強道:「我住了幾天院,他問過我好幾次,可是我都沒說實話,弄的他沒有辦法,又不能養我一輩子,就只好把我放了。」
一指仙道:「你的手術費,住院費都是他交的?」
姜小強道:「這人是個酒老闆,估計以為自己有兩個臭錢,也不在乎這幾個住院費,所以都是他花的錢。我出院了,他倒也沒管我要錢。」
一指仙道:「你不覺得他是收買人心嗎?」
姜小強道:「師伯。我能叫他把我的心收買了嗎?那是不可能的。我住院他不花錢誰花錢?我身上又沒錢。要不然當初就別救我。」
一指仙冷笑一聲。道:「你倒挺不客氣。」
姜小強蹬鼻子上臉,道:「我這不都是跟老前輩們學的嘛,學的不好,用的也不好,有待改進。」
一指仙道:「你少跟我這嘻皮笑臉。我就不信他照顧你住了七天院,你對他一點感激也沒有?」
李易道:「說有,不過不多。」
姜小強道:「其實,嘿嘿,師伯,我說實話。我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感動。這個王八蛋對我算不錯,他扣下我,想從我身上知道錢的事和咱們幫裡的事,但是對我本人還算是有禮。沒有過分的為難我。」
李易道:「你小子是不是欠揍,你再罵我試試。」
一指仙道:「你什麼時候出的院?」
姜小強道:「今天中午出的,出院以後,李易就跟我說,你趕緊回去,告訴一指仙,我有別的辦法叫他把錢還給我。上次我許他三成,這一次,哼哼,免了。一分我也不給。」
一指仙道:「李易算什麼,我就不給他了,怎麼著?」
姜小強道:「他能怎麼著,師伯你不給他,他就得挺著,牽到我們手裡,那就是咱們的,更何況過了兩遍手。」
一指仙現在腦子有些亂,雖然明知道姜小強所說的話未必完全屬實,但是目前什麼有力的證據也沒有。一切都憑猜測,可是事情撲朔迷離,朝哪個方向猜測都可以,都覺得有理,那到底真相是什麼呢?
正這時。大溜子走進來,看了姜小強一眼。在一指仙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一指仙看看時間,道:「快請進來。」
大溜子出去請人,姜小強道:「師伯,誰來了?」
一指仙道:「你少問,一會兒少多嘴。」
過不多時,外面腳步聲響,走進來幾個人,姜小強認識,為首的正是吳明宇,後面是胡金全,剩下的估計是吳明宇或者胡金全的手下。
姜小強啞著聲音道:「吳明宇和胡金全來了。」
李易道:「我知道,別說話,我今天叫你去就是想知道知道吳明宇跟一指仙有什麼事要商量。」
姜小強道:「那你怎麼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
吳明宇應一指仙之約,熬到了天黑,便帶著胡金全和他的幾名手下趕了過來。
一指仙見吳明宇來了,起身相迎,這時卻聽姜小強在屋子一角自言自語,不知在嘀咕些什麼,一指仙喝道:「你幹嘛呢,閉嘴。」
吳明宇今天是帶著怒氣來的,不過先前聽一指仙說抓到一個人,整個事情多半是這個人幹的,心裡也便存了幾分懷疑,是以強忍憤怒。
吳明宇看了姜小強一看,胡金全卻先認了出來,道:「一指哥,這小子不是姜小強嗎?他從李易那回來了?」
一指仙一笑,道:「大全,先別急,正好小強也回來了,咱們就一起坐下來商討商討,來來來,幾位坐。」
吳明宇和胡金全坐在一指仙對面,胡金全那幾名手下雙手交疊,站在二人身後。
一指仙向二人各遞上一支煙,吳明宇微一猶豫,便即接下,胡金全大刺刺的將煙夾過,由一指仙給兩人點上。
一指仙也抽了一支煙,猛吸了好幾口,吐出濃濃的煙霧,這才坐下,屋子裡靜了片刻。
胡金全先道:「一指哥,咱們之間還沒撕破臉皮,我還叫你一指哥。你今天叫我和姐夫來,到底要我們見什麼人?你要是能查出來是誰幹的,我們就不懷疑你。你要是隨便找個人來頂缸,那可不行,別當我們都是傻子。」
一指仙一笑,道:「大全,咱們之間打交道可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先別急,咱們先把事情說清楚。不過,你們的這幾位手下,還是不要在屋裡的好,免得……,嘿嘿。」
胡金全道:「這都是我的心腹,你有什麼只管說。」
吳明宇卻道:「大全。先叫他們在外面等著。一指不會對咱們怎麼樣的。」
一指仙道:「那是,那是,就是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把吳局如何,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胡金全想了想,只好先叫手下出去,叫他們在外面等著,有事就叫他們進來。
這幾個人出去,屋子裡便只剩下了這四個人。
一指仙道:「我今天請兩位來,主要是因為咱們之間的誤會實在太深了。我本打算把事情弄清楚再跟兩位解釋。
但是一龍這一死,矛頭又都指向我,這叫我有點著急,所以事情雖然還不十分清晰。我也只好把兩位先請來了,咱們一件事一件事的慢慢說清楚。」
胡金全道:「好啊,那就一件事一件事的說清楚。」
吳明宇道:「一指,你有什麼話就都說出來,我可不是來跟你聊天的。」
一指仙撣了撣煙灰,緩緩開口,道:「吳局,大全,說實話,這件事到現在我也沒完全弄清楚。本來以為事情水落石出了,可是又多了一些頭緒出來,現在弄的我一頭霧水。」
胡金全道:「我看事情非常清楚,再清楚不過了,你不要在這裡裝蒜。」
吳明宇一擺手,道:「大全,聽他說完。」
一指仙道:「咱們先說說事情的經過。那一天,小強在車站牽了阿龍的十張銀行卡,一共一千萬。很快就轉手到了我這裡,我把卡裡的錢轉移到我的賬戶上。另立了十張卡。」
胡金全道:「是啊,怎麼了?」
一指仙道:「後來,阿龍帶著槍來找我,說的倒挺客氣,說要要回那一千萬。我沒答應。還把他扣下來。
這時,大全趕來向我告密。說在附屬二院發現了一件事,他發現李易把小強送來做手術,小強跟李易說了幾句話,大全在附近隱約聽到可能是和錢有關,估計是李易的錢被小強牽了,小強告訴李易來找我要,後來就看見李易開車出來。
大全一直跟在李易的車後,看見李易在車站找到了大溜子,這才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又知道一定是小強告訴了外人我們幫裡的內線引子。
於是直接到我的酒來,跟我說了實情,我這才分析出來,這一千萬可能和李易有關,阿龍沒跟我說實話。」
李易心道:「果然胡金全沒有完全聽到姜小強跟我的說話內容,他有一大半是猜出來的。」
一指仙道:「我就跟大全說了阿龍的事,對這一千萬的事也全盤托出。說實話,兄弟我當時是有過私心的,我本來不想把這一千萬全說出來,但是一來阿龍並不是一個人,他的那些同夥不知道在哪,這一千萬的消息是藏不住的。
另外,李易是苦主,錢是他丟的,這一千萬的消息在他那也藏不住。再者,我也不想騙吳局。所以我在大全的面前說的可都是實情。
本來我打算按行內的規矩來,苦主找上門來,按江湖規矩辦事,給足我面子,又能留下兩三成作為答謝,我也應該把剩下的錢還給李易,畢竟一千萬可不是個小數目,牽涉的人又多,可別最後再鬧的我裡外不是人。
但是大全說這是吳局你的意思,說李易曾經得罪過貴公子,又和吳局的另一個對頭是一條戰線上的,所以要給這小子點顏色看看,這筆錢不能給他。大全說叫我不要擔心,出了事,吳局可以幫著擺平。」
李易一咬牙,暗道:「娘希匹,你大爺的,胡金全,吳明宇,你們兩個生孩子沒屁眼的狗東西,果然在背後陰我,干你老母的。」
一指仙道:「我當時一想,做我們這一行的,當然是吳局白道上的朋友重要,李易算個什麼東西。所以我權衡利弊,最後還是決定和吳局唱一台戲。
後來李易來了,叫我冷言冷語的頂走了,於是我就按規矩從一千萬里拿出五成,叫大全轉交給吳局。這前半截的事,我沒說錯?」
胡金全道:「你是沒說錯,可是後來呢?原來你不過是假裝的,我剛一出你的酒,車子都沒開出多遠,就被你的人給攔住了,打倒了我們幾個,從我身上把五張卡都拿走了。
一指仙。你可真高。既向我們賣了好,又得了便宜實惠,還想把事情栽贓到李易身上。那李易跟我們有梁子,倒也罷了,可是一碼歸一碼,他是他,你是你,你背後出陰招,這是什麼意思!
只可惜你請的人手藝不行,點倒了我。我神志卻還清楚,把他們說的話全聽在耳朵裡了,你還想騙人,還想隱瞞。你瞞的住嗎?!」
一指仙也不急,道:「大全,這就是整個事情的關鍵部分了。你說你聽到了這些人說話,為什麼想也不想就信了?」
胡金全道:「這種事這麼明顯,還有什麼不可信的嗎?我親耳聽見的還不可信嗎?」
一指仙道:「你不是我,你不知道事實,我是我,我心裡清楚的很,我根本沒有派人去搶卡,哪有這個必要?
如果我真是你說的那樣。既要賣好,又要得到全部的錢,那我完全可以叫人從你身上偷卡,只要你一下車,我的人從你身邊一走一過,就能把卡弄到手。我又何必出此下策,這麼折騰?」
胡金全大聲道:「你幫裡凡是有本事的,我大都認識,你根本沒有人可派。所以只能靠這種手段!」
一指仙氣呼呼的雙手一攤,道:「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吳明宇道:「大全。你先別說話。一指,你說,我想聽聽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一指仙把煙掐了,道:「後來大全來找我,他說他的穴道被人點了。你給他打電話,他也沒法接。直到一個小時以後,穴道才解開。
他穴道一解就又折身回來,質問我為什麼,可是我哪裡知道為什麼。大全說我派人搶回了五張卡,我根本不知道有這種事。
他又拉我去看他被撞壞的車,車倒是在我的酒附近,而且車頭壞的比較厲害,不是假的。可是我確實沒有這麼做過,不管我怎麼說,大全都不信,最後鬧的不歡而散。」
胡金全又要說話,吳明宇一擺手,道:「大全不是一個人,另外幾個人都可以作證,我相信他,他不會說謊,再說也沒有必要編這麼個聽起來很離譜的故事。」
胡金全道:「我當時確實背後一麻,身子就動不了了,但是我聽到了你的那些人說話。後來我的手下醒了,他們是被打暈的,但是搖晃我半天,我卻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只能眨眼睛。
直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開始能說話,又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能動。我姐夫後來也找人問過,這就是點穴,會這一手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一指仙道:「如果是我找人幹的,那為什麼你還能聽見別人說話?」
胡金全道:「那是點穴的手法用的不對,我沒暈過去,只是不能動。」
一指仙道:「那為什麼我派的人要說話給你聽見?他們為什麼不悄沒聲的摸了卡就走?你也沒仔細想想,這擺明了是陷害我嘛。」
胡金全道:「這件事這麼隱秘,只有我的幾個手下和你的幾個手下知道,而且中間時間間隔這麼短,根本不可能是別人做的,他們沒有足夠的準備時間。你還不承認,難道是我的人幹的?難道是我姐夫派人幹的?」
吳明宇道:「大全,你先別吵。一指,我知道,關於咱們新南區的回金,我可能是要的多了一點,咱們之間也談過很多次了。
你要是不滿意這個數字,咱們可以再談,何必整這麼一出鬧劇?還搭上我兒子一條命!」
一指仙道:「如果這事是我幹的,那我同樣也沒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在我們幫裡,只有我兩個師弟會點穴,我自己都不會。這種功夫很難練,當初師父偏心,也沒教給我。」
胡金全道:「霍老三不在了,那就是都邦干的嘍?是你指使都邦干的。」
一指仙道:「大全,今天我叫你和吳局來,其實除了解釋一下這件事,還有就是我也懷疑到了一個人,我懷疑他陷害我。
這個人在事情發生後,就失蹤了,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找到,不錯,就是我三師弟都邦。
可是我當初根本沒指使他搶卡,而且點倒你的那個人,他說是我請來的,似乎是我早有預謀一樣,可是時間那麼短,我到哪去請人。如果是我師弟,我也不會說請。」
這番辯解倒是十分在理,胡金全和吳明宇一聽也不禁點頭。胡金全是當事人,他到現在還記得點自己那人說話的內容,仔細一分析,確實如此。難道真的不是一指仙指使人幹的?
這一下胡金全也糊塗了,吳明宇眉頭緊皺,一指仙則長出一口氣。
李易暗道:「當時時間緊急,我也是玩鬧的心思居多,沒顧全那麼多,這下倒給一指仙找到口實了。」
一指仙又道:「從而可見,這件事根本就與我無關,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至於一龍的死,就更和我無關了,如果是我幹的,我怎麼在我的酒附近打公用電話?再說我幹嘛要把事情鬧這麼大,有這個必要嗎?」
屋子裡靜了半晌,吳明宇一指姜小強,道:「他怎麼回來了?這件事他怎麼說?」
一指仙向姜小強一指,道:「小強,你把事情經過說一遍。」
姜小強便又把經過講說一遍。
胡金全道:「你說什麼?你敢說你沒跟李易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