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忽視高進的警告。」智腦道:「我已經把高進的領地標注在地圖上,葉鎮他們的位置已經很接近了。」
「模擬我的聲音,告訴葉鎮,收攏部隊、停止前進。」羅成在腦海中回道,隨後沿著面前的樓梯快速向上跑去。
高進沒有說謊!這是他隨便選的一棟普通商務樓,一樓大廳雖然空空如也,可沿著樓梯衝到二樓之後,他就能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了,打鼾聲、咳嗽聲、竊語聲、哭鬧聲、不絕於耳,偶爾在樓梯的拐角處看到忽明忽暗的光點,那是有人在抽煙,或者是兩個滾做一團的人在發出壓抑的呻吟,羅成的身形沒有停,快速從他們身邊衝過。
所有的窗戶都被厚厚的窗簾遮住了,整棟樓就像密不透風的蒸籠,空中瀰漫著一種臭氣,因為水電皆停,聚集的人數過多,衛生條件必然急劇惡化。
羅成沒有進入樓層,他只需要一些證據做一個判斷。
躍上天台,羅成走到樓沿,向下俯視著不遠處依舊燈火通明的酒吧,隨後便向另一個方向衝去。
從小生活在天海,羅成對這裡很熟悉,清楚電信大廈的具體位置,不過從街道上走有些不現實,遊蕩的寄生魔物太多,羅成不想驚動它們。
借助初級舞空術、高級滯空術,還有異常強大的彈跳力,羅成可以輕鬆自如的在樓層頂端跳躍前進。而且他的指尖能像切豆腐一般探入磚石內。就算偶爾遇到阻礙,也能靈活的在外牆上爬行。
「那傢伙要去做什麼?好像不是衝著我們來的。」在羅成身後極遠處,冒出了幾條高大的身影。
「那個方向是拉格的領地吧?」
「去找拉格?他真是瘋了……」居中的人影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看來我們沒必要擔心他了。」
二十多分鐘後。羅成分辨出自己快要接近電信大廈了,只要越過前方那座商場,電信大夏就在斜對角,距離不超過二百米。
羅成沿著外牆飛速爬上去,翻身躍上天台,向前衝刺,當他衝到樓沿。準備縱身跳上對面的商場時,一輪彎月從雲彩中鑽了出來,淡淡的輝光灑落,羅成的身影突然僵住了。
十七層高的電信大廈已經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山,一座由無數骸骨堆積成的小山!
或者說,電信大廈依然存在,但被那座骨山完全籠罩在下面,電信大廈周圍的幾條街道一樣全部被骸骨掩埋。就連前方那座商場也被掩埋了三分之一。
羅成長吸一口氣。縱身從樓頂跳了下去,接連釋放出滯空術,減緩自己的墜力。最後輕輕落在街道上。
緩步向前走,直到腳尖已觸及到骸骨堆,他才停下腳步。抬起頭,向山巔看去。
此時此刻,羅成似乎能聽到無數生命在發出痛苦而絕望的哀嚎,陰風陣陣,不久之前,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組成了天海的基石,也是天海最根本的意義。有的活得卑微,有的活得光彩,有的活得憋屈,有的活得暢快,或許,他們曾彼此嫉恨過,彼此輕蔑過,也或許,他們彼此幫助過,彼此同情過,但在此刻,他們終於平等了,是真正的平等。
感官總會分等級的,比如說聯邦成立前,東洲僑民在番地被血腥洗劫的景象,如果在報紙上看到,聽人說起,只是一種數字概念,如果看到了照片,印象就清晰了,也會顯得非常憤怒,可對那些親身經歷過動亂的東洲僑民來說,番地已變成了人間煉獄。
羅成的大腦一切空白,這種震駭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與之相比,智腦所講述的人類傷亡數據、截取的資料畫面等等,都變得微不足道。
羅成想大聲咆哮,但乾澀的嗓子發不出聲音,他想發怒,可他已不會憤怒了,只感到遍體滲入骨髓的冷。
寄生魔物們把這座白骨高塔堆砌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示威嗎?還是作為它們入侵這個位面的里程碑?那麼,需要多少生命,才能形成這座里程碑?!
羅成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自己的胸腔裡正有什麼東西在熊熊燃燒,即使在入侵戰開始的時候就死掉的屍體,也不可能腐爛到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地步,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些屍體的血肉全都被寄生魔物們啃得一乾二淨,羅成甚至在一些白骨的表面看到了斑駁的齒痕。
已經有不少寄生魔物發現了羅成,它們從各個方向聚了過來,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從骨山中鑽出,居高臨下俯視著羅成。
高進說這裡有個傢伙很瘋狂?呵呵……那就讓這些傢伙看看,究竟什麼才是真正的瘋狂吧!
羅成長長的吸了口氣,隨後發出怒吼聲,周圍的景象驟然變得扭曲起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以羅成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去,附近的骨堆轟然炸裂,無數白骨射向高空,猶如一支盛開的禮花。
遠處,躲藏在黑暗中的寄生魔物們痛苦的匍匐在地,拚命張大了嘴,卻無法發出半點聲音,不斷有鮮血從它們的眼耳口鼻中流淌出來,然而它們能夠做的,只是在這片狂亂的風暴中顫抖,直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更遠的地方,大樓裡面、商舖當中甚至是下水道的出口,一道道身影從其中躍出,怒吼著衝向羅成所在的方向,羅成釋放出的精神風暴,等同於對所有的寄生魔物下了一道戰書!
羅成沒有去管遠處黑暗中無數攢動的身影,只是看著面前飛舞著的片片白骨,羅成釋放的精神風暴已經停歇,按理說飛舞在空中的白骨應該紛紛落向地面才對,可事實上它們卻仍然在空中按照既定的軌跡盤旋著,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控著它們。
羅成站在原地沒動,方纔的精神風暴耗費了他80點體能,對任何一個合格的超級戰士來說,這種舉動都是非常愚蠢的,還沒有看到強大的對手,便讓自己的體能毫無意義的消耗了近一半,無異於自殺,但羅成別無選擇,他是人,不是任何時刻都能精打細算、無可挑剔的智能機械,壓抑著他的東西,如果不喊出去、不宣洩出去,他無法承受那種重壓。
「卑微的存在,你身上有一股讓我討厭的味道。」漫天舞動的白骨碎片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漸漸顯現,抬起手衝著羅成輕輕一指,在空中飛舞的白骨頓時為之一滯,繼而猶如出膛的子彈般從四面八方飛射向羅成。
利用精神力來操控外物嗎?看來自己的精神衝擊無法奏效了,羅成釋放了金剛加持和生命守護,無視四周呼嘯射來的白骨碎片,飛速前衝,羅成的身形剛剛啟動,方才站立的地面便猛的塌陷,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拳頭狠狠砸在了那裡。
「呃……」那道身影有些驚訝:「運氣不錯麼。」
無數白骨飛射的場面極其浩大,對方顯然沒有想到羅成會不退反進,導致暗中發動的攻擊落在了空處。
辟辟啪啪的聲音不斷響起,猶如雨打芭蕉一般,大大小小的白骨碎片擊打在羅成身上,瞬間爆裂,化作更為細小的碎末和淡淡的煙塵,可射向羅成的白骨太多了,羅成剛剛衝出十幾米遠,身形便完全被數不清的白骨遮蓋,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正在向前滾動的巨大球體,並且這個球體的體積還在不斷增大。
「呵……」那道身影發出一聲輕笑,伸手一握,巨大的球體驟然停在原地,球體表面出現了幾道粗大的凹痕,並且凹痕在不斷向球體內部深入著。
轟的一聲巨響,球體突然猛的爆開,一道彩虹般的劍光破空而出,飛射向那道身影。
輕咦了一聲,那道身影兩手一張,一道淡淡的光幕橫亙在他和羅成之間,隨後再度伸出手指,凌空點向羅成,能夠衝破白骨牢籠,已經不僅僅是運氣的問題了,這個對手值得他認真對待。
然而就在這時絢麗的劍光驟然變得明亮無比,彷彿在漆黑的夜空中升起了一輪小小的太陽,劍光飛射的速度剎那間提升了一倍不止,猶如劃過天際的流星般轉瞬即至。
飛星奪月!
那道身影完全沒有料到羅成在衝破白骨牢籠時竟然還留有餘力,只來得及尖嘯一聲,空氣中頓時蕩漾起一道道漣漪,接踵轟向羅成。
奪目的劍光先是轟擊在淡淡的光幕上面,爆發出震天巨響,光幕片片碎裂,劍光的速度絲毫沒有減緩,繼續向前飛射,撞入了一道道蕩漾在空中的漣漪裡面。
轟……兩道身影同時向後飛退,羅成身上的審判戰衣出現了無數裂口,那一道道看似毫無殺傷力的漣漪竟然比刀鋒還要銳利,而那道身影的情形比羅成還要淒慘,整支左臂已經不翼而飛,如果不是在最後關頭偏轉了一下身體,羅成這一記飛星奪月便足以帶走他的生命。
羅成根本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輕點地面,再次飛撲而起,他不敢再釋放類似飛星奪月這樣的體術了,眼看潮水般的寄生魔物即將湧到近前,他還要保存一部分體力衝出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