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店門,羅成緩緩走了進來,中年胖子正背對著羅成收拾東西,聽到門響,急忙轉過身,笑呵呵的說道:「歡迎光臨。」
羅成先是回頭掃了一眼,隨後視線便落在中年胖子的咽喉間,他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拔出短劍,在那個地方狠狠一劃,一秒鐘就能完成,然後轉身離開。
不過,看到那中年胖子憨厚的、充滿善意的笑臉,羅成突然愣了一下。
成功寄生的反物質生命很難被辨別出來,但進入戰鬥狀態後,它們的形體就會發生各種各樣的變化,比如增生出很多骨架、骨刺,雙手變成利爪,羅成在那片星空中做觀眾的時候見過無數個稀奇古怪的東西,也清楚它們不同的戰鬥方式,所以在羅成的潛意識裡,他的獵物也一樣,雖然沒有進入戰鬥狀態,但肯定會露出很多痕跡和破綻。
可站在面前的,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對方的笑容自然而生動,充滿憨厚的喜氣。
羅成不是盲從的人,遇到事情總要比別人多想幾個為什麼,當然,凡事有利必有弊,有些時候,過於謹慎會錯失良機,引發不必要的損失,但更多時候,保持謹慎是在亂世中生存下去的不二法寶,拳頭永遠比腦子快,又怎麼能抵擋來自四面八方的明槍暗箭,洞悉一個個陷阱、闖過一道道難關?!
羅成心中產生了一絲疑慮,因為眼前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反物質生命,被寄生了的魔物。
「小伙子,想找什麼書?」中年胖子熱情的說道:「裡面那些是賣得很紅火的玄幻書,外邊那一排是漫畫,這邊是……」
「我隨便看看。」羅成輕聲道。
「好的好的。」中年胖子應道,隨後走到一邊,按動牆上的兩個開關,書店上方兩座吊扇緩緩轉動起來。
羅成心中的疑慮更深了,這又是一種充滿人性化的舉動,而且大多數老闆都會在接待最後幾個客人的時候,把該關的電器都關上,能省多少算多少,那中年胖子居然把已經關閉的吊扇重新打開,這才叫真正的體貼服務啊,一個反物質生命會明白什麼是與人為善、和氣生財?
羅成一邊思索一邊在書架間漫步著,那中年男人等了一會,又重新收拾起東西來。
「老闆,要關門了?」羅成問道。
「我不急,小伙子,你慢慢找。」那中年胖子笑道:「反正我回家也沒什麼事做,頂多是陪老婆看電視劇,唉,折磨啊……還不如在店裡多呆會呢。」
「不想看電視劇就轉台唄。」羅成也笑了。
「嘿嘿……別看在這裡客人總叫我一聲老闆,回到家我就是三等公民了,遙控器是老婆的,鼠標是閨女的,就算逢年過節也輪不到我碰,想抽根煙還得溜到廚房把抽油煙機打開。」那中年胖子一邊說一邊搖著頭,他嘴裡在抱怨,眼中卻滿是快要溢出來的幸福。
羅成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智腦的信息出錯了吧?這樣平凡而快樂的人,怎麼可能是反物質生命?!
羅成的視線漫無目標的在書架間掃動著,行動還是放棄?消滅被寄生的魔物,那沒有問題,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動手,但殺人……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最後試探一下吧,如果再找不到破綻,必須回去問問智腦。
「老闆,你這裡有沒有空間物理學方面的書?」羅成問道。
「空間物理?」那中年胖子愣住了。
「嗯,就是介紹反物質世界的書。」羅成看起來很隨意,但那中年胖子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觀察,臉上肌肉有沒有異常跳動,瞳孔有無變化,睫毛的抖動頻率等等,細節決定一切,如果對方真的是寄生魔物,突然聽到反物質世界,肯定會露出端倪。
「小伙子,你找錯地方了,我這裡都是暢銷書。」那中年胖子搖頭道:「找物理書你得去大書店。」
「沒有啊?真遺憾……」羅成頓了頓:「老闆,要不然你給我講一講吧,我很好奇呢,你是從那個地方來的,肯定知道很多。」
「我……我知道什麼?」中年胖子明顯迷糊了,張口結舌的,隨後苦笑道:「你可別尋老哥開心了,我就是個中專畢業生,小時候還沒好好學東西,啥物質……真不懂啊。」
「那算了。」羅成已經確定,對方沒有一絲一毫異常,那麼錯的就是智腦了,近期將要發生的事情,對智腦來說是幾百年前的歷史,訊息出現錯誤很正常:「老闆,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中年胖子擺手道:「現在這時間,大書店都關門了,你要買物理書,只能等明天了。」
「知道了,謝謝老闆。」羅成笑了笑,向店門走去。
兩個人剛剛擦身而過,那老闆雙瞳中突然亮起一點紅光,接著紅光愈來愈盛,最後連眼白也被染成血紅色,和那憨厚的笑容相對應,顯得格外詭異。隨後他從桌底抽出一柄閃爍著寒芒的匕首,縱身而起,像一個幽靈般悄無聲息的撲向羅成。
羅成完全沒有發覺,他的心裡有些喪氣,信心百倍的接受了第一個任務,結果目標信息失真,只能放棄行動,這可不算一個好的開始。
就在羅成要推門走出去的瞬間,突然從玻璃的反光中看到兩點逼近他身後的紅光,能及時警醒,是因為那兩點紅光太過妖異、太過顯眼了。
羅成條件反射般向下一矮身子,左肩陡然傳來一陣刺痛,接著一截利刃從肩胛骨下方透了出來,鮮血濺出,噴灑在玻璃門上。
如果羅成的動作慢了半秒,匕首洞穿的,將是羅成的心臟!
羅成悶哼一聲,隨後猛地向後甩頭,後腦勺重重撞在那中年胖子的臉上。
羅成被撞得頭暈眼花、踉踉蹌蹌的撲在玻璃門上,那中年胖子也被撞得滿臉開花,口中發出尖銳的慘號聲,原來寄生魔物也一樣知道疼痛。
整整兩年的改造、學習和假想訓練,效果很明顯,羅成做出了正確反應,在遭受突然襲擊的同時盡已所能發動最兇猛的反擊,不求立即殺死對手,但必須要有效截斷對手的第二擊、第三擊,並盡力脫離接觸,這樣再次發生戰鬥時,至少是面對面的,雙方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沒有主動與被動的差別。
羅成轉過身,向那中年胖子撲去,那中年胖子雖然也受了傷,但身體異常靈活,就地一滾,伸手在牆上的開關處一拍,店內立即變得一片漆黑。
羅成面無表情,身形繼續向前方衝去,他的感官靈敏度遠超常人,剛才吃了大虧只是因為心不在焉,這片漆黑根本難不倒他。
那中年胖子並不知道羅成的能力,張開雙臂,從側面悄悄撲了過來,指尖縮成爪,扣向羅成的咽喉。
那中年胖子的指尖還差寸許就要碰到羅成的脖頸,羅成突然轉身,右臂一揮,一道淡淡的光華一閃而逝。
那中年胖子擦著羅成撲了過去,撞倒一排書架,他的身體在書架上扭動了片刻,便再無聲息了。
羅成在黑暗中默默站了良久,邁開腿向店門走去,他的手在玻璃門上停頓了七、八秒鐘,隨後輕輕一推,玻璃門化作一片星光。
走進星光中,前面傳來了智腦的聲音:「你受傷了?」
「我知道。」羅成漫應道,隨後把手中短劍的劍鋒橫過來,拍在透胸而出的利刃上。
匕首從他身後飛出老遠,鑲在群星當中,一蓬鮮血象噴泉般灑了出去。
「太粗暴了,這會讓你的傷勢更加嚴重。」智腦說道。
「沒事。」羅成笑了笑:「痛一些,能讓我牢牢記住這次教訓。」
「教訓?」智腦停頓了一下:「我很奇怪,對付一個戰鬥力異常低下的寄生者,你怎麼可能會受傷?」
「我以為他是人,以為你的訊息有錯誤。」羅成淡淡說道,他的臉上沒有被欺騙的憤怒,也沒有犯錯的慚愧,始終保持平靜:「難道就沒有方法準確分辨出它們嗎?」
「在戰爭初期做不到。」智腦回道:「後來有不少寄生者成為政府、軍方的高官,如果能輕易分辨出它們,人類也不會遭受那麼巨大的損失了。」
羅成不再說話了,走到靠椅前,慢慢坐下,但智腦並沒有放過他。
「坦白說,我很懷疑你的能力,這是一次最低級的試煉,沒有任何難度。」智腦道:「如果連這種任務都會受傷,你甚至可能活不到第一次入侵戰爆發。」
一般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聽到如此不留情面的質疑,難免會感到羞愧,但羅成面色如故,只默默的聽著。
智腦很有『大媽』的潛質,囉嗦個沒完,反正中心思想就是用各種論據證明羅成的表現太差,未來堪憂等等。
羅成一動不動,鮮血從肩頭前後兩處創口中不停流出。
「應該治療你的傷勢了。」智腦轉移了話題:「是快速修補還是正常修補?」
「有什麼區別?」羅成終於開了口。
「你的傷勢是較嚴重的貫通傷,如果選擇快速修補,會在十分鐘後恢復正常,預計消耗的能量會超過三百點,如果選擇正常修補,時間會長達二十四個小時,或者更多,預計消耗的能量在三十點左右。」智腦道:「建議你選擇正常修補,因為我們的能量儲備嚴重不足,而且我剛剛檢查了你的能量汲取裝置,完成任務後,你只收穫了四點能量。」
「也就是說,我做了一筆賠本買賣。」羅成笑道:「正常修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