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獄明王抵住幽冥狼之際,太真兩儀劍也射中了郎飛。只不過一灰一白兩把飛劍命中他時,其身周忽然出現一輪青光,繼而在體表浮現出一層雷霆甲衣。
中品靈器雖強,可運使之人不過是兩位化氣後期的女修,灰白雙色的劍芒僅僅是沒入雷甲衣毫釐,便再難前進一分。
恰在此時,那禺強蔽日傘也已飛至郎飛頭上三尺之處,傘翼張開,射下一道又一道的霜白色冰冷光線。
雖說銀傘聲勢浩大,寒霧紛紜,凍氣瀰漫,可傘下的一枚紫色珠子卻是將那些冰冷光線全部折射了出去。夜空下的雲層受寒氣一激,登時變作片片飛雪,墜入了世俗凡界。
無價珠郎飛難以催動,卻能將之當做擋箭牌。別說禺強蔽日傘傷它不得,就算是那伏羲八卦鏡只怕也要甘拜下風。
神風門門主天崆上人呆呆的望著神識範圍內的那顆紫色珠子,不管他以何種方式,不管他耗費了多少真元,那顆珠子卻依舊安靜的懸浮在郎飛頭頂,自始至終都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改變。
就在一眾神風門人受傷的受傷,愣神的愣神之際,郎飛一手維持著「黃泉滅獄」,另一隻手居然凌空一指,對著禺強蔽日傘射出一道紫青雷芒。
一瞬間,雷光與銀光照亮了整片天空,夜幕退卻,再度顯露出了那片天青雲白。
同一時刻,天崆上人卻是悶哼一聲,臉上多了一抹艷紅。方才白衣青年施展的那道雷系法訣攻擊力之強,足以比擬下品靈器的全力一擊。
天崆上人悶哼傳出不久,便再度傳出兩聲慘哼。卻是玲崆、瓏崆二人亦被嗜血魔劍與雷祖劍將太真兩儀劍震飛。
在將稍具威脅的攻擊盡數化解之後,郎飛偏頭看了尚與幽冥狼鬥了個旗鼓相當的小白兒一眼,頓時皺了皺眉,繼而眼中精光一閃,冷然暴喝一聲:「給我破!」
隨著他話音一落,黃泉海登時更加瘋狂起來,螺旋狀環繞而上的海潮將整座浮島越箍越緊。在啟航、天崆等人驚恐的目光下,太乙天巽結界竟然開始變得紊亂起來。
原本那些如流水般有條不紊的神風在黃泉的壓迫下開始轉向,受其影響,越來越多的神風變得狂躁起來。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整個浮島都震動起來,繼而徐徐向下墜去。
黃泉壓迫之下竟然連懸空之勢都不能維持了!這一刻,啟航尊者這位神風門的太上長老彷彿感受到了末日的降臨。他的怒吼連連,瘋狂的對著重玄殿與寒武殿的方向叫喊著:「韓崆、襄崆你們在做什麼?就算拼上你們的命,也要給我維持住大陣。還有洞崆,你又在做什麼?北邙魔宗怎麼還沒派人來?」
重玄殿的方位沒人回答,其實不用啟航尊者吩咐,寒崆、襄崆等數十位人仙已經拼上了老命,就連開口說話的餘力都沒有了。可就算是大陣已然催發到了他們能夠達到的極致,卻還是在黃泉的壓迫下徐徐瓦解。
啟航尊者的話音消失不久,寒武殿方向傳來了回話。只不過,答話的洞崆老道的嗓音如哭喪一般。「啟航師叔,傳……傳訊陣失靈了,連……連傳送陣也沒用了。」
「什麼?」聽罷洞崆老道的回話,啟航尊者登時面如死灰。這外面包裹神風天宮之物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竟然能禁制住空間之力。
洞崆老道的話不只啟航尊者聽到了,他身邊那些化氣人仙也都清清楚楚的聽在耳朵裡。天崆、玲崆、瓏崆等人眼中的恐懼再度放大了幾分,而那五位驅使下品靈器的修士心驚之際,竟是被小白兒抓住機會,青紅兩色雷霆自風龍漩渦中央一路掃過。
「噗,噗,噗……」五道血箭幾乎同時噴了出來。彷彿為了印證什麼叫雪上加霜一般,神風結界終於禁受不住,如四分五裂的板塊一般,瞬間向著塌陷開來。
狂風如刀,神風如電。無孔不入的巽風如暴走的絕世凶獸一般,那一絲風線,即便化氣修士的真元護盾也抵擋不住,那一團風球,如暴虐的神雷般,連山頭都被它斬斷,連宮殿都被它摧毀。
「這是什麼?啊!」「快跑啊!」「我們完了!我們完了!」「不要!不要!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啊!」……
不絕於耳的慘叫,銀色的風芒與鮮紅的血液。仙宮一般的浮島眨眼光景便成為了修羅地獄。跑出來是死,躲在宮殿裡也是死,就連藏身山腹之內也終究逃不脫死亡的命運。
看著周圍之人一個接一個的被風刃肢解,就連玲崆、瓏崆二人也逃不過四分五裂的下場,天崆上人直接嚇傻了。做為神風門門主,大風大浪經歷過,大世面大場景也見過。可他從沒想到做為炎黃第一宗的神風門會有今天。
再大的船也終有觸礁的一天,再堅固的堡壘也終有崩塌的一日。
該死!該死!該死的小畜生!小雜種!我天崆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哼!你要做鬼,先要問問那些死在你們手上的冤魂答不答應。」
這便是天崆上人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收走他性命的不是什麼狂暴的神風,而是那一道如海嘯般臨頭壓下的地獄黃泉。
神風過境,帶走了無數雙手沾滿鮮血的罪惡生命,其後又有黃泉奔流,沖刷著隱於仙宮之中的無窮罪孽。
浮島在緩緩下降。太乙天巽陣崩潰之後,本該流星般墜落的神風天宮卻在黃泉海的包裹下徐徐而墜。郎飛不是可憐這些儈子手,他是為了守護那些在炎黃大陸上拚命呼吸,努力活著的生命。這裡應該是他們自己的世界,不應該也不需要有什麼「仙人」。
黃泉之水如時空障壁般隔絕了浮島與外界的聯繫,雖然青霞、元剎、無垠子三人聽不到其中傳來的慘叫,也看不到那些令人望之膽寒的場面,可對於其中神風門人的下場,即便猜也猜的出來。
元剎老嫗呆呆的望著郎飛的背影,她眼中的憤恨之色如今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她來自北邙魔宗,的確,在許多情況下行事近乎魔頭,可遠處的白衣青年卻是比他們還要近乎瘋魔。
凡人,在他們眼中是螻蟻,是可以任意宰割的魚肉。取生魂修煉法術,取血氣祭煉魔寶……如此種種,在元剎老嫗看來不過是極為尋常之事。一個村鎮而已,根本犯不上動如此大怒,就她而言,曾經死在她手下的凡人,便不下十萬。難道踩死幾隻螞蟻還要後悔,還要內疚不成?
在小鎮之時,婦人也曾照顧她飲食,小傢伙也曾喊過她奶奶。可這對於修仙者的她來說,與其說是尊敬,不如說是羞辱多一些。區區凡人,你們也配?
想那太極劍宗,號稱玄門正宗,不也是高高在上,視凡人如無物麼?上次北邙魔宗去靈雎星收集紫河車提煉元初之血,後被太極劍宗發現,最後還不是掌教師兄許了一番好處,他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北邙魔宗行事了?即便連方寸聖宗不也是這樣的看法嗎?否則又怎麼會道魔並存。
可眼前的一幕卻全然顛覆了她的想法,為了區區幾條性命,竟然跑來同神風門拚命。再看他動起手來的那股子狠勁兒,竟似眼前這些人才是牲畜,而那些凡人才是他的同類一般。
如果魔宗之人是人間的魔頭,那小子就是煉獄中的獵魔修羅。元剎老嫗瞅了瞅遠處的白衣身影,又瞅了瞅自己的斷臂。做為一名魔修,她打心底裡生出一絲惡寒。
與之相異的是無垠子的態度,這位蓑衣道人是一位海外散修,相較於高高在上的世家宗門而言,他更能體會修仙的艱難,生命的不易。這也正是在知道神風門發動獸潮,拘煉生魂一事後,盡自己最大努力,偷偷摸摸救下牛戩等人的原因。
只因拿凡人當豬狗,隨意屠戮,只因為了湊足三十六顆生魂珠討好北邙魔宗。這炎黃星上屹立數十萬年不倒的神風門竟是被滅了滿門。
從郎飛的背影上,無垠子看不到仙的高傲,看不到魔的無情,在他身前的不遠處,那裡站著的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至於青霞仙子,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麼的平靜。衝冠一怒屠滅金鐘山,單人獨騎抹平雷帝山,如今又只手顛覆神風門。青霞仙子陪同他一路走來,對於他的性格與做人準則,已是再無人比她還要瞭解了,小芸不行、褚海蘭不行,雪婭與方清寒同樣也不行。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