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柄鳳鳴小刀分佈排列,應氣機牽引,羅列做四簇菊花瓣,並內中一柄小刀做蕊心,呼嘯著直奔挾勢而至的「卍」字。
與此同時,趁著郎飛的視線被「卍」字霞光與「十三鬼見愁」刀背上放散而出的烏芒掩映之際。羅閻上人口中輕輕吐出幾個音節,而後左手中指與無名指微微一動,那張若隱若現,幾與環境融為一體的迷你符菉自其指縫間溜下。於下墜途中,彷彿游魚一般扭得幾扭,繼而化作泥鰍般一縷灰氣,順著海浪一頭撞入水中。
一十三道烏光刺穿無邊霞光,上下左右共計一十二柄鳳鳴小刀將「卍」字抵住,待最後一柄烏光釘射在「卍」字中央時。流轉的霞光瞬時變得有幾分暗淡不清。隨著刀背上一抹抹蒼黑色的流光注入流霞之中,「卍」字勢盡而衰,就連流動的霞雲也愈見凝滯起來,最終如晚霞一般,淡出視野,淡出天地,復化作一片虛無。緊接著,十三柄飛刀餘勢不減,仍舊沿著原來軌跡電射而來。
見此,郎飛眉頭一皺,正待再施手段之時,他腳底水面上忽然閃過一道淡漠的灰氣,勢若雷霆一般衝出海面,刺破虛空,直朝郎飛立身之處逼近。
羅閻上人這密謀的一擊頓時攻了郎飛一個措手不及。其速之疾,眨眼間二者相距已是咫尺之遙。
千鈞一髮之際,不待郎飛召喚,腰際閃過一道七彩光華。瞬間移動至郎飛與那道淡灰色的事物跟前。繼而彩喙疾張,猛的噴出一道金黃色的火焰。
這番變化發生在瞬息之間。待場外眾人回過神來時,又聽得一聲古怪之極的悲嘶之聲。
諸人皆有神識相助,只微微一掃,場內形勢即刻一目瞭然。
虛空懸浮的金黃火焰之中,那道小指長短的淡灰色物事在不斷的首尾搖擺,翻滾扭曲。彷彿正經受無邊折磨一般。
趁著十三柄飛刀尚未及身,郎飛亦抽空掃得一眼。原來那一道淡灰色竟是一隻活物。早先之時整個身體半隱在周圍環境中,此時在南明離火的鍛燒下方才顯露出廬山真面目。其形如春蠶,頭部無鼻無眼,中央一張渾圓大嘴,邊沿處又長一圈細密如織的尖牙,一眼望去令感覺遍體生寒。
「這是……」郎飛思前想後,總算在記憶深處翻出一個與之匹配的名號來。「無顏蠱」,據傳乃上古時期九黎族所飼蠱蟲,顧名思義,此蠱無顏,唯有一張大嘴。生來無物不食,不論是草木血肉,乃至金銀銅鐵,一概來者不拒。若馴養至成年,其身可達一尺之長,即便是如仙器一般堅硬之物亦難當其噬咬之力。
而今,因劫後天地變動,濃郁的靈氣化作稀薄的輕靈之氣,對於這些蠱蟲而言也是滅頂之災。休說成長了,就是能夠存活亦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就目前修真界的整體形勢而言,郎飛還真沒聽說過哪個門派能夠培育成活的。誰成想就在自己眼下見到了這麼活生生的一隻。方纔若非小羽兒及時出現,但凡再晚一步,只要「無顏蠱」觸及身體,便會順勢沒入血肉之中。那時節,等待自己的誰知道會是怎樣一番局面。
這些念頭在郎飛的腦海中一閃而逝,還未及後怕,前方電射而至的「十三鬼見愁」亦到了身前十丈之處。見此,郎飛忙重整思緒,將「無顏蠱」一事先擱置一旁,轉過頭來專心應對那一十三柄放射著濃濃烏光的鳳鳴小刀。
淅瀝瀝如珍珠般的雨滴自九霄之上跌落塵寰。猶如毒蛇吐信一般的一十三柄小刀轉眼欺近身前五尺。郎飛輕輕吐出一口濁息。卻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面土黃色的小旗。隨著一抹精光自眼底飛掠而過,疾抬手揮處,戊土旗面灑下一道伴著濃濃的土腥味的黃色細沙。後經郎飛一聲暴喝,轉瞬之間化作一條厚度達三尺之寬的戊土壁垣。
「噗,噗,噗……」隨著接踵而至的幾聲悶響,一十三柄鳳鳴小刀幾乎同時扎入戊土牆中。即便在這等防禦陣仗之下,郎飛仍能聽見旋轉如風的柳葉小刀切割下,散碎的戊土顆粒悉悉索索的翻轉之聲。最終,眼看著就要將三尺厚的戊土壁垣刺個對穿之時,卻才堪堪阻住其勢。
這邊郎飛長舒一口氣,暗暗震驚於成套法寶的凌厲。而另一邊的羅閻上人則面色微微一變,有些好奇郎飛手中竟有這等防禦法寶。自己同黑煞上人與冷煞上人也稍有結交,卻全未見過二人使用如眼前這般上等品質的防禦法寶。
「也不知這小子到底是個什麼出身?」雲霞宗皆是女流之輩,他一個男人,自然不可能師從雲霞宗,再加之天劍宗與珈藍宗對他的態度來看,當並非雲繁界之人。「難不成是長青界之人?」羅閻上人仔細想了想,又覺不太可能,想那長青界一向在雲繁、骨都二界夾縫間求存,怎敢輕易攪合進此等麻煩事中,更兼郎飛的修為境界委實古怪的很,想那長青界人鄙地窮,又如何能有這等奇才。
羅閻上人暗自揣測郎飛來歷之時,那被南明離火鍛燒的「無顏蠱」的生命也已走到了盡頭。此時它淡灰色的身軀已被金黃色的火焰所覆蓋,圓口中正向外吐出一灘一灘的污綠色液體。
見及此幕,羅閻上人雖心有幾分遺憾,卻礙於小羽兒與郎飛聯手之威,只得呆立原地,眼睜睜的看著「無顏蠱」在火焰中化作一縷飛灰煙消雲散。
對於這等傳承於上古的奇蟲,說不心疼那是假的。遠在原始天魔宗還未分崩離析之時,可是花了大價錢自九黎族手中換取了一些蠱蟲的飼養之法。等到大劫之後,煉神一道興起,原始天魔宗因故三分,天妖宗的始祖元剎真人,分裂出宗門時帶離了妖術一脈的修行典籍,其中便囊括了奇蟲妖獸類的豢養、飼育之法。
以眼前的「無顏蠱」來說,依照上古傳下的培育之法,除了日常飼養的獸肉餌料外,還要不定期加入一些眼下早已絕跡的陰屬靈材,更要每日裡用心血以及一絲先天靈氣溫養方可使其逐步成熟。
按照此等苛刻的培育條件來說,以目下的環境而言實難達成。羅閻上人曾於原始天魔宗遺跡的一座古洞中偶得一些蠱蟲卵,返回天妖宗後,經過多方面查閱,最終被他想到一個曲線救蟲的方法。即:將之封印在養靈符菉之中,通過一些禁制手段使其停止生長,平時單單渡入一絲靈力,得以維持其存活所需。在對敵之時,僅需破開禁制,便可祭出傷敵。最合偷襲之用,乃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絕等手段。
原本他拿出「十三鬼見愁」來便是為了吸引住郎飛的注意力,才好用「無顏蠱」偷襲。不想郎飛注意不到,那一向對天地靈氣敏感的鳥兒卻察覺到水下的異動,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只一道南明離火便將這至陰至毒的蠱物煉做虛無。
「哼,羅閻老賊,好個化氣高人,卻不想竟是這等卑劣小人!」待小羽兒回轉肩頭傲立,郎飛轉過頭,與對面羅閻上人冷冷對望。
他這一句譏諷之言說的羅閻上人老臉一紅。「小輩,多說無益,兩軍對壘,正所謂兵不厭詐,談何偷襲與否。若對老夫不滿,有什麼手段你只管使來便好。」
「既如此,老東西,小爺就成全你!」說著,左手一抬戊土旗,桿尖順著對手一指,同時右小臂挽住瑞雲飛雯筆,急動身形,直撲羅閻上人而去。
此時小羽兒也自郎飛肩頭飛出,閃動間已至半途。再一個閃動便到得羅閻上人頭頂,也不答話,張嘴就是一道粗如銅鏡大小的南明離火焰。
即便是早有心理準備,見到這詭異的一幕,羅閻上人心裡也有幾分悚然,不及去動「十三鬼見愁」,先將真元護盾守住全身。
血色冰晶一般的真元護盾方一成型,金黃色的火焰便一頭灑了下來。殷紅的冰晶在火光的照耀下閃動著極其詭異的光芒。血晶護盾雖在火焰的炙烤下不斷消融,可一時半刻尚無潰散之兆。見此,羅閻上人厲哼一聲,劍指一引,早已召回身邊的一十三把鳳鳴小刀首尾相接,猶如一條烏青色的螣蛇,直撲小羽兒而去。
青蛇來襲,不待郎飛吩咐,小羽兒輕展雙翅,一瞬間消失無蹤。於此同時,郎飛也已趕到不遠之處,挽著瑞雲魔紋筆向前微微一點。霞光閃處,化作無比濃縮的一點,直取羅閻上人中路。
上有餘焰,中有霞光,一瞥之間又看到小羽兒自足下不遠處顯露出身形。面對一人一鳥的夾攻,羅閻上人雖空有一身絕頂修為,卻依舊是左右難顧。萬不得已之下只好一咬牙,勉強騰出一隻手擋下瑞雲魔紋筆霞光的同時,疾動身形閃至一側。
本以為這樣可以略緩一口氣。不想還沒立穩腳跟,眼前又是一閃,那蹬鼻子上臉的鳥兒再次露出身形來,探頭就是一口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