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韓子聞說,心中意動。便說他也正有此意。二人遂約定好,以一月為期,屆時再行相聚,探討這期間研習日氤訣的心得。
辭別朱韓子,郎飛回到末進,未免期間發生意外,他又在群花之間佈置了一座隱秘的示警法陣。隨後轉身上樓,回到房中正襟危坐,收攝心神。
隨著緩緩撤去加諸在體內元力上的神識封印,紫色丹氣登時如脫了韁的野馬,根本不用郎飛行氣,元力竟自己流轉開來。皮肉下面的紫氣紛紛湧出,聚於筋脈之中。內視之下,宛如一條紫色長河,波濤澎湃、洶湧呼嘯著沿奇經八脈繞行一周,而後交匯於後心督脈靈台穴。幾經壓縮,竟團聚成紫漠漠、圓灼灼的一個丹氣團。
這一番動靜下來,郎飛早已疼的五官扭曲、汗流浹背。丹氣流過之處宛如刀割一般。各處青筋暴漲,一條接一條隆出體表。紫色蜿蜒之下更有無數血色交織在一起。
好在郎飛修習雷祖劍時受足了摧殘,眼下這非人的折磨,雖痛徹心扉。可一雙仍然靈動的眼睛中滿含決然。
彙集再彙集,壓縮再壓縮。也不知過了多久,郎飛也不曾細數,只覺含在口中的行軍丸與養心丹已所剩無幾。終於,在這一天的子夜時刻,靈台穴中鬱積的氣團一震。內視下但覺紫芒一閃,待聲勢淡去,再看時,那一團積聚的深紫色丹氣已然化作一股隱泛金芒的晶瑩體液。
未等郎飛細瞧,充盈在督脈中的紫金液體忽然一瀉如注,沿著靈台、神道、大椎、風府……一直到頭頂百會穴。至此,紫金液體稍頓,郎飛直覺頂心一涼。緊接著,前胸心肝脾肺腎中溢出五道顏色不一的精氣,甫一出現便直貫頂門,最終經百會穴,被紫金液體一浸,而後漫出頂門。於頭上三寸之處,環繞往復,旋轉開來。
此後,紫金液體又動,經神庭穴一路向下,之後進入任脈,仍沿前胸穴位流淌,直似飛流而下的暴瀑一般,盡數傾入氣海穴(丹田)之中。氣海中的液體越聚越多,隨著紫金浪花的舒捲,就見本已被方清雲刺破的氣海穴煥然一新,四周障壁上金星點點,彩光盈盈。
少時,筋脈中的紫金液體已經涓滴不剩,此時此刻,整個氣海中懸垂著一團軟濃濃、飄蕩蕩的紫金液體。
與此同時,郎飛只覺頂心識海深處閃過一抹華光。由遠及近,倏忽間又是一個轉折,順勢而下,投入臍下氣海穴紫金液體中。
眨眼之間,紫金液體正中央青芒一閃,憑空出現一個漩渦。紫液順勢旋轉,一股股渦流將紫金液體壓縮又壓縮,直至化作一點紫金微粒,最終送往氣海中央青芒處。
一個呼吸,兩個呼吸……直至八十一個呼吸過後。郎飛身子一震,丹田中紫金液體消失無蹤。隨著氣息的平復,中央一點青光逐漸淡化。
經少時,郎飛自迷茫中回過神來,不及感受身體的變化,急忙運功內視。就見氣海中虛懸著一個光灼灼、圓坨坨、紫色中又有淡金紋理的「鵝卵」。
「這……這就是元丹?」感受著「鵝卵」傳來的磅礡氣息。郎飛愣了片刻,「噌」得一下站起身來。四肢微微一動,但覺舉手投足間有一股開山憾岳之力。
「師父,您在天之靈看到了嗎?徒兒如今已晉陞煉精境界。」郎飛仰面朝天,悼念片刻,而後站起身來,本想試一試拳腳威力,可一轉念,思及整個玩花樓乃是百年梨木所建,唯恐自己境界未穩、一個收手不住將其拆了。
半柱香的功夫,郎飛慢慢平靜下來。想到自己剛剛進階煉精初期,境界尚未穩固,又掐算著距離一月之期尚有五日。轉念有了打算,復又坐回床頭,閉目打坐,靜靜穩固修為。
如此過了三日,身周的凌厲氣息緩緩收斂。眼見修為已經穩定在煉精境,郎飛遂睜開眼,自床上坐了起來,稍微定定神,飲罷桌上半壇杜康,嘴中叼了一塊臘肉,又想起那焱陽子所贈日氤訣來。自忖後天就是出關之期,雖然自己並不在意這日氤訣,但好賴也要誦讀一遍,應付過朱韓子與焱陽子那一關。
轉眼又過兩日。這天一早,郎飛收回佈陣器物,逕直來到朱韓子門前。不急喚他,先以神識入屋探查。將室內情形略略一掃,但見那朱韓子正躺在牙床之上沉睡未醒哩。
郎飛微微一笑,邁步走近,輕輕敲了敲房門,道聲:「師兄……」
「唔……哦,是師弟啊!」屋內傳來朱韓子有些含混不清的聲音。少時,又聞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不大功夫,門呀的一聲開了。
結束整齊的朱韓子自屋中走出,微伸了伸懶腰,又瞥了一眼朝陽,這才轉過頭來瞧郎飛。
「師弟,你出關了?」
郎飛點點頭,道:「一月之期已滿,當應師父之言,去尋他老人家了。」
朱韓子頷首。二人遂來到首進院落。登樓找尋一番,卻未發現焱陽子的人影。二人無奈,只好在院中石亭就坐,一面交流些閉關所得,一面靜等焱陽子歸來。
過有須臾,日頭漸高。二人正談的興高采烈之時,院門處人影一閃,焱陽子走了進來。
二人一愣,急忙迎了上來。相見禮畢,焱陽子帶二人來到小樓前堂落座。先是詢問了一番兩人近況,又問日氤訣的修煉情況。
雖然之前二人於石亭上交流過,可在郎飛刻意保留之下,朱韓子仍多有不解,正好趁此時機一一請教焱陽子。之後郎飛也假意不懂,略選了幾個難點問明。
師徒三人一番言談下來,日頭已近午時。見此,焱陽子勉勵二人幾句,又叫二人不要忘了去赤火殿當值,否則月供可就沒有了。隨後出了院門,不知所蹤。
二人面面相覷片刻,無奈,只得搖搖頭,逕自回房休息。
翌日,郎飛一早仍去尋朱韓子。二人到膳堂匆匆食罷,而後照焱陽子的吩咐,去往赤火殿當值。
除開精英弟子以外,對於長青十宗一般弟子而言,境遇皆大同小異。如玄火宗,一般門人每個月均要服役四天,至於剩下的時間,則全由自己分配。
赤火殿是領取宗門任務之處,對於一般脫胎、換骨二境弟子來說,無非是些內務雜役。故而,也沒多少硬性規定,只不過是全憑自己選擇罷了。整個玄火宗築基門人不再少數,而脫胎、換骨二境的則更多。有些時候;譬如月底,赤火殿更是人滿為患,而門中雜役來來去去無非就是那麼幾個。僧多粥少,竟要打破頭去爭。
眼下正值月中時分,赤火殿尚顯冷清。二人邁步進入殿中,有執事迎上,問明來意,隨後領著二人來到張牌之處,著二人自行選擇。
仔細瞧了幾眼,無非是些護衛,司茶、清潔、打掃……等等最簡單不過的雜役。郎飛未多想,隨手挑了個打掃庭院的任務。而朱韓子選的是看守門房。見二人選罷,執事弟子揮筆記下,將二人送出赤火殿。
出了赤火殿,二人隨即分道揚鑣,郎飛行經傳送陣,逕直來到山脊正中一所庭院中清掃些飛絮、敗花。
眼前庭院稱作涵香院,乃是宗門弟子日常研磨藥材之處。今日裡研藥弟子較少,間或有磨砂聲傳來,又有陣陣藥香飄過,再兼偶有些鶯啼鳥鳴,倒也稱得上清幽。
郎飛一邊機械的掃著地,一邊放出神識,沿山脊之勢,分兩股,向著東坡與西坡無數殿宇群延伸。
一日無話,待得遲暮時分,除去有著極強的禁制守護的幾處外,郎飛已將整個玄火宗幾乎翻了個底朝天,卻依舊未見那勞什子練氣功法。
「嗯,那些有禁制守護的所在,其中一處當是藏書樓。細想來,此處最為可疑。不若明日去到藏書樓一瞧。」心中做下決定,又將雜物清理乾淨,旋即回轉赤火殿,交割完畢後返還杏林別院。
轉眼鶯啼報曉,又是一日。郎飛徑直出了杏林別院,經傳送陣來至藏書樓,出示身份玉牌後,執事帶著他來到一樓,一併告知二樓典籍乃是築基與煉精修士所用,至於第三層,更是化氣之上方可修習,且三樓還有陣法守護,切莫擅闖。
郎飛自然連連稱是,待得執事離開,卻才轉身來到一張書架前,明著檢閱書籍,實則以神識四處打探。
昨日郎飛以神識打量得藏書樓有禁制阻隔,未敢輕動,今日只身前來,竟發現樓體內並無禁制,唯三樓有一座防禦法陣守護,卻並非阻絕神識之用。
「想來那可以阻隔神識的禁制乃是設在藏書樓外,當是用作提防那些來訪的人仙!」郎飛不覺莞爾一笑,將神識放出,直向三樓探去。
守護三樓的法陣若以防禦之能而論,足堪抵擋化氣之人數十次攻擊。可也僅僅是防禦性能出色,而對於神識,可就無能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