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四人一早起來,匆匆食罷,逕自別過玄羽老道,一行人說說笑笑向天削峰頂天台之上行去。
四人去時尚早,又攀談些時分,這才見眾弟子熙熙而來,再過得片刻一眾長輩也都御風到來,因其比鬥已是淘汰多半,故今日所來弟子明顯少於昨日。[]
朱罡列嘟嘟囔囔滿嘴胡話,一臉的不願意,嗔怪那些不來之人不當人子,不來看他朱大爺耍威使風,惹得那不巧聽到的弟子怒目而視,各個視他直如仇敵,那呆子卻也不當回事,撇撇嘴仍自渾話不絕。
郎飛三人拿他無奈,只得裝著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那呆子獨角戲唱了半晌,自覺無趣,瞅瞅三人只得閉口不言等待開賽。
不一會的功夫,待三老道姍姍而來,丹碧子這才步上高台依舊廢了一陣唇舌,著眾晉級的弟子上台挑選玉牌。
眾弟子魚貫而出,紛紛上前抽取玉牌,等不多時,四人也都挑選完畢回轉原地聚首商議。
郎飛之玉牌號七,雪婭號二十三,朱罡列號三十,雲寒號十五。
郎飛揉揉眉頭,一臉煩悶。「恁的命苦,小爺又打頭陣,為何不使我與你們壓陣。」
「好教你逞幾分威風,如此不願,囉嗦至極!」朱罡列又排了末座,心中不喜拿話擠兌道。
「你這呆子又犯渾,找打不是?」郎飛搓搓拳,一雙眼狠狠的瞅著那呆子。
朱罡列嘿嘿一笑。道:「飛哥兒,但請留他幾分力氣,一會上台之時運使,今便欺我算何能耐。」說罷後退幾步躲於雪婭身後。
「飛哥兒,莫要理那呆子,場中情形已是明朗,馬上便是你之輪次,且做好準備吧。」雲寒皺著眉看向二人,勸解道。
郎飛聽得此話忙回頭細觀,果見場中三場早已分出勝負,剩下的那一對也已進入尾聲,他不禁挑挑眉,將衣衫整理一下,念了幾遍靜心訣做好出戰的準備。
「請下一場次玉牌得主入場比試!」隨著守台長老一聲號令,郎飛向三人拱手作別,分開眼前人流緩緩步上台去。
「快看,師叔祖哎,還是那等俊朗。」卻是有幾個早已淘汰的女弟子前來觀戰。
「你這小妮子又思春了不是?自忖比那師叔祖的徒弟如何?」旁邊一個明顯年長的女弟子忍不住出聲打擊。
「師姐!!他們那可是師徒,有違倫理。」
「這修真界何曾沿用世俗禮法,依我見你還是熄了這門心思的好。」
「哼……」那一身宮裙,鵝蛋臉的女弟子憤憤不語,只是一雙美目聚在郎飛身上半寸也難以移開。
「師叔,弟子請禮了,還望手下留情。」一身黑衣,粗眉郎目,滿臉肅容的器脈弟子向郎飛拱手作揖。
郎飛見其禮數頗周,對其甚是滿意,輕輕點頭,淡然道:「無妨,我自有分寸。」
「如此,師叔見諒,弟子動手了。」說罷不待郎飛答話自袋內拿出一件奇物。
霎然,在他抬手間郎飛只覺耳中響起一陣鳴奏,聚目望去細分辨,見那物卻是一件箜篌,金精檀木雕龍身,脂玉翡翠銘鳳首,纓霞彩,絡藻碧。端端的好賣相。
郎飛心中一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視著那黑衣弟子。
「師叔,此物乃是自我師父處暫借而來,其名『澄空』,威能遠超一般的法器。」黑衣弟子甚為愛惜的輕撫篌身,不忘提醒郎飛。
「嘖,嘖,豎箜篌,真個是好物什,怎不是他家朱爺與其放對,若將那箜篌做一個添頭,送給雪婭,也可夜夜聽曲日日笙歌,豈不快哉,可惜啊,可惜,想那飛哥兒這等迂腐之人須做不出奪人之美的事。」朱罡列搖頭晃腦,一副可惜之極的表情。
雪婭少時也曾學得音律之道,一雙美目怔怔的望著那件豎箜篌艷羨不已,聽那呆子說話,只是嬌嗔一聲,瞪了他一眼。
「嘿嘿,如此看來當真是喜歡的緊,雪婭妹子但請放心,待那飛哥兒下台我便言於他,好壞將其給你去討上一件。」呆子見她表情心中會意,忍不住一旁煽風點火。
雪婭輕咬了下貝齒,也不答話,想起郎飛還在台上,關切之情又起,別過頭觀戰,不去理那呆貨。
朱罡列嘿嘿乾笑一聲,扯扯雲寒衣袖,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一番,待其點頭,這才滿意一笑,側首同觀。
此時台上那黑衣道人已經連退數步拉開了與郎飛的距離,盤坐下來,將那箜篌立於身側,五指平張,輕按在管弦之上。
郎飛神色凝重,一臉戒懼的望著遠處的黑衣弟子,運真氣行於全身,尤其是雙耳之處,更是護持有加。
「叮……」一聲如滴清泉之音傳來,郎飛只覺全身舒爽,如聞天籟,不禁面露享受之樣。
「叮叮咚……」那黑衣道人見狀五指輕輕一撫,二十三根琴弦先後晃動,一枚枚動聽的音符宛若起舞天人般躍出箜篌,飄飛入眾人耳中。
「嗯!嗯!」朱罡列晃著肥頭,隨著韻律而擺,雲寒亦聽得直點頭,只有雪婭深深的皺著眉頭,曲子舒緩,弦聲輕揚,不過頗通音律的她卻分明自其中聽出了幾分危機,平緩中暗藏殺機,悠然中隱有凶意。
「咚咚叮鐺……」曲聲漸高,一時若金戈鐵馬,戰意昂昂,郎飛手握冰鯨鋼鋒,目光深邃,提心平時前方,此時那曲尚未顯出一絲殺伐之意,反倒是使人如飲甘露,沁人心脾。
他正在那回味,對面黑衣道人眼中驀然閃過一絲精光,又急急撫弄幾下管弦,待其音去,急急抓下,瞬時將那顫動的弦絲穩住。
聲音乍停,郎飛只覺如被生生吊於半空之中,心中翻騰,上也不得,下也不得,胸口淤積了一口悶氣,將整個身體中的真氣攪的紊亂不堪。
「想必這就是那火雲子的得意之徒了,嘖,嘖,金系真氣,再配合這等殺伐之物,卻有過人之處。」天羽子不禁開口讚歎道。
「冰、雷、音、雲、毒,這五靈根皆是世所罕見,那火雲子師侄已提升音質之靈物打造的箜篌,配以金系主殺真氣,模仿音韻之道,卻也有幾分可取。」雲羽子心中亦頗為滿意,同樣點評道。
玄羽老道搖搖頭,輕聲道:「音律一脈博大精微,又怎是模仿能及,師弟們是未見音系靈根之人使那韻法,想為兄年輕之時由長輩帶去方寸聖宗參加萬仙朝會,曾有幸見到天音宗宗主之徒比鬥,僅一曲,半分攻擊手段未出,對手便六神自損,五臟皆傷,哪是此等小道所能比擬。」
「所謂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憑其地品音靈根最後得了萬宗大比第十八名,得以離開此間,往那中央星海覓求大道。」玄羽老道遙想往事,不禁又是一番唏噓。
「然也,師兄所言極是,為弟去參加之時卻無緣見到音靈根,只是那等驚才絕艷的天靈根之輩卻也難以出人頭地贏得好名次,各種稀奇體質,古怪靈根層出不窮,真真長了不少見識。」雲羽子亦想起當年他去參加之時同樣感慨萬千。
三人有感年少見聞,怔怔出神,半晌的功夫,天羽子率先回過神,出言道:「好了師兄,莫談那等遙遠之事,還是先顧眼前要緊。」
「諍……」一聲顫鳴,箜篌之聲又起,只不過此次那黑衣道人手上瀰漫著一股白色之氣,狠狠撥在那箜篌的第一根管弦之上。
狂風乍起,一股肅殺之氣騰空而起,那弦急劇顫動,一道肉眼難以分辨的白色氣刃突然彈射出去,直奔猶自發呆的郎飛。
他此時早已被那音律奪了心神,腦中被那聲「諍」所攝,雖眼能見,耳能聞,且也恍惚的看到白色氣刃,卻提不起身中真氣,只能勉強顫動肉軀,奈何這等微不足道之功如何能躲那氣刃,只好眼睜睜看其打來。
「啊!……」台下響起一片驚呼聲,那黑衣道人先前比鬥之時未曾拿出這等利器,此時甫一拿出就有這等威能,盡都為郎飛捏了一把汗。
「鏘……」一聲脆響,冰鯨鋼鋒掉落玉台之上,顛顛震動,撞擊之下寒氣瀰漫,水珠湧現,郎飛手上佈了一層肉眼可見的霜雪。
「嗖!」氣刃劈過,扭曲的光線折射出道道陰影,將那劃過的軌跡映的駭人之極。
郎飛臉上冷汗直流,若不是剛才他奮力丟開鋼鋒,寒氣湧上使其清醒了幾分,忙運真氣躲開,此時怕不是已經落敗,不禁心中感歎,那些能挺到如今的弟子各個皆有幾分過人之處。
「諍……」又是一聲脆響,那黑衣道人已經撥動第二根管弦,同樣的一道氣刃虛空劃過,趁郎飛站立未穩之時打來。
郎飛又覺耳中一鳴,思緒一亂,身軀恍若難控,忙一咬牙尖以刺痛喚醒神經,觸地一翻,滾到鋼鋒之處,一把將之攥到手裡,他未握住溫玉劍柄,而是抓在鋼鋒劍身之上,任憑其寒力透過手掌侵入體內。
「喝,喝!」驀然打個寒戰,郎飛運真氣抵擋寒意,如此,他雖然寒冷難耐,但總算是緩解了那箜篌之音對他的影響,能夠奪得幾分動手之機。
「如今寒意入體,斷不能持,需盡早分出勝負,若是不然定會傷在這寒氣之下。」郎飛思量一下眼下情形,不禁心中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