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之沉聲道:「既然你們都有幡然悔悟之心,那就去和大祭司認錯吧。高速」
說完,少年郎轉身回奔石屋而去。路過一地雪泥的熊騎兵戰亡之地的時候,隨手在地上拾起一根原木,柴刀把原木頓頭削尖,手法熟練比。白苗族族長的頭顱插在原木尖端上,單臂用力,把原木深深插在已經被血水、雪水浸透的土地中。丈把長的原木深入地下三尺多,白苗族族長死不瞑目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族人,眼神空洞
沈旭之左手拄著原木,回頭望去,見陸續有人站起身準備跟著自己走回石屋。冷冷的哼了一聲,道:「誰讓你們起來的?」
白苗族有強項之徒,但在戳在原木上族長的頭顱注視下,心中膽寒。哪裡又敢分辨,低頭跪在地上,膝行而入。路過滿地熊騎兵血泥的時候,不時有殘肢斷體、破碎內臟散落在膝行之路上。雖然都是蠻人,凶悍比,此刻卻被奪了心魄。一路戰戰顫顫,魚貫膝行而入。
地上留下一溜血跡。
沈旭之深深攏起黑色罩帽,最後像是趕著一群綿羊的猛虎般走進石屋。一身霸氣,穿過低頭拜伏在地、不敢抬頭的白苗族族人,把手中柴刀扔給窮奇。在阿瑾手裡抱回蘭明珠,盤膝而坐,凜然生威。
阿瑾見除了三百熊騎兵之外居然只有族長一人隕難,知道沈旭之見是自己族人,不願多做殺戮,心中悲哀後復又驚喜
沈旭之知道阿瑾要說一些話,這種收攏人心的伎倆少年郎知道,卻不願意聽。只是盤膝坐在阿瑾身後,神識進入識海中。
四隻老妖怪還是混吃等死的打著麻將,興高采烈。見沈旭之進來。九尾天瀾白狐笑道:「不錯啊,學會殺人立威,收攏人心了?」
「哪會。就是懶得殺。都是阿瑾的族人,怕殺人殺多了阿瑾臉上不好看,心裡難受。」沈旭之懶洋洋的坐在識海池塘旁,看著池水碧波蕩漾。有些出神。
「不錯,你終於長大了一些了。」九尾天瀾白狐沒有理睬沈旭之的解釋,笑著誇了一句。
「他那還叫長大了?他那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心裡有事兒,這叫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昊叔貶損著沈旭之,見少年郎看著池水發呆,並不像往日跟自己鬥嘴,隨手扔過去一根煙,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你呀,別有點啥事兒都寫在臉上。有事兒就解決事情。嘟囔起一張臉,給誰看臉色?」
沈旭之還是沒說話,接住昊叔拋過來的煙,對著昊叔咧嘴笑了笑,示意自己並沒有給昊叔臉色看。蹲在識海池塘邊上。農夫一般抽著煙,和那邊嘩啦嘩啦的麻將桌格格不入。
「去了,你就知道了。進了南國都城,不能再手軟了。」九尾天瀾白狐一邊打牌,一邊跟沈旭之說。
沈旭之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不說話,九尾天瀾白狐也能知道。
「放心吧,凡事自有天注定。不是你犯愁就能解決的。就像是打麻將他們都打不過我一樣,順理成章嘛。」
「哪個打不過你?」
「旭之,你想什麼呢?」
幾隻妖怪七嘴八舌的說這話,雜亂、章。沈旭之依舊蹲著,看著識海池塘光滑如鏡的池水裡映刻出自己的影子,年少的臉龐上已經有了一些滄桑的痕跡。是啊,身上的疤痕又多了許多。
「沒想啥。」沈旭之呲牙笑了笑,看著自己的影子,覺得好看了些。
「你是不是覺得這狗日的老狐狸天天瞞著你幹這幹那?你心裡不舒服?要不咱們收拾他一頓?」昊叔抽著煙,跟九尾天瀾白狐愈發熟悉之後,不再像當年那樣嚇得屁股尿流。
沈旭之抬頭,看了看四隻老妖怪,問道:「我總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就跟天上一直有一雙眼睛看著我,盯著我,看得我毛骨悚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嘖嘖。」昊叔啪嗒啪嗒嘴,「我就說你跟這狗日的老狐狸越來越像了,滿肚子狐疑,你就不能學學我,沒心沒肺的過日子?」
「我哪會啊。我沒開玩笑,自從拿了鴻蒙紫氣,就一直有這種感覺。或許是以前修行的層次低吧,雖然現在也高不到哪去……」沈旭之仔細的想了想,卻找不到自己想要說的話,找不到形容自己身上那種若有若的感覺的詞彙。
「你們看看,現在這狗日的口氣有多大?你都天啟境的半仙了,還血魔靈三修,居然學會自謙了。真是長大了啊。」
「我就是這麼感覺的,總是覺得一雙眼睛在天上盯著我看,難道天啟的老傢伙們都是這樣?這樣才叫天啟?」沈旭之有些納悶,進來說了幾句話,心情也變得好了一點。以前心裡一直琢磨卻不敢肯定的事兒,如今說出來,似乎好受了些。
九尾天瀾白狐面前的牌都扣著,老狐狸也不看,抓起一張手指輕輕摸過,放進牌堆裡,隨手拿起一張打了出去。打完牌,說道:「沒事兒,其實有誰不是被天上那隻眼睛看著的呢?別多想,走好每一步你不是想要給石灘紋刻一隻高階的荒獸嘛,我琢磨一下,南國的那只似乎可以,不過還要動點腦筋。放心吧,不管有什麼事兒都有我在。」
聽九尾天瀾白狐這麼說,沈旭之歎了口氣,說道:「我就怕有朝一ri你自己發現自己也在局中,那我得多沮喪。估計打都懶得打了,咱們直接自爆了得了。」
聽沈旭之這麼一說,九尾天瀾白狐兩隻眼睛瞇起來,手僵在半空中,拇指摸在牌面上,半晌不動。其他三隻妖怪或面色古怪,或是見旁妖這般,也都不說話。整個識海池塘陷入一片寂靜中。
九尾天瀾白狐淫威ri盛,其他三隻妖怪或多或少對這隻老狐狸都有所懼怕,見老狐狸似乎處在暴走的邊緣,不再說話,不願自討沒趣。
「怎麼?讓我說到心事兒了?」沈旭之曬然一笑,嘴角抽搐,比哭都難看。「我就琢磨著,老狐狸你似乎都在人一手設計下走啊走的,不可能一點什麼都不知道嘛。」
「說說看,你都想到什麼了?」九尾天瀾白狐收回手,白玉的牌放在面前,抬頭看著沈旭之,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問道。
「我就問你,從前你走遍千山萬水,三千世界,為什麼最近這百十來年總是在這三界晃蕩?」沈旭之佝僂著背,哪裡還有在外面飛揚跋扈、囂張而不可一世的架勢。
「能想到這些,說明你已經長大了。能袒露心事,而不是不斷地闖禍,沒頭蒼蠅一樣試探什麼,說明你已經長大了。」九尾天瀾白狐接連用了兩個長大了,卻不回答沈旭之的話。
「什麼都沒用。我現在只是覺得聽沒意思的,我想萬一有那麼一天,你們都趕緊走,能走就走,別管我。」少年郎蹲在池塘邊,老頭一樣抽著煙,看穿一切世事生死。
九尾天瀾白狐道:「你這是在交代遺言?」
「不是,就是覺得不對勁兒。說句實話,要是你都被騙了,我也沒什麼念想了。」沈旭之有些黯然的說道。
「出息!」老狐狸撇出自己手中的玉牌,砸向沈旭之。沈旭之也不躲,任憑玉牌砸在自己頭上。也不疼,玉牌了一下掉到識海池塘裡面。
「你他娘的還不如劉澤宇那幾個雜碎!白瞎了我在你身上費了這麼多心血。」九尾天瀾白狐罵道:「你看看李牧,這是你碰到的第一個修行者了吧,幫你打通任督二脈,助你修行。李牧什麼時候說過這麼喪氣的話?看看這小子,手段陰沉,差點就把超過自己好幾境的神仙給陰了。不是差點,而是已經yin了,這***才叫男人。你這死不死活不活的樣子算什麼?」
「不算什麼。也是,就算老子死了,也要咬掉他一塊肉。」沈旭之勉強的笑著,抽乾最後一口煙,站起身,用盡力氣的站直,回頭看了看天邊那一絲浩然之氣,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出了識海。
沈旭之的影子漸漸淡去,識海池塘裡面氣氛依舊古怪。
「這孩子終於說出來了,說出來也好,總比堵在心裡強。」昊叔抽著煙,煙灰老長,險險就掉在牌桌上。
「狗屁!」九尾天瀾白狐依舊破口大罵,「我能讓人騙?這狗日的腦子裡都想什麼呢?」
說完,見三人目光古怪的看著自己,手指一揮,掉落的那張玉牌從識海池塘中飛了回來,把面前的牌打開,道:「屁胡,給錢給錢。」
老狐狸看了看三隻妖怪,「你們信不信,這小子就是隨便鬱悶一下,出去後,該用刀砍出一片天地還是用刀砍。雖然說偶爾會悲chun傷秋,哪個年輕的時候沒這種感覺?」
看著茫然的三隻妖怪,老狐狸才想起來,包括自己,似乎早都忘記了年少輕狂,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感覺。那時候……
那時候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