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宇將信將疑,跟沈旭之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但這個少年郎總是能弄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來——難不成這事兒是真的?葉蘭宇狐疑著跟隨沈旭之走到當院。
心念百轉千回,卻根本找不到一條出路。任憑葉蘭宇心中妙算無數,思來想去盡都是死路。
沈旭之手腕光芒一閃,控制著樹魂流出的數量。一個巨大的樹人驀然出現在眼前,嚇得窮奇渾身尖刺一般的毛挓挲起來,一臉凶相。
樹魂化作樹人,身上鎧甲也從最簡單原始的粗製鎧甲幻化成做工精美,甚至有一兩個增益法術的冷衫木鎧甲。就算是克制樹人的窮奇在身邊,這只木魂樹人卻根本沒有一點害怕、畏懼的意思,甚至都懶得去看窮奇一眼。
樹人不待沈旭之招呼,直接彎腰在地上拾起床弩。一根原木出現在手上。樹人第一次擺弄,雖然似乎有沈旭之神識指點,但少年郎也對床弩不是很熟悉,笨笨卡卡的半天才把原木當成弩箭裝在床弩上。十多個人擺弄的床弩被樹人拿在手上,簡單隨意的玩著。床弩和樹人的比例就像是沈旭之和腰間天樞院制式的手弩一般。
葉蘭宇看的目瞪口呆,忽然想起沈旭之問自己要幾百架床弩來著……野心這種東西像是雜草,在葉蘭宇一片死灰的心裡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當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這種樹人沈少能召喚多少個?」葉蘭宇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只覺得口乾舌燥,心中瘙癢。今天要是有這種樹人在,自己那百十騎獵豹騎士何必白白浪費。
「床弩有多少,我就能召喚多少。還得給我點熟練的時間,這東西和手弩有區別啊。我還以為一樣的呢。」沈旭之站在阿瑾身邊,說道。
葉蘭宇聽沈旭之這麼說,即便城府再深。也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心中大動。
「床弩好說,我盡量配置。可是沒有騎兵了……」葉蘭宇忽然頭大如斗,千里奔襲。沒有騎兵,光靠這些樹人可不行啊。
「殺人放火,步兵也行。」
「步兵?千里突襲?」葉蘭宇詫異的看著沈旭之。要是用步兵,自己收攏一下,還能有一些,怎麼三千五千的潰兵還是能有的。但一是輜重費力,二是這些步兵跋涉到南國都城,就算是從白苗部走,怕是沒到南國都城就被人圍困截殺了。
「你們打仗都不用納戒的嗎?」沈旭之見久經沙場的葉蘭宇根本沒有想到納戒的事兒。也很困惑。
沈旭之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以納戒運兵,谷路行手指上的納戒就能辦到,少年郎總以為這並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
「納戒可以運載一些輜重,但數量不多。只能應急。運兵?不會吧……」葉蘭宇狐疑的看著沈旭之,不知道這古怪少年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
沈旭之也覺得自己雞同鴨講,鬱悶的很。難道谷路行手指頭上戴的那枚納戒居然還是一個絕世極品?怎麼看這小子都不像是能戴絕世極品裝備的人啊。
「嗯……谷路行那裡似乎有一枚戒指能運兵,五千玄甲重騎沒問題,也不知道需不需要吃喝。」沈旭之等葉蘭宇問了這些問題之後,才覺得自己真的想簡單了。運兵的話,吃喝拉撒睡,哪個不需要忙倒?可不是裝上就走,不用管這麼簡單。
葉蘭宇如同被五雷轟頂一般,懊悔、焦躁、絕望後的大野心無數種情緒潮水般湧上心頭。百感交集啊,早知道這樣的話,今天那些狼騎和獵豹騎士就不會如此唐突的當做大頭兵浪費掉。
沈旭之見葉蘭宇忽而咬牙切齒,忽而眉飛色舞,渾然沒有往日的凝重,心中奇怪。不會是老葉看到樹人之後嚇傻了吧。還是谷路行那小子手上戴的當真是一個絕世寶物?自己怎麼就沒注意呢?
「我這就去準備床弩去。其他武器不知道沈少還需要什麼?」葉蘭宇從悲喜交集中緩過勁兒來做事情雷厲風行,「還要請沈少把那神器屬性弄清楚。」
「神器?」沈旭之瞬間迷糊了。神器是啥玩意?我有過嗎?
「就是那枚納戒啊。」葉蘭宇見沈旭之一臉迷茫,心中腹誹。這等寶物居然在不會用的人手裡,真是明珠投暗!如果自己早點知道有這神器……唉,無盡的惋惜中,葉蘭宇一跺腳,對著沈旭之拱了拱手,轉身便走。
灰白的長髮在空中飄灑揮舞,重新燃起一團叫做希望的火焰。此刻,那片斑駁的野火連成一片,已現燎原之勢。
沈旭之撓了撓頭,在樹人手裡接過比自己兩個都大的床弩,放在地上仔細研究。阿瑾見葉蘭宇走了,恨恨的道:「沈少,你真準備幫他?」
「不是幫他,是幫我們。」沈旭之仔細研究著床弩,回答道。
「他殺了我師父。」阿瑾有些憤怒。
「你殺了他,你們全族就都死了。」對於阿瑾的仇恨,沈旭之理解。但事情走到現在這步,白苗一族要是不能破局,之後面對的必然是血腥的清洗。
阿瑾無語的蹲下,無奈的把頭埋在膝蓋中,無聲的啜泣。後背一起一伏,在秋風瑟瑟中可憐無比。
這是一種無助,是一種絕望。仇人就在面前,卻無法手刃血仇,阿瑾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只能在秋風中無聲的哭泣,彷徨。
沈旭之走到阿瑾身邊,勸慰道:「生活就是這樣,沒事兒,能救活你們一族人,就算是老祭司在九泉之下也會含笑的。世界啊,總是很矛盾,你看看我,我曾經在宛州的都城住過,被一個叫劉澤宇的老傢伙照顧。」
沈旭之說起劉大先生,心中忽然有一點悲哀和懷念。穩定了一下情緒,放下床弩,抽了幾口煙,才覺得酸酸的鼻子好了一點。繼續說道:「那時候我總是懷疑,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人對我這麼好啊。肯定會有什麼陰謀在吧,所以我就不停的闖禍,每一次有事兒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把這些事兒弄上天去。就是想給他找麻煩,想看看幕後的那一個一隻隱匿著的人到底對我是個什麼態度。那時候想,大不了老子就是一死而已,說什麼也不能糊里糊塗的給人當槍。」
這是阿瑾第二次聽沈旭之說起自己的往事,不再如上次那樣一片灰暗,而是像一個不懂事兒的小孩兒,不安的拒絕著溫暖,充滿著懷疑。等真到失去的時候,卻又後悔莫及。那是一種怎樣的痛啊。
「後來呢?」阿瑾停住哭泣,問道。
「後來這狗日的老傢伙死了!死的時候我在身邊,卻是昏迷的。他把我們送來深淵界,我也是剛剛知道這老傢伙居然最後腸子都讓人捅出來了,盤腸大戰,這老狗日的也不知道和個女孩兒攜手歸去。」沈旭之越說聲音越輕,想著九尾天瀾白狐展示給自己看的那副劉大先生和高延勇攜手泯恩仇歸去的畫面,開著只有自己才能懂的玩笑,和著秋風中的落葉,不知這哀思如何寄托。
「也不能報仇嗎?」
「那隻老狗把天樞院都給了殺他的人。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唉……」沈旭之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手指接住一片風中飄舞的落葉,放在鼻子前面聞著落葉上的淡淡香味,回想著劉大先生臨死之前那份豪邁氣度,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回去把他半生的基業弄好唄,也算是對他有個交代了。那人我還真是不能殺,劉大先生那時候已經是六境的修士,要殺這人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但他沒有動手,或許他們之間也有一種多年征戰的兄弟袍澤的情誼吧。」
「你看看,糾結的人不僅僅是你自己。我把我的鬱悶說出來,你是不是高興了一點?」沈旭之笑著拍了拍阿瑾的肩膀,站起身,把煙頭彈到一邊,又在地上拾起床弩,說道:「所以,有些事情要往前看。殺戮不能解決一切問題,以殺止殺是最笨的一種辦法,雖然很簡單、有效,我很喜歡。」
如果劉大先生在天有靈的話,聽到沈旭之這麼說,往日裡那任性而莽撞的少年郎居然也學會跟別說殺戮不能解決一切問題,不知道會不會覺得欣慰。
阿瑾還是抱著膝蓋,坐在冰涼的地上。想著什麼。沈旭之一只手抄著床弩,毫不費力。從納戒裡面甩出那張兩人躺了幾晚的黑熊皮,道:「天冷,小心別著涼。」
阿瑾無聲的嗯了一下,把黑熊皮墊在身下,半鋪半蓋。羊皮袍子看著暖和,和阿瑾也算是熟悉,直接鑽到阿瑾身邊,蹭了蹭,找到一個溫暖的地方,沒多久就打起了瞌睡。
阿瑾認真的看著沈旭之研究床弩,在床弩和樹人之間忙忙叨叨不知道到底在琢磨床弩的什麼屬性。
一夜很快便過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羊皮袍子也在阿瑾身邊睡了無數覺。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