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之回到樹洞的時候,蘭明珠已經換好衣服,在樹洞外面站著打量周圍的環境。沈旭之的衣服穿在蘭明珠身上,寬大,有點發晃。完美的身材被包在其中,隱約能看見一點點跡象。想像著自己衣服下面那昨夜被自己撫摸的身體,沈旭之莫名又一陣心悸。
「醒了。」沈旭之裝作無事,道:「好些了沒?」
「嗯。」蘭明珠低下頭,臉上被一層粉紅色覆蓋,一直到脖子。鼻子裡面哼出一聲,聲音小的連自己都很難聽到。奇怪的是沈旭之卻像是聽到了。咧嘴一笑,道:「沒事兒了就好。休息一天,明天咱們趕路。」
蘭明珠的想要笑一下,掩飾自己的尷尬,腦子一暈,身子微微的晃了晃,連忙用手扶住身後的大樹,靠在上面,小聲道:「嗯。」
「先吃點東西吧。」沈旭之把昨天收集的肉菌拿出來,兩人分食。這次,蘭明珠醒來,沈旭之再也厚不起臉皮進去,便在大樹洞外面找了一個隱蔽、樹葉繁茂的枝杈搭建了一個小窩棚,在其上打坐修習。蘭明珠也沒阻攔,只是默默的躺回去養病。
這一日沈旭之靜下心,很容易便進入了深度的冥想。周圍荒獸被昨天那場大戰驚走,沒那麼容易回來,沈旭之清楚,所以很安心。羊皮袍子只是在沈旭之身邊跑來跑去,累了就在沈旭之身邊趴著睡覺,從來不肯稍遠。小狐狸精靈,彷彿知道沈旭之在深度冥想,需要自己在周邊照看,一旦有風險便要馬上喚醒少年郎。
沈旭之和羊皮袍子有著超出想像的默契,一種在死亡和災難還有漫漫歲月中培育出來的默契與信任。
識海內的池塘似乎變的大了一點,這一點沈旭之也不敢確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水塘旁邊的茅草小屋還是大門緊閉,也不知道昊叔在裡面幹些什麼。沈旭之也沒有去打擾昊叔,這種生存了無數多年,已經滄桑到妖的老傢伙在幹什麼自然不需要自己多想,安靜的等待就好,有麻煩相信老傢伙也不會置之不理。
沈旭之只是認真的用凝聚念力,汲取著天地之間的元氣,淬煉後凝結成一滴滴最純粹的寶貝變成池塘裡面的一滴水,一滴介於固態和液態之間的東西,像是翡翠,一種會變形的翡翠。
凝結滿一個池塘後便會把石碑上下一個鵝卵石大小的空洞填滿,自己的木系毒力自然會再上層樓。想著可以如此便提升實力,增加自己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資本,沈旭之便自然更加認真的體悟。
想活下去,想更容易一點的活下去,想衝破層層阻礙回到以前的世界,這是必須經歷也必須努力的。對此少年郎毫不質疑而且身體力行。當初體內經脈凝滯的時候如此,如今暢通無阻的時候少年郎更加珍惜這份因果機緣。
雖然,少年郎心裡的那份願望還看不到一點點可以達成的影子,但只要努力便有希望,不努力便絕對不會成行。
天氣漸晚,直到夕陽西沉的時候,沈旭之在濃濃的暮色當中醒來,又一個翡翠念力被充填到石碑上。沈旭之對打開經脈之後的念力元氣積累十分滿意,跳下樹,輕輕打了一個呼哨,羊皮袍子在樹杈上弓起腰,竄了下來。沈旭之一側身,右手橫抓,抓向羊皮袍子的後背。羊皮袍子不知在哪借的力道,空中扭轉身子,變了一個方向,點了一下大樹,又竄向沈旭之的後背。沈旭之腰身變得柔軟異常,鐵板橋彎下,依舊一隻手抓向羊皮袍子。羊皮袍子像是知道這般變化一樣,半路中身子一沉,低了三分,依舊衝向沈旭之。
一人一狐,如此默契而開心的玩耍著。這是之前好久的歲月中枯燥的生活裡面娛樂的方式,但今天沈旭之卻不僅僅為了娛樂,而是夾雜著測試自己隱約的猜測。
不錯,似乎自己猜測的有道理。不管是敏捷度還是柔韌度都有大幅度的提高。就是不知道抗擊打和恢復的能力有沒有鎖提高。要是真的直接變成鋼筋鐵骨,省了在八卦爐裡面的鍛燒,那豈不是一番美差。少年郎雖然知道自己這個猜測有點太過荒謬,但有期盼的生活才更美好,不是嗎?
一炷香的時間,羊皮袍子被沈旭之抓住。看羊皮袍子的樣子似乎有點不服氣,沈旭之嘿嘿一笑,把羊皮袍子扔回到樹上,喝了一口水,感覺體力也提高了許多,又向羊皮袍子打了一個呼哨,於是,遊戲再次開始。沈旭之和羊皮袍子玩的興高采烈,一直到夜幕拉開。沈旭之才抱著羊皮袍子躺到小窩棚裡,看著漫天繁星準備養蓄精神,應付明天可能到來的各種複雜情況。
漫天繁星,璀璨的銀河,一切一切和沈旭之前世的記憶一樣,只不過那時的天空沒有這般潔淨,星星看上去也少得很。不過沈旭之還是很懷念那帶著淡淡刺鼻氣味的空氣,因為那裡有家。
「嗨!」樹下一聲嬌柔的呼喊,中氣不足卻足夠響亮。蘭明珠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樹洞裡出來。沈旭之和羊皮袍子玩的興起,一時間沒有覺察到。
「好些了?」沈旭之跳了下來,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問到。
「嗯。出來活動下。明天一起走,應該不會太拖累你。」蘭明珠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生硬的說。
「沒事兒就好。那草藥給你配好了,放在樹洞門口,晚上記得再吃一次。」沈旭之道,「這樣才會放心。」
「沒事兒,我緩過來了,體內念力流轉的很流暢。」蘭明珠道:「學木系法術的法師,忽然生病,真是不太習慣。有勞你這兩天的照顧。」
「答應先生的事兒,這都是應該的。男人嘛,一諾千金。雖然別人的話我不一定會相信,但我說過的話,還是要盡力做到。」羊皮袍子趴在沈旭之肩膀上,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氣,讓這段正氣凜然的話顯得有些可笑。
「哦?那要是做不到呢?」
「盡力唄。命中注定,盡力之後問心無愧。」沈旭之頓了頓,心中坦蕩,道:「要是不行的話,我也盡力了,相信先生九泉之下不至於埋怨我。」沈旭之見蘭明珠沾了一會便有些微晃,想要扶著蘭明珠在一個樹樁上坐下,蘭明珠不經意的一轉身,避開沈旭之的手,來到樹樁上坐下。沈旭之一笑,也沒堅持,席地而坐在蘭明珠對面。
「你覺得咱們能出去嗎?」蘭明珠恢復了幾分神采,語氣中帶著三分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威嚴。這讓沈旭之極其不舒服,彷彿芒背在刺。伸手撫摸著羊皮袍子的頭,舔了舔嘴唇,放蕩不羈的道:「你,我就不知道了。我,一定能出去。」
「你……」蘭明珠被沈旭之這句話一下子頂到了嗓子眼,剩下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
「你是公主,是聖女。要是有危險,興許天上咻的一聲蹦下來個神仙把你直接帶走,我呢,一步步殺出去唄。這九隆山脈又不是沒來過,荒獸什麼的,只要沒碰上什麼特別凶悍的,自保還是可能。」沈旭之嘴角的危險顯得那麼可惡,蘭明珠看到眼睛裡,恨得牙根直癢癢。
「回去後我會向父王稟明,你需要什麼賞賜?」片刻後,沉穩下心態的蘭明珠淡淡的道。
「不需要。賞賜?我還是比較喜歡打賞。」沈旭之調笑著。
「哦?你這麼個卑鄙貪財的傢伙會不要?」
「把你送到京城之後,我要出一趟遠門,先生讓我去看一個比他更老,老而不死的老傢伙。去看看唄,山清水秀的,看看山水也是好的。」
「哦」蘭明珠應承了一聲,語氣裡聽不出來高興與否。
沈旭之見蘭明珠遲遲沒有繼續說話,便躺下,看著樹葉中間偶爾露出來的璀璨星空,呆呆的出神。
「你想什麼呢?」見沈旭之枕著胳膊望天,半晌後,蘭明珠問到。
「我們家鄉有個老掉牙的傢伙說過這麼一段話,有兩種東西,我們越是經常、越是執著地思考它們,心中越是充滿永遠新鮮、有增無減的讚歎和敬畏--我們頭上的燦爛星空,我們心中的道德法則。」沈旭之看著漫天繁星,道:「說實話,我不喜歡這種說話的方式。但無論如何,我都要承認這句話說的有點道理。
「你還有道德?」蘭明珠諷刺的道,「我還以為你除了暴力還有蠻橫之外不知道其他的東西了呢。」
「對蠻橫不講理的人,自然要蠻橫。對溫柔善良的人,自然也會有溫柔善良的方式。我一向不憚於用最惡劣的手段讓自己開心一點。這世界太過淒苦,要是不讓自己開心一點,我是在想不出來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你就是這麼對待一個高貴的女孩兒?」
「高貴不是天生的,而是需要我承認的。別人認為高貴,但我不認為。至於女孩兒,我一向都是男女平等的堅決擁護者。」沈旭之的語氣越來越冷,說到最後,昨夜的旖旎溫柔在胸中消散的無影無蹤,看樣子對那次的暴戾沒有絲毫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