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孩兒不孝讓您老人家受苦了這麼多年?」京城禮部胡同,朝廷專門為和奐分配的住所當中,和奐正跪在一個身體已經有點佝僂、眉頭數道皺紋、兩鬢已經開始發白的老婦跟前。
這個人便是和奐的目前和氏,納西族平民大都姓和,和奐的母親也正好和他的父親一個姓氏,所以和母也大都被叫做和氏,而不是像常見的前夫姓後父姓的叫法。
「孩啊,你起來吧。」看到和奐面帶眼淚不停的向自己叩頭,和母心裡對於和奐左右一點的怨氣也消散了,趕緊哆嗦的起身將和奐給扶了起來。
自從被朱厚照任命為禮部主客清史司的侍郎之後和奐便立馬給家裡寫了家信,在問候母親的同時和奐也在心裡拜託自己的一個從小要好的夥伴讓對方將自己的目前送到京城裡來。
最初和母是不願意來的,一方面之前和奐擅自從書院裡出來便將和母氣的不輕,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衝到和家幾輩人的覆轍和母可謂是累死累活的供和奐讀書就是為了希望和奐有朝一日能夠考中秀才什麼的,這樣就一輩子不用上戰場了。
但是和奐連和自己商量一下都不商量便私自的離開了書院,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和母當天便氣的臥床不起。
從和奐三歲開始和母便帶著和奐背井離鄉的到外地生活,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還要顧著家裡還要供和奐讀書的費用,可以說這麼多年來和母一個人當做幾個人在用。她能夠堅持下來靠的就是自己心裡的那一口氣,那一口渴望和奐成才的氣。即便如此到了今年才四十歲的和母看起來卻已經像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一樣,在她的身上完全看得出來歲月的殘酷與滄桑。
雖然在之前和母便已經知道和奐在書院裡並沒有認真讀那些四書五經,並且也被先生告知過和奐這一輩子想要高中很難,雖然當時心裡有點不高興但是和母卻一直沒有放棄,反而更加賣力的工作也更加嚴格的要求和奐。
但是當知道和奐已經從書院裡退學之後,在那一瞬間和母便感到天地旋轉。接著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和奐退學的消息對於和母來說比當年聽到丈夫戰死沙場來說還要大得多。當年聽到丈夫戰死沙場的和母還只是感到傷心但是對於生活卻並沒有放棄希望,因為她還有一個三歲大的孩子需要自己撫養成才。
就是這一個希望之城了和母將近二十年,當有一天突然得知自己一直以來所堅持的那個希望已經完全破滅了之後。和母破碎的更是生存下去的希望。
索性最後雖然希望破滅了和母感到十分的失望,但是雖然她已經不對和奐高中秀才甚至是舉人什麼的不抱希望了,但是畢竟和奐是自己唯一的兒子。這一輩子不親眼看到和奐成家立業的和母也是不甘心就此老去。
所以在和奐回到了家之後和母便開始不斷的催促著和奐外出找份工作,既然你已經不想讀書了那就老老實實的找份工作吧。
不過一年下來和奐除了在外面幹過幾分零工之外一份正式的工作都沒有找到,就連城內有幾家商舖想要和奐前去當一個賬房先生都被和奐所拒絕了,這也讓和母頗為不滿於生氣。不過和奐畢竟已經長大了,和母也不肯能像小時候那樣直接拿著荊條打他了,最後和母也只能一個人生悶氣了。再說和母也不知道和奐心裡的真實想法,她只想要和奐從此平凡的過一輩子再也沒有什麼奢望了,但是和奐卻一直在等待著實現抱負的機會而不願意就此埋沒一生。
但是偏偏這麼還不算完,和奐沒找著一份正式的工作也就罷了,最後還竟然玩了一出突然失蹤。當天和母從外面幫人洗衣服回來之後便沒有見到和奐的人影。一開始還只是以為和奐回來晚了呢,那裡想到竟然一直到第二天都沒有見到和奐。不但當天沒有見到和奐,隨後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乃至之後的一連幾個月都沒有和奐絲毫的消息。
這下子不管之前和母對於和奐有多少的失望與不滿。隨著和奐的突然和母心裡剩下的便只剩下對於和奐的擔憂以及思念了。和奐的突然失蹤讓和母感到不安,每一天一閉上眼睛便會想起來二十年前自己丈夫戰死沙場時候的情景,她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見到的也是和奐的一具屍體。
在最開始和母就好像突然重新恢復了活力一樣每一天不覺得勞累的走遍十里八鄉的尋找和奐的消息,鄉下,城內。整個方圓二十多里地內都被和母找了一遍,最後出了得到了一點點有關和奐的消息之外和奐還是沒有打聽到和奐的下落。
一連一個月的尋找終於消耗完了和母最後的精力,在距離家五里遠的地方和母終於再次病倒了。索性的是和母早年幫別人打零工的時候周邊數十里裡基本上都對和母有點印象,所以看到暈倒在地的和母善良的鄉親們便將和母帶到了藥堂,最後又將她給送回了家。
之後的很長一段世界和母都是一個人躺在床上度過的,如果不是周圍鄰居以及好幾個和奐認識的不錯的朋友在和家幫襯著,和母都不一定能夠挺過來。
不過雖然和母的命是保住了,但身體卻更加的糟糕了,雖然沒有失去自理的能力,但是在想要像以前那樣給別人打零工補貼家用是別想了。那段時間就連和母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挺過來的,一輩子四十年了,和母從來沒有像那段時間一樣感到黑暗,剛剛遭受和奐私自退學導致希望破滅打擊的和母再次遭遇了和奐的突然失蹤,這種打擊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下來的。
事情的轉變還是發生在一個多月前。在一個多月前的某一天突然一封官家送的書信送到了和家裡。當時正好是和奐的幾個朋友在和家裡幫忙照顧和母,接到一封來自陌生的京城的書信幾個朋友都感到十分的詫異。
和奐的朋友不乏一些跟著和奐一起上過書院的人,所以接到書信之後幾個人當即便打開了。「母親親啟:」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完全的驚呆了,幾個人都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是已經失蹤了幾個月的和奐送回來的書信。
來不及看書信的內容,幾個人趕忙看了書信的落尾處寫的赫然便是和奐之後幾個朋友再也顧不得其他的飛奔的到和和母所在的那間房間裡。
「伯母,伯母,有消息了。有和奐的消息了。」剛剛跑進屋內,幾個人便對著躺在床上傷心的流淚的和母激動的大聲叫道。
果然,一聽到和奐兩個字。和母便瞬間像個年輕人一樣瞬間便坐了起來,「有我兒的消息了?真的麼?」和母激動但是更加害怕的詢問道,她想要這個消息是真的。但同樣害怕是對方弄錯了,更加害怕的還是自己會從裡面聽到不好的消息。
「真的,伯母,真的後和兄的消息了。」幾人之中最為年長的那人拿著書信走到和母面前伸展開來,激動的說道:「伯母,您看,這是和兄的書信,他往家裡寫書信了,說明他還安然無恙。」說完,那人便直接將最週一張上面的落款拿了出來讓和母看看。
雖然和母沒有讀過書。但是對於自己兒子的名字還是認識的,看到果真是「和奐」兩個字,和母心裡一直以來存在的害怕與擔憂頓時一送,既然和奐能夠往家裡寫家主那就證明他在外面還活得好好的。
「快,快。你們幫我年年奐兒寫的什麼?」心安了不少之後和母趕緊對拿著書信的那人說道,她現在迫切的想要知道所有有關和奐的消息。
「母親親啟:」聽到和母的話,那人也反應過來,拿著書信便站了起來,然後在床前來回踱步的念了起來,嗨。果真是讀書人的老毛病了。
「孩兒現在一切安好,不告而離家希望母親勿念。孩兒此時正在京城,來京城的這幾天孩兒見識了很多,見識了京城的雄偉,也見到了大明的強盛,見到了朝中的文武百官,更見到了我大明的皇帝陛下。」
「現在孩兒往這裡一座便感覺一切都好像是在做夢一樣,生怕什麼時候夢醒了一切都便會了現實。不過孩兒還是很激動,」
接下來便是和奐詳詳細細的將自己一直以來的理想以及自己從見到何東柳之後便為了把握機會沒有和和母說一聲便離家的經過,以及之後自己離開何東柳之後的打算,碰到了子沙古卜洛時候的狂喜,到了京城之後的激動,在朝堂之上的鎮定,見到了朱厚照之後的震撼。這一切的一切和奐都詳詳細細的寫了下來。
安靜,極度的安靜。當書信念完了之後整間屋子裡所有的就是安靜。不管是唸書信的人還是在一旁站著的其他幾位和奐的朋友,亦或者是坐在病床之上的和母,沒有一個人說話,整間屋子都處在一種極端可怕的安靜當中。
因為在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都被書信當中的內容所震驚了,每個人都無法相信書信上所說的那些事情都是發生在和奐的身上的。
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從最初被何東柳選作翻譯,到之後被子沙古卜洛選作翻譯,再到跟隨子沙古卜洛前往京城,還有之後的跟隨子沙古卜洛進了奉天殿,見到了朝中的文武百官以及大明皇上,更為不可思議的是和奐最後不但被朱厚照所親自接見了,還被其破格的任命為了朝廷正五品的禮部侍郎。
這麼多的事情任意一件發生在車裡宣慰司這個小地方裡的人身上都算是幸運的了,但是這麼多的事情竟然全都發生在了普普通通的和奐的身上。
這如何不讓人感到震驚,感到不可思議呢。每個人都在那一瞬間感到腦子竟然有點不夠用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會不會是誰送錯了信了?」最後還是站在門口的那個年輕人打破了屋裡的安靜。只見此時的他也是正大了嘴巴,滿臉的震驚之色。
不過最起碼他的這一句話讓屋裡的眾人暫時的回過了神了,或許剛才那個站在門口的人所說的話便是對於這件事情最好的解釋吧,所以接下來不止一個人說這可能是誰送錯了信了,到了最後竟然連和母都是這樣的感覺了,雖然沒有說,但是她臉上的黯然之色確實清晰可見的。
「都胡說什麼?」看到和母的臉色越來越不正常。最後還是那個親口年書信的人張口制止了大家繼續說下去,只見他拿著書信往所有人面前一送,然後大聲的說道:「什麼送錯了地方了。誰說送錯了地方了,這明明就是和兄的書信。他的名字,他說的前邊那些事情。還有哪的字跡?你們都看看,這難道不是和兄的字跡嗎?」
字跡才是最好的證明,果然在看了字跡之後所有人都暫時摒棄了懷疑,然後只見那人大步走到和母面前說道:「伯母,他們幾個不懂事您別聽他們幾個胡說,這就是和兄的書信無疑您是和兄的生母,和兄的字跡您也應該認識的,您自己看看這是不是和兄的字跡?」
聽了他的話和母恢復了不少的血色,然後右手哆哆嗦嗦的接過了書信仔細的看了起來,雖然和母不認識上面大多數的字。但是對於和奐的字跡和母卻一清二楚,一刻鐘的功夫之後和母終於放下了書信,然後激動的說道:「沒錯,這就是奐兒的字跡,不會錯的。我看了他快二十年了,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能夠看出來,不會看錯的。」
和母的確定終於讓大家暫時都相信了了下來,不過馬上有一個大大的疑問有出現在了眾人的心頭,「和奐在書信上面所說的事情都是真的麼?特別是和奐所說的不但親自受到了皇上的接見,竟然還被皇上封為了朝廷正五品的侍郎?」
如果上面所說的都是假的。那麼大家都會感到正常,如果上面所說的都是真的,每一個人想到這個可能心裡都會有不同的感受,這就像一直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你突然有一天發現了和你整天呆在一起的朋友竟然變成了市&長一樣,有震驚,有懷疑,有羨慕,但是也不缺乏嫉妒。
微微的掃過屋子裡的每一個人,拿著唸書信的那個人再次開口說道:「不管這信上的內容是真的假的,現在最關鍵的是怎麼完成和兄在信上囑托將伯母送到京城當中去。」
「京城距離這裡相聚萬里,中間道路遙遠、坎坷,相比這一點大家也都清楚,現在有誰願意親自護送伯母到京城去?」
說完,那人第一個舉起了右手,聽了他的話每個人都陷入了思考,護送和母前往京城說的簡單,但是確實一個不好完成的大任務。先不所就像剛才那人所說的那樣此去路途的遙遠以及坎坷,即便是一個成年人想要從遠在雲南最南邊的車裡宣慰司到京城當中去都是一個極其艱難的事情,更何況在路上還要帶上一個身有重兵的老人了。這一來一回的困難不知道有多少。
既然答應了就不可能在出現反悔了,所以另外的幾個人都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倒地值不值得付出這麼多?
「生哥,我願意去。」經過一段時間思考之後其中一人再起舉起手說道。
「我也願意去。」終於第二個人也舉了起來。
最後經過一刻鐘的等待,有兩個人選擇了跟隨剛才那人一同護送和母前往京城,但是剩下的三個人卻全都低下了頭,很明顯這三個人來是不打算去了。
「你們還是不是朋友啊?」看到這三個人沒有舉手,最後舉手的兩個人頓時生氣的指責道,不過被叫做生哥也是幾人當中最年長、一開始讀書信的那個人站起來制止道:「好了顏山,不要再說了,你、我還有陸峰三個人就足夠了,人去得多了也麻煩。」
生哥全名叫做陳旭生,是和奐從小在一塊長大也在一塊讀書的朋友,和和奐關係最好,這一次幾個人聚在和奐家裡照料和母也是陳旭生提出來的,而且幾個人當中陳旭生年紀最長,見識最多所以大家也都願意以陳旭生為主心骨。
對於其他三個人的心裡陳旭生也很清楚,有些人是因為家裡有事走不開,而有些人是感到心裡不平衡,而也有些人是絕對依自己和和奐的關係此次前來照看和奐的目前都是仁至義盡了,再不遠萬里的護送他的目前前往京城就不值當了。
事情確定下來了之後陳旭生便不再說話反而開始收拾東西了起來,當天晚上陳旭生、顏山和陸峰三人分別到自己家裡向家人說明了情況之後第二天一大早便再次聚在了和奐的家裡,然後帶上昨天便已經收拾好的行禮,僱傭了一輛馬車,當天早上三人便帶著和母上路了。
雖然一開始和母也不同意前往京城,但是後來經過陳旭生的勸說再加上和母的確是想要早點見到兒子,最後也勉強同意了。
本來為了照顧身體不好的和母,陳旭生還計劃三個月之內到達京城便可以了,但是哪裡想到思念和奐急切的和母上了路之後便不停的催著三人趕路,最後生生的縮短了一半的時間便趕到了京城了。索性一路上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四人平平安安的抵達了到了京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