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塵口中突出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彷彿敲打在金屬板上又彈開的圓珠般,清脆鏗鏘。
「我明白你們不服氣,而除去我們的最佳機會,無非是在剛剛新生為神,還沒有站穩腳跟的現在!我個人不會介意與你們兵戎相見,但堯會介意!所以我才請希瑟多留了一段時間……夠膽量的話,大可以去挑戰神祇的考驗,堯絕非吝嗇神位的人,只要你們有本事拿去!」
依舊是沒有任何聲響和回音,但數秒之後,隨著一陣魔法波動的產生,陵塵放柔了冷酷無情的眼神,安心地吁出一口氣。
這樣來一下,應該可以確保三五年間不會再發生仕了。
舉行典禮的地方,在「塞隆斯島」。
此處既是於新的大陸體系形成的時候,由從前的「沉默森林」,外加與之相連接的「青龍」、「朱雀」、「麒麟」、「塚越」、「白虎」、「南齊」這六大領地邊緣的部分大陸,獨立出來的島嶼。
「沉默」兩個字,因為劍麟始終覺得太過灰暗,與他希望建立的暢所欲言的平等國度不符,所以思前想後,與陵塵合計了一下,決定採用人類界的文字,改成相類似的諧音。
天廣場的四周,有著高聳入雲的白色石柱。
精美的花紋盤在石柱上,彷彿天生的一般,頂端被安置了用貴重金屬鑄造而成的火盆,沉實盆中燃燒著燦爛的熊熊金色烈焰。
整座簡潔樸實,卻氣勢恢宏的宮殿,是希瑟和埃特一起送給兩位繼任神祇的禮物。
因為「塞隆斯島」四面環海,與世隔絕,只有力量等同於過去十王的人,才能借助「幻影移形」上得島來。剛剛才擁有了豐沛水源的妖魔界人民。面對一望無際的遼闊海域,無論是船隻的製造和航海的技術都不夠成熟,對於怎麼建造兩位神祇的神殿,可謂一籌莫展。
提到建造宮殿的事情,劍麟和陵塵兩人是一個不理,一個不管。反正都不願把魔法力花在表面的輝煌上。所以未免兩人身為神祇,卻連個像樣的住所都沒有,希瑟和埃特才會幫忙——反正已經不再是這個世界神祇的他們,空有魔法力也沒有辦法幫忙恢復妖魔界。
此時,希瑟和埃特正穿著一身華服,站立在廣場的中央。
寬約五米的厚實的紅色絨毯,筆直地橫跨整個廣場。
紅毯的兩側,是已經被內定為新王的人選。
廣場的外圍,有著許多平民百姓。
「塞隆斯島」分裂出來的時候。大約四五個村落無可避免的被劃入。
於是,那些人因禍得福地成了最接近於神的子民。能夠近距離地觀禮。而宮殿裡的眾多仕女和祭司,也都是從村子裡選出來的。
突然間。入口的地方一陣騷動,繼而又鴉雀無聲。
數秒之後,紅毯地一頭,出現了兩道人影。
「天脈」身著那件鑲有銀邊的禮服,雪白的髮絲柔順地垂直而下,下擺寬大的服裝,似乎沒有給他的行動帶來絲毫阻礙。
孤傲不群的氣質,清冷的表情。就算嘴邊時刻帶有溫和的危險,也讓人感覺不到暖意,有地僅為更加強烈的疏遠感。
凌晨似乎生來就該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無人膽敢直面於他,一旦見到,唯有不由自主地折服、跪拜。
行走在「天脈」身旁的,自然是「地脈」。
劍麟烏黑地長髮被帶著鱗片的細「繩」束起,為人們視若死神般可怕的金環蛇,正安靜地盤在其髮鬢處,老老實實地充當著「髮帶」。威風凜凜的白色錦硝正走在他和陵塵的中間,「諦雷」脖子周圍富有光澤的長毛,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漂亮。
不知為何,理應怎麼看都要比陵塵危險的多的劍麟,卻能給人以站立在堅實大地之上一般的安穩感。
作為魔獸族被正式接納的象徵,仁慈的地脈之神,堂堂正正地展開了他那九條高貴的白色狐尾。輕柔的毛,在風中搖曳。
看到如此景象,情緒最為洶湧澎湃的,自然就是代表魔獸族來參加典禮的菲爾拉特。原本會受到邀請,他已經深感意外,看到所謂的地脈之神,竟然是劍麟的時候,更是渾身僵直。摸不透這位神祇的心思究竟如何,有幾分鐘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好在劍麟很快揭了底,菲爾拉特雖然激動自己為內定的人選,但這還遠遠及不上被正式告知魔獸族已為新神真正接受的事實。寬宏大量的「地脈」之神,並沒有計較幾十年前兩人在「無回森林」的恩怨,魔獸族歷經數千年的貧瘠,終於要結束了。
所以當劍麟走過他面前的紅毯時,菲爾拉特是真心實意地想用單膝跪下這一舉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然而菲爾拉特才屈下不到分毫,立即有一股柔和又霸道的力量阻止了他繼續下去,菲爾拉特驚訝的抬眼,只見劍麟的唇邊泛出了苦笑,微微搖了搖頭。
直到此時,菲爾拉特才赫然發現,兩位神祇沿途走過,紅毯兩邊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下跪行禮。
劍麟和陵塵緩緩走到廣場中央,在希瑟和埃特的面前站定。溫暖的風,靜靜吹拂這四人的衣袖。
「希瑟!」半晌後,劍麟的紫眸微微瞇起,冷冷看著眼前的男人,口氣有些不善,「難道你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按照預先設定好的程序,希瑟應該會講一堆冠冕堂皇的「廢話」。再由凌晨和他顯現出巨大的幻影,並將名為「福澤」,實為修補受創的大地的力量,分散到妖魔界的各個角落。然而此刻,希瑟顯然跳開了劇本在演,這令劍麟覺得有種無措否認惱火。
「堯。」希瑟無辜的笑容,掩飾不了他眼中看好戲的興味,「並非我不想說,而是昨夜陵塵來找我,讓我不用說了啊。」
「……承宇?」劍麟的臉色越來越差,他還沒有來得及跟對方算擅自向自己施展昏睡魔法的那筆帳呢,今天居然又來添亂,繼位典禮是可以被當作兒戲的事情嗎?希瑟竟然也不知輕重,跟著一起瞎鬧!「能否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你這是什麼意思?」
「必須接受新神祇的統轄,神就是世界的一切,絕不允許觸怒神威……」眼見劍麟的神色更糟,陵塵金色的眸子中出嘲諷,「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清楚希瑟要說什麼!方才一路走來,連讓他們下跪行禮都不肯的你,會樂意聽到這些『廢話』嗎?」
「呃。」劍麟被說得語塞。回想起前幾天,自己雖把希瑟要說的戲稱為「廢話」,但一直沒有興趣去聽,他略微有些困窘。
「雖然我不在乎所謂的『神威』,也不介意聽到類似的話,甚至還覺得如此警告一下,對於剛成為新神的我們來說,利大於弊。」陵塵的聲音並不響亮,刻意就是要讓底下的人豎起耳朵都還只能夠聽到隱約的大概,「可你的個性我還會不清楚嗎?」
「真是狡猾的傢伙啊……」
一旁的希瑟轉過頭,笑嘻嘻地對埃特說道。後者直接送了個白眼過去,連回嘴都懶得。
要知終站當天,眼前的男人刻意誘導劍麟忽略天帝,千方百計挑起那人的怒火,以助自己的陰謀成功——比天地採用「分離元靈」的極端手段,逼陵塵和劍麟不得不熄決心,拚死一戰——如此這般,實在是沒有說別人狡猾的立場。
無視希瑟的打岔,陵塵淡淡地看著劍麟,對方似乎突然明白過來自己的用意般,紫色的眸子中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事實上,陵塵的確就是要底下的人看到己方的爭吵,但又能不給人刻意做戲的感覺。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僅是針對某兩個特別不安份的傢伙,而今天,則是給所有人的一支預防針。
位於紅毯兩邊數十位內定的人選裡,絕大部分都是劍麟的舊交——曾經的部下、朋友,和已化敵為友的人。凌晨清楚,短期內若想他們死心塌地地臣服,度過最危險的初期,要麼就採取高壓的統治手段,要麼就依賴劍麟所擁有的特別的馭下模式。
「懂了吧?」看到劍麟微歎了口氣,不再說話,陵塵挑了挑眉,「有一個很喜歡拖自己後腿的半身,我也十分為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