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第五章9在擔任麒麟王的那四千年裡,從修亞斯言談之間偶爾漏出的話,以及留下的一些傳說,即使沒有了記憶,陵塵也早就猜出當年的真相。並且,靠著「天脈」的力量和自己的智慧,不少於兩千年,他是知道「塚越王」便是天帝的。
「天脈」和「地脈」是不可分割的整體,半身被切除的痛苦,有誰能懂?兩千年,難道他不想在曉得真相後,即刻衝去人類界找「地脈」的轉世回來嗎?陵塵想!但是他不能,他必須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低調著,與「塚越王」勢均力敵地鬥。
當年陵塵一直在默默等待,等一個機會,一個不會消耗任何「勢」的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地去「人類界」尋找「地脈」。從知曉真相,到數十年前的轉世,他足足等了兩千餘年。陵塵的感情比常人要淡沒錯,但這種煎熬也非常人能忍受的。
可緊接著,回到妖魔界才沒幾年,他們便被天帝設計害了。十六年前,清醒後,的確,他可以出現在堯的面前,幫助其一同對付天帝,但這麼做,卻會讓狡猾的天帝更加謹慎,無法讓那人繼續欠下堯「勢」的債。
陵塵不能,也不願意因貪圖一時安逸和相聚的愉悅,而把潛在的威脅拋置腦後。如果這一次再出意外,堯的靈魂死後依舊會去人類界轉世。那麼,他要再等待多少年。才能又一次得到找回「地脈」的機會?
所以他狠心,狠心讓筦靖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一個人去對抗險惡的天帝。自己則冷眼旁觀,放任敵人施為,看堯痛不欲生,且其中有一半是出自於他們的「死亡」,可是他不允許自己因為一時心軟而壞了大局。
只要是在筦靖堯不死的前提下,陵塵甚至希望天帝瘋狂到親自出手對付「地脈」!堯在天帝手下傷得越重。天帝欠對方的「勢」就越多,那麼到終局時,堯的勝率便越大。即使整個過程,會讓那個男人傷得鮮血淋漓。
「為了要在短短數十年內,結束四千年的宿怨,使得這一仗變為終局,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希瑟淡笑,如果天帝欠「地脈」的不夠多,則「勢」之間的欠與還。你來我往,終局會被推遲個數千年乃至上萬年,也未必是沒有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歸根到底天帝乃「斯塔西卡」這個靈魂的創世者,他有收回這個靈魂的根本權力——即使如果真的那麼做,使得一個靈魂毀滅,他需要付出十分沉重的代價來。
但無論如何,天帝有這個資格和本事。讓「斯塔西卡」的靈魂俱隕。
即便這麼多年來,那位瘋狂的神為了折磨「斯塔西卡」,從未想過要用這種方法。希瑟曾經猜想,那個人大概由於活得太久。所以根本忘記了自己能這麼做,但是陵塵卻不會願意因此冒險嘗試如此危險的事情。
「我要這一戰成為終局;我要天帝欠堯的『勢』欠到連他神的身份都承受不了;我要堯在接管妖魔界之後再也不會有任何隱患;我要他永遠可以安心地入睡,沒必要繼續擔心會有人從旁暗算,讓他轉眼間失去一切!」陵塵微笑著,字字咬得清晰。
當年他將筦靖堯由人類轉化為魔族,導衷方本來有的力量全部喪失殆盡。初回妖魔界,陵塵為了怕天帝對尚無自保能力的堯展開瘋狂迫害,所以沒有回去宮內,而是特意找了一片林子隱居。教導堯武技、魔法的同時。監視著兩個領地的動靜。
然不過數年而已,天帝的魔爪便伸了過來。讓他們不得不拋下年輕的筦靖堯,陷入沉眠中。那只妖狐背後,真正的主使者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且這一場浩劫,改變了筦靖堯的種族,為其今後的王者生涯帶來了極大地阻礙。
後來,堯被迫在這個他並不熟悉的陌生世界裡獨自生活。先不說眾人來了妖魔界後便在林子裡隱居,就算沒有隱居,又有多少人可以在區區數年間,便完全瞭解一個他本來一點都不知道的陌生世界?更何況依筦靖堯的個性,萬始難上心。
接下來,青龍領地的王位之爭,看似只是北景王跟朱雀王的兩派鬥爭,但天帝又何嘗沒在其中推波助瀾過?讓責任和義務束縛住原本自由的翅膀,逼著一個從來不好權勢的人,不得不登上那萬般皆受到束縛的王座,是足以令其眉開眼笑地。
當現任青龍王地治世稍稍穩定,他的臣霞開始服從這位王者的時候,天帝又開始想另一種方法來折磨其心目中的「斯塔西卡」——毫無疑問,雷奧提斯在那時回到妖魔界,是給了他極好的機會。
於是,當年作為信物交換的笛子被受到指使的鍾游偷取,由「天帝」親手交給「斯塔西卡」,摯友的「背叛」,令自來重情重義的堯傷得徹心透骨。而五年之後,青龍王去麒麟領地的拜訪,明明可以使誤會解除,「天帝」卻又耍了花招。
其實誰也不知道,那時天帝並沒把握能在雷奧提斯和青龍王之間挑起更大的矛盾。只是,如果讓兩方心平氣和地坐下來交談,則必然能夠獲知真相,所以他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將堯誘導去了雷奧提斯的禁地——當年囚禁斯塔西卡的城堡。
更加無人知曉的是,在青龍王與雷奧提斯之間的氣氛好不容易緩和了些時,是天帝暗中設法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影衛」暴了形跡,使得一向出手不留情的雷奧提斯如他所願重傷了斐莉斯,也令從來重視下屬性命的堯恨得使用了極端的方法離開麒麟。
如同天帝經常通過水盤監視著青龍王一樣,陵塵也時時使用魔法看著天帝和堯的一舉一動,以免出現意外狀況,自己來不及搭救,最終後悔莫及。所以這一切,他都清楚明白地知道,只是選擇作壁上觀。
三年後開戰,青龍、麒麟相互殘殺。
整個過程慘痛得讓析璟直想抓狂,若非自知敵不過兄長,前任青龍王早就衝出去收回自己的領地了——他把王印給堯是為了確保領地的平安,可不是置百姓於水火中的。
雖然說當前的一切是都為了護住「地脈」,以確保妖魔界在未來數萬年間的發展,但在犧牲了成千上萬的無辜士兵這一點上,析璟依舊怨念頗深。只是假如抗爭過頭的話,他一定會被冷心冷肺的陵塵,真的送進池子去再躺個三五七年的。
因為陵塵跟別人不同,他的個性一貫冷淡,缺乏感情,麒麟領地對其而言不過是一份可有可無的責任,然「地脈」卻是他的半身。所以萬不得已的時候,陵塵即會順其自然,犧牲領地子民的性命來交換筦靖堯的「勢」。
而後這些日子以來,短短幾天裡,悲劇更是緊鑼密鼓地上演著。
先有西門流霜戰場被俘,後是安陵無痕劫營中箭,堯親手傷到雷奧提斯的同時,也因遠方夏侯鏡月激進的報復舉動而吐血昏迷,導致天帝有機會將諸葛縱橫和上官子敬刺成重傷,希望借此令兩方的誤會持續深入下去,令事態變為無可挽回的地步。
所有這些事情,只需要一步出錯,便可推翻天帝的整盤計劃,但冥冥之中,似乎命運總是幫著那個男人,令他的陰謀暢通無阻地進行下去。不過,一直在關注的人們都知道——勢,早就已經開始扭轉了。
「有時認為是天助,實則未必。欠上天的太多,總有一天要還的,本息加在一起,或還超過了其償還的能力。」魔獸王埃特轉首看著昏迷中的劍麒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所以某些情況下,太成功未必是好事;反之,失敗也未必全是壞事。」
「不要以為一時得勢,便能得勢一世。善惡到頭終有報,現在未枷,「只是時候沒到。」希瑟看了胸有成竹的陵塵一眼,後者波瀾不驚地看著前面,「天帝不斷地消耗,乃至欠下『勢』,你則不斷地為堯『聚勢』,這最後的贏家,不言自明。」
「一切都是天命,作為弱勢的一方,想贏實在是太困難了,所以必須要步步為營……」陵塵的唇邊泛起冰冷的淺笑,「若非堯將我送他的護身符給了賽提沙,鏡月的毒也拿他沒辦法;若鏡月的毒傷不了他,按照堯的個性一定會殺死雷奧提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