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愣看到了什麼呢?
本來是來告訴陳二嘎幽雪已經醒來了這個好消息的,但是,現在,他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見到陳泰山躺在地上,陳二嘎手托在他的後腦勺上,而陳小小已經淚水氾濫,將陳泰山的衣服全部打濕了。
胡二愣就算再傻x,也能夠看得出來,這個地方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肯定是陳泰山快要不行了,快要一命嗚呼了,而陳二嘎跟陳小小在他的身邊,聽著他最後的幾句遺囑。
只不過,這個陳泰山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轉眼間就命在頃刻了呢,這是為什麼呢?
胡二愣不解,他只能在邊上看著,因為他既不知道怎麼去安慰陳小小,也不知道怎麼去讓當事人將這種悲傷化解,所以他只能看著,等著這件事情慢慢地平息下去。
順便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為何會有這種結果。
「我……」陳泰山尚有氣息,只不過已經氣若游絲了,兩隻黯淡的眼睛慢慢地張合著,囁嚅著道:「我已經活了大半輩子了,我現在死了,我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陳二嘎不說話,只是緩緩地點頭。
陳泰山的目光從陳小小那悲慼的臉上掃過,雖然他看不見,但是他卻能夠感覺到陳小小的悲痛,因為她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當年他叱吒風雲,縱橫江湖,如今卻要這麼無聲無息的死去,他雖然有一些感歎,但是並不太深,畢竟年紀已經在這裡了,死亡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太多的恐懼。
只是……
只是他還不放心將陳小小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他必須要找一個可以托付的人。這個人當然就是陳二嘎。
他的雙手忽然握緊,緊緊地攥著陳二嘎的衣服。
陳二嘎的牙關咬緊,他知道陳泰山要說什麼。
陳泰山的全身因為心中的記掛而顫抖,聲音極其地不平靜地道:「你要答應我。」
陳二嘎冷靜地道:「我答應你。」
「你知道我要你答應什麼麼?」陳泰山手上的力道居然越來越大了,看上去貌似已經恢復了當年的雄風。
但陳二嘎知道,這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
「我知道。」陳二嘎慢慢地道:「你安心的去吧,小小我一定會幫你照顧好的,絕對不會讓他受到任何人的傷害,若是有朝一日我對小小不好,你在九泉之下也可詛咒我。」
這是陳二嘎發自肺腑的心裡話,絕對沒有一丁點矯揉造作的成分。
陳泰山的手慢慢地鬆開,他的氣息也恢復了平靜,很慈祥的對陳小小道:「小小,爺爺要走了,以後,你就跟著他,他是個好男人。」
陳小小的臉上掛滿了淚痕,她清楚,從今往後,她將永遠一個人走下去了,再也不會有爺爺的庇護了。
她的雙手握著陳泰山那粗糙的老手,想說話,可是眼淚卻已經先落下來了。
「我去了,你……你好好保重,爺爺在陰間會保佑你的。」這句話說完,陳泰山終於閉上了眼睛,眼中沒有任何的埋怨跟不安,只有一種深層次的寧靜與安詳。
陳二嘎的眼中沒有淚水,對於男人來說,鬥志往往比淚水更重要。
胡二愣還站在那裡望著,沒有走過來。
陳二嘎將陳泰山放下,用一張被子將他裹了起來,然後才過來拉住了陳小小的手,道:「我們將你爺爺埋了吧。」
陳小小將陳二嘎的手甩開,大聲喊道:「你不要碰我。」
陳二嘎歎了口氣,搖著頭。
陳小小的淚水漸漸地止住了,仰天吸了口氣,悠悠地道:「爺爺要不是為了你,怎麼會丟掉了性命呢?」
陳二嘎不說話,只是看著悲傷的陳小小。
「你走的時候,我不想讓你走,因為我知道你這麼一走之後,肯定會死在吳愛民的手裡,所以我只有央求爺爺幫助你,可是我想不到他老人家居然將畢生的功力全部都傳給了你,而他自己,卻油盡燈枯了。」陳小小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來。
這時,胡二愣才知道,原來陳泰山是這麼死的,原來是為了陳二嘎才死的。陳二嘎跟陳泰山兩個人,除了姓氏一樣之外,幾乎沒有多大的聯繫。
但是陳泰山卻將畢生的真傳都傳授給了陳二嘎,自己卻撒手人寰了。難怪陳小小會對陳二嘎如此的怨懟。
「爺爺走了,我現在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世上了。」陳小小終於支撐著站起身子來,搖搖晃晃地道:「你別拉住我,我也要走了。」
她邁開了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可是還沒有走出兩步,陳二嘎已經拉住了她的手。
「你放開我……」陳小小另外一隻手已經打了過來,打在了陳二嘎的臉上。
陳二嘎沒有閃避,硬生生地挨了陳小小一巴掌。
「你打我罵我都沒有關係,但是你不能走,現在……」陳二嘎終於恢復了往日那種令人敬畏的鎮定與傲氣,雙目直視著陳小小,堅毅地道:「現在能夠保護你的,只有我,除了我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了。」
陳小小的嘴唇緊緊地咬住,已經沁出了鮮血來,她的拳頭在陳二嘎的胸膛慢慢地捶打著,可是卻越來越輕,越來越弱……
最後,她的整個人都投入了陳二嘎的懷裡,兩隻手死死地摟住了陳二嘎的腰身。
如果說,情感也可以轉移的話,那麼,親情在這一刻已經轉化成了愛情,她所有的愛,所有的依賴,都投射在了陳二嘎的身上。
陳二嘎伸出手來,撫摸著她黑色的頭髮。
胡二愣愣住了,他愣住,倒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發生的如此突兀,而是因為,他想不到,對於陳二嘎來說,泡妞居然無處不在。
泡妞,居然已經成了一種家常便飯的事情了。
想他胡二愣也不算很差,條件如今已經可以說很不錯了,為何總是泡不到妞呢?
陳二嘎跟陳小小兩人摟在一起的時候,胡二愣覺得極其特別的尷尬,故意咳嗽了一聲:「咳咳……」
其實陳二嘎早就看到了他了,只是一直沒有過來跟他搭腔。
而陳小小,由於極度的悲傷,根本感知不到週遭的事情,聽到了一聲咳嗽,連忙將陳二嘎推開,轉過頭來,就看到了胡二愣。
「你來了?」陳小小擦了擦眼角的殘淚,道。
胡二愣勉強笑了笑,道:「真是對不起啊,我不知道這裡發生了這件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陳小小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可是看到地上爺爺的屍體,不免悲從中來,眼中又有淚花閃現。
陳二嘎摟住她的肩膀,對胡二愣道:「二愣子,快將小小姑娘帶到你住的那裡去。」
陳小小卻搖著頭,道:「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一直生活在爺爺的保護之下,現在,我要脫離這種保護,要獨立地生存下去,我可以的。」
她說的很堅定,誰都可以看出來,她說的絕對是真話。
陳二嘎撇裡撇嘴,道:「你能保證不哭麼?」
陳小小很堅毅地點了點頭,道:「我保證。」
人的悲痛,往往就好像是身上的傷口一樣,你若是放任自流的話,傷口就會越發地惡化下去,而倘使你在傷口上面狠狠地給上一刀,流出膿血之後,卻能夠慢慢地復原的。
所以,當陳小小看著陳二嘎將陳泰山的屍體埋在了土裡的時候,他心中的悲痛也終於漸漸地消卻了,只有一種深層次的仇恨。
她要為她爺爺報仇,找誰報仇?當然是吳愛民,雖然表面上,她爺爺是為了陳二嘎而死的,但是,假如沒有吳愛民的話,她爺爺一定不會死的。
陳二嘎在路邊隨便摘了一朵花,放在陳泰山的墳堆上面。在這個時候,陳泰山的死,是不能夠太張揚的,被吳愛民知道的話,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這麼簡約的葬禮,對死去的陳泰山來說,難免有點寒磣了。
「小小,你放心,等做了吳愛民之後,我一定會為你爺爺風光大葬的,讓整個省會的人,都知道,你爺爺是個『生的偉大,死的光榮』的人物。」陳二嘎信誓旦旦的道。
胡二愣自言自語地道:「生的偉大,死的光榮,這不是劉胡蘭嗎?」
胡二愣租住的屋子不是很大,但所幸的是,大家都還活著,這就是完滿的,只要活著,那就是資本。
電視裡面正在播放著倫敦的奧運會,可是卻沒有人去看,所有人都坐在地上。
陳二嘎正在削蘋果,左手削一個,右手削一個,一般人當然是做不到了,但是陳二嘎卻可以做到,他不但能夠左右開弓削蘋果……
而且兩個蘋果幾乎是同時被削完皮的,一個給了幽雪,一個給了陳小小。
現在這兩個人,都是需要依靠他生存下去的。
「二哥,你準備什麼時候對付吳愛民啊,那老王八,現在吞併了陳大康的勢力,自己是實力大增啊,我們若不趁早將他端了,以後等他羽翼豐滿起來了,恐怕就搞不過他了。」一向沒有什麼頭腦的胡二愣,這一次,居然也說出了一點有水準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