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夜過後,別墅二樓的房間裡還亮著燈,浴室中的小板凳上,郭瑩身軀**地坐在那兒,併攏著修長的雙腿,在她的身後,穿著睡衣的芥末小心地給她擦拭著身體,包裹著左肩的厚厚繃帶,如今大概可以算是她身上唯一的遮蓋物,周圍雪白的肌膚上還帶著一些擦傷的痕跡與斑斑血漬,清純之中,又帶了些許妖異。當溫熱的毛巾擦拭到附近時,她便輕輕地呲了呲牙,忍住牽動的痛楚。
「疼死你才好啊……都說了要小心的……」小心翼翼地為姐姐擦拭著身體上的血漬,芥末的頭因為方纔的慌張而顯得有些凌亂了,語氣中帶著滿滿的埋怨與心疼,即便春季的深夜還有些寒冷,此時她的額頭上也是佈滿了汗珠。不過,雖然說話不怎麼留情,眼見姐姐的反應,她還是更加輕柔地放緩了動作。
「我知道芥末對我最好了。」失血過多,臉色也有些蒼白,雖然已經經過了必要的處理,總是掩不住身體的疲憊與虛弱,但儘管如此,此時郭瑩的精神狀態卻依舊飽滿,見妹妹生氣了,便討好似的笑了起來,隨後,**白皙的右臀便挨了一巴掌,芥末是特意選的距離傷口最遠的地方,挨了這一巴掌過後,郭瑩撇了撇嘴,身體小幅度地往左邊挪了挪,將挨打的右邊臀丘壓在了小板凳上,若無其事地仰著頭,看著她的小動作,芥末起得鼓著腮幫盯著她看。
「我沒跟你開玩笑!這麼危險的事情,你也非要去做!早知道這麼危險……」
「吶,總是會有危險的嘛,芥末……」郭瑩輕聲地辯解了一句,「你以前也知道的啦,但不管怎麼樣,我是在做好事啊,做完以後,就會覺得很滿足。以前你的阿梓哥哥不也常說,要做個正直的人嗎,以前這些話還是你告訴我的呢。」
「可阿梓哥哥不會想著去拯救世界。」芥末生起氣來,微微加重了力氣,疼得郭瑩用力瞇起了眼睛,「你還在上學呢,拯救世界輪得到你嗎,報警不就好了!要不然直接告訴舅舅!我知道你能打過很多人,可是手快有什麼用,別人有槍的,你就不會害怕,萬一撞到子彈上……你知不知道我每次晚上等著你有多擔心,總怕你出事……」
「呵,總覺得芥末像我老婆一樣……」
「你再貧嘴試試看!」
「不敢了!」
「你根本就是自信心爆棚了!前兩年你還只是力所能及的做點小事,然後就越來越危險,越來越危險,你以為自己無敵了是吧,再這樣下去,我一定要告訴舅舅舅媽的!」
「我知道啦,其實今天被抓住,我也被嚇得很厲害了……」
「被、被抓住……」
「嗯。」郭瑩輕輕地點了點頭,「其實芥末你說得對,這兩年什麼事情都沒有,太大意了,一不小心就惹上不該惹的人,我們三個人都打不過,被抓住的時候,真的是怕死了,差點就要哭出來了,所以呢,以後我們大概都不會這麼莽撞了。」
背後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芥末柔軟的身體輕輕從背後抱住了她:「被抓住……沒事吧……」
「嗯,有驚無險,也算是有教訓了呢。」郭瑩用力地點點頭,「放心吧,沒事了。」
事情的整個經過,郭瑩終於還是沒有詳細地對芥末說出來,事實上最近的一些事情都是這樣,主要還是怕芥末瞭解了詳情之後太過擔心。兩個人的緣分是老早就結好了的,好幾年前,她還是一個又驕傲又孤僻的小女孩,由於懂事早,從小就比一般孩子出色得多,使得她根本交不上什麼朋友,或者說內心根本就看不起那些又幼稚又軟弱的同齡人,那時候大伯一家沒有孩子,準備去孤兒院收養一個,以一貫的思想,收養一個還不怎麼懂事的小男孩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後來卻選了芥末,多半還是因為想給自己找一個可以一塊玩的同伴。說也奇怪,兩人一見,便投緣起來。
或許是因為芥末比一般的孩子要懂事,看起來柔弱文靜,卻也比一般的孩子要有主見得多,這些年來,雖然算是兩家人,但兩人吃住都黏在一起,一塊洗澡一塊上學,她有什麼秘密,也都跟妹妹講,甚至連異能的事情都是一樣,有時候想想,如果自己真有個親妹妹,或許都沒這麼親密呢。這兩年來她利用著自己的能力做一些好事,逐漸得心應手,似乎也真的得意忘形起來,今天晚上的事情,那個林峰的一番話,才算是給了她當頭棒喝,令得她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涉足了還沒有能力涉足的領域了。
不過儘管林峰的那番話剛聽到時幾乎像是最可怕的夢魘一般的從心頭壓下來,但這個時候,她卻是半點害怕都沒有。這個時候,她的心頭充斥著的,就是那戴著頭盔的男子陡然出現的身影,他朝她們走過來時,那種高大、神秘、以及舉手投足間幾近無敵的力量。
這是他第三次出現在她面前了。
心緒激盪,胸口漲得滿滿的,老實說她現在真的很想跟妹妹說說那一幕的情景,說說在香港生的事情。當初她之所以選擇盡快離開,一來是現了有人盯上了她們,擔心大伯一家的安全,二來便是目睹了男子從變異怪物手下救了她時那種幾乎將整個山崖轟翻的無敵姿態,自己之前沾沾自喜的異能,在那種力量下或許連成為對手的資格都不存在。
那個時候的香港,類似的能力者肯定很多吧,小蝦米一般的自己,又有親人在,自然是絕對不敢深入的,但是對方那種無敵的身影,卻已然深深鐫刻在她的腦海裡,特別是在離開了香港之後調查一些消息,才知道在自己離開的那個晚上,真理之門為了抓捕一名會飛的人而吃了大虧,包括潘多拉在內的幾十名成員死的死傷的傷,狼狽不堪。由於一些上層信息很難流通到一般異能者的層面來,她當然不可能知道當時方少白突然出手橫掃了一切,幾乎在第一時間,她便將對方於那救了她的男子結合起來。
真的是……太厲害了……
為什麼會救自己這樣的小蝦米呢……或許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吧,那麼厲害的人,跟真理之門作對,無意間跟自己有了兩次交集,隨手幫忙。但不管怎麼樣,總是救了自己……少女的心裡常常會想起這些事情,或許將來自己也很厲害了,還能跟他說聲謝謝。這件事情在她心中沉寂了一年半,跟芥末也沒有提起,直到今晚,那道身影陡然又出現在她眼前,幾乎是在她絕望的時刻,隨手便解決了令她覺得無法抗衡的敵人時,心中才陡然如同爆炸了一般,一路回來,都完全被這樣的情緒控制著。
不過,雖然很想跟芥末談談這些事,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情,但有些事情終究沒法說,芥末不是那種無主見的女孩子,如果真讓她詳細知道了這件事,權衡之後覺得自己有危險,自己下次是肯定不能被允許出去冒險的,真到沒辦法了,芥末是肯定會告訴自己爸媽這一切的,危險到這種程度的事情,眼前這個看起來好欺負的女孩子根本就不會妥協。
因為這樣的原因,她並沒有將一切詳細道出,沒有讓芥末瞭解如果救星不到自己三人將面臨的危險,不過,這樣相對含混的說法倒是令得芥末對其它方面的事情感起興趣來。
「這麼說起來,姐姐跟阿敬又多了一次共患難的經歷了哦。」
「我都說了我跟阿敬沒那種關係!」
「我才不信,你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葉子姐也說過阿敬對你有意思。」
「每天在一起因為我們是同伴啊,也許說同志更加貼切一點。」
「姐姐你不喜歡他?」
「談不上,我沒想過。」
「他沒跟你表白過?」
「如果有我肯定會跟你說了好不好,八卦。」
似乎每個人都認為自己跟田敬有戀愛關係,實際上也難怪,田敬是個很驕傲的人,人聰明,無論學習體育,幹什麼都出色,家境也好,自己……在別人眼中,大概也是一樣的形象吧,由於每天都混在一起,即便表面上從未表現出來,外人多少也會覺得兩人之間有些心照不宣的曖昧,除了在妹妹面前,她倒也懶得解釋。事實上相對於妹妹老是收情書,甚至被石俊城這種人騷擾,她由於有田敬當擋箭牌,日子反而清淨得多。當然話說回來,就算沒有田敬,有沒有人敢向自己表白,那也很難說。
她暫時還並不怎麼在意這些事,擦洗完身子,她穿上放在芥末家裡的睡衣,輕手輕腳地出門朝自家別墅潛行過去,先是到父母臥室外聽了聽牆角,沒有燈光,但爸爸似乎在聽電話,她趁著這個時候開了門偷偷摸摸地進去,安全上到二樓,才見到樓下主臥室的燈光亮了起來,媽媽迷迷糊糊地在說話:「這個時候了……」
「出了點事,老水泥廠那邊黑幫火拚,連火箭筒都用了,死了很多人,這事情真的太過分,我要去看看……」
「當心啊……」
「已經打完了,就是去看現場,你睡,別起來了……對了,小瑩今晚回來沒有?」
「晚上的時候,紫莉不是過來說她姐跟她一塊睡麼。」
「喔,那我走了。」
「回來吃早餐嗎?」
「看情況吧,估計是在外面吃。」
「哦。」
客廳的燈打開,父親拿了一些東西出門,隨後才又關上,郭瑩躲在別墅二樓的走廊裡聽著那些話。火箭筒?她想起爆炸的那一瞬間,工廠的那個大洞,炸開的地板與牆壁,升騰的煙塵、火花,嗶嗶啵啵的響聲,前一刻還在眼前,下一刻就完全消失的人體。導彈才對吧,老爸……
這樣想著,她就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後緩緩回房。身體其實虛弱到極點了,還很痛,但精神領域依舊亢奮著,不知道在興奮什麼,人家也不一定是專門為了救你而來的,不過真的很巧啊,從香港到蒲江這麼遠,這樣子居然還能再遇上……
她回到了房間,坐在書桌邊想著這些事情,香港、蒲江、兩個陌生人、不是住在一起、連續遇上了三次、還是在最巧的時候。她努力想著這其中有些什麼必然的聯繫,太巧了,一定會有必然聯繫的,她這樣告訴自己。但終於,身體的虛弱還是敲響了警鐘,還是到床上再想吧,也該睡了。她從座位上站起來,轉身走向床鋪,隨後又愣了愣,回過頭去,揉了揉眼睛,隨後,她快走幾步,推開了窗戶。
外面的窗台上,一隻滿是刮擦傷痕的黑色摩托車頭盔靜靜地放在那裡,他戴走了的頭盔,放回她家窗台上了。
春日的深夜,穿著白色睡衣的少女抱著那只頭盔,從窗口探出了半個身子,拚命朝無月的夜空中張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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