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宏道:「如果說解放天性是對一個演員天性的開發奇思妙想階段,就是對大家想像力、創造力的發掘。奇思妙想的基礎,必須是從演員自己內心深處的某個**、希冀出發,通過對現實的一種歪曲的、誇大的、甚至截然相反的一種夢幻再現,啟發演員的思維。」
「……這麼說比較抽像,這樣,我們請兩位同學來示範。我們請……你們說請誰?你們平時有哪個男生喜歡咱們班的某個女生,卻總追不上的,自己勇敢點站出來,今天老師成全你!讓你在奇思妙想裡過回癮!」
「嘻嘻……」班上的女生們聽老師這樣說,紛紛竊笑起來。
方展宏故意拿眼睛在劉貝和牛樺兩人身上瞄來瞄去,特別希望他們能自告奮勇;誰知牛樺一接觸自己的目光,就立刻不自然的低下了頭去,而劉貝卻是一臉的茫然。
方展宏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剛要說點什麼,突然聽見華蕾重重的咳嗽了兩聲;方展宏一怔,向她那裡看去,華蕾衝他輕輕搖了搖頭。
方展宏低頭一想,心裡暗道:也許華蕾是在提醒我,在沒徵求牛樺和劉貝本人的意見之前,不要把他們的關係公之於眾吧!雖然自己只不過想開一個善意的玩笑,但是如果牛樺不願意的話,未免弄巧成拙,何況自己雖然一直和他們象朋友家人一樣,可身份畢竟是個老師,這麼做似乎孟浪了點。
想到這裡,方展宏向著華蕾的方向微微點了點頭,口中道:「好吧,那我們就請……吳達和鄒曉潔同學,上來示範一下!」
「哈哈哈哈……」這下全班爆笑起來。吳達苦戀鄒曉潔,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鄒曉潔顯然對這個年紀小自己幾個月的男生不來電--熟悉鄒曉潔的女生們都知道。少年喪父的鄒曉潔比較喜歡成熟穩重豪爽型的男士,比如方老師這樣的,對於比自己還要單純地小男生,恐怕是興趣缺缺。
吳達當然知道老師為什麼叫他,頓時臉紅得像醬茄子一樣,踟躇了半天,才搓著手慢吞吞地走了上來。
鄒曉潔更是羞得不行,像是身下長了釘子似的,死活不肯起來。一雙美目水盈盈的帶著哀求的目光看著方展宏。
方展宏笑著指了指天花板。
鄒曉潔一激靈就站了起來,她知道方展宏的意思;因為在之前的整個解放天性階段,每次她膽怯不敢上台時,方展宏就鼓勵她說:勇敢點,鄒曉潔,你的爸爸媽媽在天上看著呢!
鄒曉潔騰得一下站了起來,紅著臉轉頭衝著底下看著她起哄的那幫同學。重重的哼了一聲,笑道:「笑什麼笑,來就來,誰怕誰啊?」
學生們笑得更大聲了。紛紛叫道:「吳達,你要加油啊!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了!」
方展宏揮手制止他們起哄,把吳達和鄒曉潔叫到身邊來,般、這般如此地吩咐了一通;然後叫過來華蕾和呂無忘,交代了幾句;最後對他們四個道:「都記住了吧?好。去準備吧!」
鄒曉潔噘著嘴,滿臉不高興的轉過身來,沖華蕾扮了個鬼臉,不忿的跺著腳,走到舞台中央,看著吳達。
吳達已經高興的找不到北了,原地轉了兩個圈圈,才想起自己要幹什麼。連忙跑到道具區,挑了一個六面正方體的景塊過來。放在鄒曉潔腳邊;然後討好的用自己的袖子擦乾淨了,請鄒曉潔坐下。
方展宏舉了舉手--
「預備……開始!」
「小姐,你能……能和我做個朋友嗎?」舞台中間地吳達突然上前一步,一臉誠懇的對鄒曉潔說道。
底下的學生們知道已經開始表演了,紛紛忍住了笑;實在有人看著吳達那副樣子憋不住樂的,也自覺地掩住了嘴。
鄒曉潔不屑的瞥了吳達一眼,冷冷的道:「你是誰啊?哪鑽出來的鄉巴佬?神經病!」
吳達一聽,哭喪著臉道:「小姐,我是真心想和你交往的啊!自從那天在這個公園見到了早上來晨練的你,我就深深地被你吸引了,每天腦子裡都是你……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認識你,只好每天早上來這裡等你,我……」
鄒曉潔粉面如霜,厭惡的道:「行了,閉嘴吧!我告訴你,我在這裡等人的,我男朋友就要來了,你最好滾遠些,小心被他打!」
吳達呆了呆,繞著鄒曉潔陀螺似的轉了一個圈,猛然轉身道:「沒關係的,雖然你有男朋友,但是,我只要能和你做個普通的朋友,每天看見你,我就……」
「停!」鄒曉潔騰得一下站起身來,戟指指著一邊說話一邊情不自禁的走上前來的吳達,生氣地喝道:「我請你保持距離,至少離我兩米遠!否則的話,別怪我叫抓流氓!」
「你……我……」吳達語無倫次地說著,最終看著鄒曉潔,黯然垂下了頭--他之前的表演,看起來還
甚至有些做作,只有這一刻,彷彿是和現實中的自己了,那種悲傷失望的樣子,頓時令方展宏和全班學生為之動容。
鄒曉潔冷哼了一聲,非常鄙夷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笑著自語道:「切,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性!」
說罷,扭著小腰,揚長而去。
吳達一個人坐在剛才鄒曉潔坐過的公園長椅(景塊)上,黯然低著頭,輕聲的唱道:「……為什麼受傷地總是我……」
唱著唱著,他垂下了頭,半晌沒有動彈。
就在他們表演的時候,呂無忘已經在燈光閥後就位,而華蕾也已經調好了音樂;方展宏把手輕輕一舉示意,呂無忘那邊就按下了燈光閥上的一個鈕……
專業表演教室,至少要有三個追光燈一個十三色綵燈;而吊頂用的普通照明燈,也必須有可以依次關閉的開關才行。
呂無忘在方展宏的指示下,剛才已經拉上了整個教室的所有窗簾,現在又關上了照明總開關,教室裡光線一下子暗到一個極低的程度。
這時。華蕾打開了音響。傳出一段輕快俏皮的爵士音樂--這種音樂和暗場地效果,在話劇裡是最常見地「轉場」,相當於告訴觀眾時間的推移流逝、或者是場景的變換。
學生們上了一個月表演課,都看得懂,這個轉場大概是場景的轉換;聽音樂的效果,估計是進入了吳達的夢境,或者是進入了他幻想的世界之類的空間。
果然,音樂聲中,本來已經睡著了打著呼嚕的吳達。突然從景塊上跳了起來,單腳踩在景塊上,得意洋洋地仰天大笑三聲,呂無忘操縱一束聚光燈打在他身上,他大聲道:「這個世界誰最帥?我!吳達吳大帥哥!哈哈哈哈!美女算什麼?要多少有多少!排著隊來求我吧!我還不、希、罕!」
話音剛落,剛才轉場時隱到後台去的鄒曉潔,急匆匆的跑了上來。呂無忘操縱另一束聚光燈,打在她站立的位置上。
鄒曉潔跑上台來,非常花癡的圍著吳達轉了一圈,然後嫵媚的道:「哦。帥哥!你能……能和我做個朋友嗎?」
吳達不屑的看了看她,表情和剛才鄒曉潔拒絕他地時候一模一樣一眼,冷冷的道:「你是誰啊?哪鑽出來的花癡?神經病!」
鄒曉潔雙手捧心,帶著哭腔道:「帥哥,我是真心想和你交往的啊!自從那天在這個公園見到了早上來晨練地你,我就深深的被你吸引了。每天腦子裡都是你……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認識你,只好每天早上來這裡等你,我……」
「行了,閉嘴吧!我告訴你,你最好滾遠些,不然小心我抽你!」
這次輪到鄒曉潔陀螺似的圍著吳達轉了一個圈,深情的道:「沒關係的,即使你有一百個女朋友。我願意做你的第一百零一個,我只要能每天看見你就滿足了。求求你,恩賜一點點愛給我吧!」
「no!no!no!」吳達非常酷地昂起了頭,指著鄒曉潔,生氣的喝道:「我請你保持距離,至少離我兩米遠!像你這樣的女人,怎麼能配的上我呢?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性!」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是世界上最帥,最酷,最有型的美男子!」鄒曉潔突然半跪在吳達面前,懇求著道:「哪怕你把我當作你的奴僕吧!只要我能留在你身邊!」
吳達得意洋洋的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慢吞吞的道:「既然這樣,我就可憐可憐你吧!你唱首歌來聽聽,對了,跪著,給本帥哥唱征服!」
「就這樣被你征服,失去了所有賭注……」鄒曉潔半跪著,聲情並茂地仰望著吳達唱道。
吳達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唱得真難聽,要不是本大爺同情你,你這樣地有什麼資格唱歌給我聽?算了算了,跳個舞來看看吧!」
鄒曉潔立刻站了起來,跳起了前兩天形體課剛學會的印度舞,扭啊扭啊的,慢慢後退著出了聚光燈的範圍,消失在後台了。
這時,剛才轉場的音樂又響了起來;接著,整個教室的燈一一打亮……
大家就知道,又轉場了,如果說剛才是吳達的夢境,那現在又回到現實中了。
吳達還坐在椅子上,打著呼嚕、說著夢話:「給大爺好好跳!」
正在這時,鄒曉潔氣沖沖的拉著呂無忘的胳膊,走到吳達面前重重的哼了一聲!
吳達頓時驚醒了,楞楞的看著鄒曉潔和呂無忘。
鄒曉潔拉著呂無忘,嬌嗔著道:「老公!就是他啦!噁心死了,整天跟蹤人家,還說不三不四的話,討厭!」
呂無忘一聽,挽起袖子,抬腿就是一腳,把吳達踹了一個跟頭。吳達一聲慘叫,滾倒在地;呂無忘上前照著臉上啪啪兩個耳光,恨恨的指著他道:「再糾纏我女朋友,見一次打一次!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說著,他回頭拉著
,兩人有說有笑的走出舞台,轉到後台去了。
剩下吳達一個人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抬起頭來,唱了一句:「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哈哈哈哈……」
在全班同學的大笑聲中。吳達拍了拍身上。笑著站了起來;呂無忘和鄒曉潔從後台走上前,照例向觀眾鞠躬謝幕。
方展宏笑著示意他們三個和華蕾都回到座位上坐好,接著表揚道:「不錯不錯!特別是鄒曉潔,進步很大!這個角色前後反差那麼大,而且有些表演還比較大膽,沒想到鄒曉潔你能完整的演下來,說明你課下確實是下功夫了,很好!」
鄒曉潔得到方展宏的表揚,興奮地臉紅紅地。不安的掐弄著自己的衣角。
方展宏接著對大家道:「都看懂了吧?這是說一個平時很自卑的平凡男生,向自己心儀的女生求愛,結果被這個看不起他的女孩奚落了一通;他失望之餘,陷入了意淫的幻想中,在他的夢想中,他自己成了驕傲的帥哥,而那個女孩反過來要哀求他地垂青……」
學生們聽到這裡。情不自禁的又朝吳達看去,想起他剛才的表現,不禁越想越好玩,紛紛又笑了起來。
方展宏等他們笑夠了。接著道:「剛才兩度轉場中間的這個大部分,也就是吳達扮演的男主人公白日做夢的這個部分,就是所謂的奇思妙想!大家通過這個例子,應該就可以明白了,奇思妙想往往是從角色地本能**出發,表達某種現實層面無法實現的願望或者想法--通過這種天馬行空、不合實際、近似無厘頭的想像。來鍛煉培養演員的想像力,和組織行動地能力。」
「……我們知道,表演歸根到底是學習如何組織台詞和行動,而組織行動又要比台詞重要的多。而演員行動的依據是什麼?是角色的**!如果連奇思妙想裡這些誇大了的、不合現實邏輯的**,你們都能有效有條理地組織行動去實現它們,那麼將來從事現實主義題材的表演,就更駕輕就熟了--這就是奇思妙想階段的訓練目的,拓寬你們的想像。增強你們組織行動的能力!」
方展宏說罷,有舉了幾個電影裡的具體例子。比如當年香港電影奇人周星星的無厘頭喜劇,就是奇思妙想式地創作方式在現實中的大量運用--先讓學生之間自己示範,再加上他們喜聞樂見地電影範例的講解,最後再進行相對枯燥煩瑣的理論灌輸,這樣的教學方法,很容易被這些年輕的學生所接受。
這也是方展宏自己當老師後的一種嘗試,似乎比他自己當年在電影學院時純學理論和做練習要更適合年輕學員。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了。早上的課很快到了下課的時候,學生們上方展宏的課,總是覺得時間過的太快,還沒笑夠、玩夠,就下課了……
「好!明天的課上,大家要做的是分組練習。」方展宏道:「大家自己去找搭檔,自行分組結合,每個人至少要排出一個奇思妙想小品練習來,明天我們回課!好,下課吧,各位再見!」
華蕾大聲喊了起立,學生們向方展宏道了辛苦,紛紛興奮的議論著剛才課上學到的東西,各自散去了。
劉貝收拾筆記向教室外走了幾步,回頭一看牛樺一步不落的跟在自己後面,剛要說點什麼;牛樺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兩人微微一笑,一時間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喂,喂!劉貝,牛樺!」後面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追了上來。
吳達和牛樺回頭一看,只見說話的是林丹丹,後面跟著李小翠,兩人快步跑到他們兩個面前。
林丹丹伸手推了劉貝一下,嗔怪的道:「你們跑那麼快幹嘛?」
牛樺好像做壞事被抓到了似的,怯怯的問道:「丹丹,你們……你們有事嗎?」
林丹丹和李小翠對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劉貝,神秘的道:「有事!我們呀!想了一個小品,是四個人演的,奇思妙想!想找你們兩個來演!」
牛樺一聽,高興的連連點頭--因為在這個班上沒有朋友的緣故,上學這麼久,都是她死皮賴臉的求著別人給自己搭戲,才能交上作業,還往往要花錢請客什麼的;別看林丹丹和李小翠平時和她走的近,那都是在吃飯、逛街和其他花錢的時候才跟著她,到了排作業的時候,她們兩個不是說已經排好了,就是正好已經找了別人了,根本不帶她。
現在居然有人主動要求她搭戲了,興嗎?
劉貝微微一笑,瞥了林丹丹一眼,道:「你又有什麼鬼主意。」
林丹丹沖劉貝一笑,朝牛樺那邊努了努嘴,道:「我這個小品啊,叫《悲傷的女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