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城外,巨野澤畔。
傍晚時分,寒意襲人,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匆匆走到湖邊的樹林裡。
「小的馬五見過林管事!」
雖然稱之為林管事,並不代表這位管事姓林,其本名叫做范鄂林,乃是范三爺範文軻的心腹管事,在范家地位頗高。整個家族姓范的管事何其之多,只好以名字來區分了。
「你是范白派來的?」范鄂林的身份比這些人高出了許多,故而頗為倨傲。
那人趕忙恭敬道:「是的,小的馬五,奉白管事之名前來林管事調動!」
范鄂林點頭道:「那你們知道這次做什麼事情嗎?」
馬五回答道:「知道,我等是白管事心腹,一切奉命行事,願意跟著三爺,兩位管事一同幹大事!」
「很好,那我問你,大少爺過河了嗎?」
「已經渡過濟水,距離此處不遠!」
范鄂林頗有怒意道:「為何不直接在船上動手腳?沉船大河或者濟水不是更好嗎?」
馬五無奈道:「直接也這樣想過,可如今河水冰凌刺骨,想要派人下河去鑿船並不容易。除非是大少爺身邊的內應動手,成功率無法保證不說,連同他自己也要死,這事他不願意做!」
「膽小鬼!」范鄂林冷哼一聲:「那就在岸上動手吧!」
……
入夜之後,范陽等人就地紮營,等待著接應的人馬到來。次日在定陶暫歇,然後直接取道南下的。
「奇怪了,范白是怎麼搞的?即便他先走了,也該安排好人接待大少爺才是!」范紫輕聲抱怨。
范陽不以為然道:「沒事。范白和范金管理的事情多,恐怕要順路處理些事情才回江東,按照往年的時間推斷,應該是已經走了。今日已經晚了,接應的人沒到也不足為奇,反正進城已經來不及了,索性等明日天明吧!」
正在此事,營帳裡傳來了嬰兒的哭聲。范陽趕忙趕過去瞧瞧。范紫無奈地搖搖頭,心中還是難以釋然!
范陽匆匆進入帳篷,燕女正在照顧嬰兒,怎麼哄孩子都啼哭不止。
「怎麼了?」范陽出聲詢問。
燕女低聲眼神含淚道:「不知道啊。渡河的時候那麼顛簸搖晃他都不哭不鬧,不知道這會怎麼了,老是哭!哄著睡著了,片刻之後又會夢魘驚醒……」
范陽心中不忍道:「嗯,今晚好好想些辦法。你照顧好他,不行了,明日到定陶找大夫瞧瞧!」
夜很很靜謐,外面時而響起幾聲怪異的鳥叫。女人和孩子聽到不免有些害怕。
但是有心人聽到之後,知道這鳥叫聲並不尋常。是告訴他動手的時間到了。
隨後一幫黑衣殺手衝過來的時候,營地地驟然火起……
……
月光下。定陶城外的道路上,一輛馬車正在飛奔,車廂裡燕女看著滿身是血的范陽啼哭不止。
營地突然遭遇襲擊,范陽被親衛之中的內奸刺傷,被范紫拚死救了出來,如今正逃命的路上。
范陽現在明白,為何孩子今晚哭鬧不止,想來他是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或者是預料到就要和父親分別吧!後背上的窗口血流不止,傷的很重,范陽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流逝。
他抬起蒼白的臉龐看了一眼一旁的孩子,好在有他,算是自己生命的延續吧……
「范紫!」范陽輕聲呼喊。
駕車的不是別人,正是范家四大心腹之首的范紫。入夜紮營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妥,定陶竟然沒有派人來迎接大少爺,按理說不應該。
當刺客出現的時候,他才明白,應該是范家內部出了問題。殺手完全是衝著大少爺范陽的,足可見對方是有目的的刺殺。可是范陽南歸的路線和行蹤是保密,唯獨前幾日傳訊給范白、范金二人,問題一定處在他們身上。
當他準備護送著大少爺離開時,怎麼也沒想到的親衛之中竟然還有個內奸,從背後給了大少爺一劍。拚死突出重圍的時候,身邊只剩下他一個人,范陽也身受重傷。這完全是他的失誤,範文軒派他跟在范陽身邊就是看中了他的老成持重,讓他幫助范陽,甚至是教導范陽,然而最重要的職責應該是保護安全。
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大少爺的親衛之中有內奸,以至於釀成今日之禍。現在范陽傷勢很重,已然危及生命,如果能及時找到大夫醫治的話,或許還有救。可是身後追兵很近,哪裡能脫身呢?范紫著急萬分,已經快到掉下眼淚。
此事聽到范陽的呼喊,一邊趕車,一邊問道:「少爺,你怎麼樣了?」
范陽低聲道:「我怕是不成了……」
范紫心中一沉:「少爺,堅持住……趕到定陶……」
「定陶?」范陽低聲苦笑道:「定陶可能已經出事了,去了也是自投羅網,何況我也撐不了那麼久!」
「少爺!」范紫淚水不地奪眶而出。
范陽道:「我現在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給你!」他已經清楚地認識到現在的處境和自己的傷勢,作為范家嫡長子,作為一個父親,現在他必須要做出一些理智的決定「少爺請吩咐!」
「帶著孩子走!」
范紫搖搖頭:「少爺,我怎麼能丟下你呢?」
范陽搖頭道:「我已經不成了,這個孩子是我唯一的骨血,帶走他也算是給我留個後。要不是不走,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說著范陽轉身對燕女道:「對不起,我不能帶你去看江東的美景了,我倒是想要要你們娘倆都活下來。可是現在的情形,范紫帶走孩子有些機會逃走,是帶不走你的……」
燕女如何不明白,不待范陽說下去,就打斷道:「范郎不要說了,帶孩子走吧,我無論生死,陪伴范郎!」
「好,你明白就好……只要范紫把孩子帶回江東,他就是范家唯一的嫡長孫……」
「少爺……」心情最為沉重的還是范紫。
范陽搖頭道:「你看出來沒有,這些人朝著我們動手,顯然和定陶有牽連,看來是家族內部出了問題。父親並未示警,想來他還可能蒙在鼓裡。家族會議這些人都要回去,他們既然敢對我動手,說不定父親也會有危險。所以現在你必須將消息帶回去,讓父親小心……
知道嗎?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這是關係到家族安危的大事情,所以你一定要答應我!」
范紫知道事情的輕重,即便他有一千個不願意,現在也只能這麼做。事關范家安危,關係到大少爺的骨血,沒有別的選擇。
范陽見范紫答應,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來,續道:「回去若是見不到父親,就去找依蘭,她聰明智慧,能幫助范家渡過這次劫難的。」
「嗯!」范紫含淚答應,他知道這是范陽在交待後事。
「還有,一路秘密南下,不要聯絡家族人,現在他們未必信的過。」
范紫含淚點頭。
范陽抬頭輕輕撫摸孩子好稚嫩的臉龐,最後再看一眼。作為一個父親,在這個時候,唯一能將生的希望留給兒子。
「在前面拐彎的地方停下,你迅速抱著孩子走……」
馬車暫時聽在一個拐彎處,這裡剛有一個小丘,擋住了後面追兵的視線。
「把孩子交給他!」范陽已經有些有氣無力了。
燕女含淚將孩子交給范紫,眼中很多的不捨……
「快走!」范紫接過孩子之後,范陽立即呼喊。
「少爺……」
「快走!」范陽再次一聲低吼,強撐著爬出來,拉起韁繩,趕車前進。傷口再次崩裂,頓時血流如注。
馬車啟動的,血灑在車輪之下。范紫知道這是少爺用最後的生命給自己換取時間,也是為他唯一的兒子換取生的希望。當即不在猶豫,進入了一旁的書林,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離去。
范陽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但他知道兒子有了生的希望,嘴角露出了一絲欣慰笑容。已經有些模糊的眼神看到前方有一處斷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拉動馬車轉向,衝了下去。
……
范陽他們突圍了,范鄂林和馬五帶著人以路追趕,看著滿地的血跡,他知道范陽傷的很重,離死已經不遠了。但重要親眼瞧見屍體才放心,轉過拐彎,遠遠瞧見馬車就在不遠處,他們立即奔了上去,可就在此時,馬車竟然直接飛下了山崖。
「林管事,這山崖少說也有一二十丈,掉下去必死無疑的。」馬五瞧了一眼形勢,回來稟報。
沒有做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范鄂林總有些不大放心。
范陽身受重傷不假,可是范紫呢?似乎只是受了些輕傷,若范陽死了,范紫卻將消息帶回了江東,還是會壞了大事。
馬車為何要駛下山崖呢?難道是范紫的受傷,駕車不慎?還是因為沒有保護好范陽,擔心範文軒處置,畏罪自殺?還是不忍心那燕國女人被凌辱?或者……想起剛才的拐彎處,夜晚之中只能接著月光看到馬車,剛才還一度消失在視野中,難免不會有什麼岔子。
范鄂林略微沉吟,說道:「下去搜,必死無疑不假,但是想要徹底放心,就必須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