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今日漢王劉邦高興,漢宮之中的飲宴進行的時間很長,到了很晚的時候才結束。這頓酒眾將喝的那叫一個開心啊,當然自然要排除掉蕭何。
宴會途中的時候,蕭何想起對韓信的約定,總是心神不寧的。好不容易才找個借口出來,但是想要離開王宮,不告而別顯然是不行的。漢王舉辦的宴會,自己作為丞相必須恪守人臣本分。
走出舉行宴會的偏殿,晚風迎面而來,蕭何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明月已經升起,找的宮苑內一片明亮,可是蕭何的心情卻是一片昏暗。他逃席出來,只是為了透透氣,免得宴會上太過壓抑,自己不舒服還壞了別人的興致。
走在月華似水的宮苑內,看著天空的明月,想著城外的糧倉韓信還在等待著自己的答案。可是……一想到這裡,蕭何滿腹的無奈,長歎一聲……
「蕭丞相因何歎息?可是什麼事情不順心?」
蕭何猛然一驚,轉過身來發現一個盛裝的少婦站在自己身後,身後跟著四五個宮娥,急忙躬身行禮道:「夫人!」
來著不是別人,正是劉邦的夫人,如今漢國的女主人呂雉。初夏時節,本就有些煩躁,聽到丈夫在前面飲宴,呂雉睡不著,所以由宮娥陪著出來走走,沒想到在這裡遇到蕭何天下,不由得驚奇詢問。
見蕭何畢恭畢敬,呂雉輕輕搖頭道:「蕭丞相不必拘禮!」其實她是個很在乎這些禮節和形勢的尊榮的,但是這也是要看人的,比如丈夫劉邦麾下的心腹謀士和將領就必須要客氣些。在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籠絡人心的一種方式嘛,尤其是蕭何身居丞相要職,這漢國的大小事務都是人家一手打理的。功不可沒,重要性也不言而喻。更是需要禮遇有加。
呂雉又問道:「蕭丞相因何再次歎息?」
蕭何輕輕一笑道:「夫人見笑了,只是見到明月。感歎他的圓缺變化而已……」
「哦?」呂雉輕輕應了一聲。淡淡道:「蕭丞相好雅興……」
蕭何訕訕一笑算上是應對了,有些事情不方便和呂雉多說。而且男女有別,對方又是漢王夫人,即便是有宮娥在場也不大方便。因此想要告辭離去。
呂雉笑道:「蕭丞相不必著急,可是漢王今日飲宴的事情……」
有些話呂雉可以說。蕭何無論如何是不敢多說的,只是愕然站原地,並不答話。這話子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不合適的。
呂雉知道蕭何的為難之處。說道:「蕭丞相不必介懷,到達巴蜀之後,漢王的作為本宮也看在眼裡。漢王本來也是雄心壯志,可惜這巴蜀群山阻隔,棧道又會燒燬了,出蜀無望。所以難免……還望蕭丞相見諒……」
蕭何誠惶誠恐道:「夫人言重了,漢王一直厚待蕭何。蕭何也一直對漢王滿懷信心……」
呂雉不禁有些疑惑,今日前殿歡宴,見到蕭何在此歎息,還以為是丈夫怠慢了,所以從中說幾句好話。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那蕭丞相何以再次長吁短歎呢?閒來無事,若是方便的話,可否說與本宮一二?」呂雉遲疑了一會,如是說道!
蕭何也是略微遲疑,本來是不想說的,可是轉念一想,有些話給漢王直接說不方便,可以走曲線迂迴的策略啊,眼前之人不正是很好的選擇嗎?
「夫人,是這樣的,自從來到巴蜀,漢王便下詔開設招賢館,此事您也曾出力的……」蕭何便開始循循善誘。
「那這招賢成效如何呢?」呂雉聽到事情必有下文,故而耐心詢問。
蕭何答道:「人才確實招到一些,可是能力都有限,大才卻很少……」
呂雉注意到蕭何說的是很少,並非沒有,也就是說還是有戲的。只聽蕭何續道:「其中倒是有一人,蕭何以為確實有非常之能!」
「哦?何人?可否引薦給漢王?是否得到重用?」呂雉聽到蕭何對一個人評價如此之高,頓時來了興趣。
蕭何道:「此人名叫韓信,淮yin人,曾在項羽手下任執戟郎。當時便引薦給了漢王,只是……只是當時漢王並未立即重用,安排他做了糧官,管理城外的大糧倉……」
呂雉當即秀眉一蹙,能讓蕭何如此推崇的人自然有非常之能,這樣的人用來管理糧倉,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也不知丈夫劉邦是怎麼想的?莫非蕭何就是因為這件事情不悅而歎息?
蕭何續道:「韓信在糧倉兩個月,把一切都處理的井井有條,推陳出新……」蕭何將韓信在糧倉的種種優秀表現和成績都說了出來,同時又道出韓信兵法韜略上的長處,以及那些破三秦的策略一一道來……
蕭何道:「夫人,聽聞草原上的匈奴人作戰都是從動物身上悟出來的道理,所以這見微知著,韓信腹有兵甲,通過管理糧倉這等小事就可以看出他的協調和管理能力,相信他帶兵也是很厲害的……」
呂雉聽完之後,有她自己的理解,如果蕭何所言不假,那麼這韓信確實有才能。現如今這等時候,有才能的人都可以試試,一馬當活馬醫,說不定就能瞎貓碰上死耗子。
呂雉問道:「蕭丞相今日歎息也是為了這韓信?」
蕭何如實回答道:「不錯,夫人,臣今日見過韓信,答應再次向漢王舉薦他。對此他很是期待,可是漢王今日高興飲宴,並不急於此事,這韓信有大才心高氣傲。今日若是冷落了他,說不定他會心灰意冷,若是再因此離開漢國,漢王怕是要損失一個大好的人才……」
若是尋常人也就罷了,可是聽蕭何如此強調,如此在意而且這韓信似乎真是有什麼大才的人,若是錯過了……
蕭何忙道:「夫人,大漢和樊噲將軍他們認為。現如今最重要事情便是大軍如何出巴蜀?越王答應推薦來的人才一直沒有到,所以……但是臣覺得。這個韓信有非常之能。或許會有什麼奇謀妙計也說不定,為何不試試呢?」
一聽到這裡,呂雉頓時眼前一亮,說的一點都不錯。有出巴蜀的機會為何不試試呢?她現在雖然貴為漢王夫人,但是對於愛慕榮華和權勢的她而言。並不滿足。漢國所在的巴蜀是窮鄉僻壤,終老此處又能如何呢?
如果能出巴蜀,入關中。漢王的領地和實力大幅度提高。那麼自己的身份也能夠水漲船高。這段時間看著劉邦如此沉淪,呂雉也十分著急……現在見到一丁點的希望,自然要抓在手裡了。
「蕭丞相,既然如此,那你快些出宮去尋找韓信,引薦他來見漢王。本宮會親自去見漢王,加以勸說的。如此身材。我們漢國十分換衣,自當只能重用!」略微的沉思之後,呂雉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
蕭何微微遲疑道:「夫人,可是這未向漢王此行,這樣不告而別……」
呂雉搖頭道:「非常之時,不必在乎那個虛禮,蕭丞相且去就好,本宮會向漢王說明的。蕭丞相一心為了漢國,為了漢王,我夫婦必當銘記心中!」
蕭何惶恐道:「夫人言重了,這是臣的本分,既如此,臣這就去見韓信,漢王這邊還要勞煩夫人……」
呂雉點頭道:「蕭丞相儘管放心,本宮省的……」
看著蕭何匆匆離去的背影,呂雉輕歎一聲,希望今日的做法是對的吧……希望那個韓信不要讓人失望才好。轉身便向內宮走去,今晚他要籌謀著如何說動漢王,如何讓丈夫改變想法……
蕭何出了王宮大門,沒有任何的耽擱,馬不停蹄地往城門口趕去。他是漢國丞相,地位崇高,自由出入城門自然沒有問題。一路上蕭丞相急急忙忙,生怕多耽誤一刻鐘,韓信那邊會出現什麼變故。直到看到糧倉燃起的燈火時,蕭何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可是走進糧倉,走進韓信所在的房間時,蕭何頓時感覺一頭冷水從頭澆下來,一顆心頓時一片冰涼。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蕭何嘴角擠出一絲苦笑,笑的很冷,很無奈。即便自己匆匆趕了過來,可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已經人去屋空,韓信終究還是走了。
下午見面得時候,他便感覺到韓信那種發自內心的傲然和自尊,並非毫無理由的擺譜。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韓信是那種確實有本事的恃才傲物,越是如此,這種人的自尊心和面子或許就越是薄。今日自己失約,在他看來就是漢王和自己的一種怠慢,甚至是欺騙。這樣的情況下,韓信心灰意冷離開完全是有可能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竟然連夜就這樣走了……
蕭何走出房門,看著四野茫茫,韓信究竟如何哪裡呢?
「韓信去了哪裡?告訴我?」
守衛糧倉的校尉驚奇的發現,一向溫文爾雅的蕭丞相竟然怎地發這麼大的火,這樣凶的大喊,當真是奇聞啊!而且還是為了那個糧官韓信,莫非是韓信得罪了蕭丞相?看那傢伙似乎還有些能耐,怎地這麼不識趣,竟然得罪蕭丞相,以後還怎麼在漢國混下去呢?
校尉擔憂韓信的命運的時候,更加在乎自己,不敢怠慢蕭丞相,急忙回答道:「稟丞相,那會韓信回來之後,帶了些隨身的物品便離開了,有人看到他是往西去的……」
「往西?走了多久了?」蕭何急忙追問。
校尉回答道:「不到一個時辰……」
蕭何喊道:「立即備馬,迅速向西尋找韓信,分頭尋找……快!」
校尉聽到蕭何的吩咐,不禁疑惑,這個韓信到底做了什麼,竟然這樣得罪了蕭丞相。看來這廝離開是想要畏罪潛逃,可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啊,現在人家蕭丞相擺明了要追殺……唉,自求多福吧!
蕭丞相的命令,沒有人敢怠慢,很快就有人準備了數十匹馬。在巴蜀之間,這已經算很不錯了,蕭何翻身上馬,立即吩咐道:「幾分尋找,記住找到韓信之後不可以無禮,帶回來等本相。如果他不願意回來,立即前來通知本相,記住絕對不可以無禮……」
月光灑向大地,一片明亮,數十匹馬馬絕塵而去……
此時,遠處月光下一道人影被拉的老長,韓信正快步而行。今日事情讓他對漢國心灰意冷,不想再這裡多待一刻,所以回到糧倉拿了隨身物品,便立即離開了。
他打算趁夜離開,再前往陳倉小道,然後沿著原路返回關中,之後再東歸越國……只能如此了,這些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自己留戀了,本來這是最好的起家發展之所,可是天不遂人願啊!韓信不禁搖搖頭,難道自己的功業之路就這樣難嗎?
一路前行,韓信越走越遠,他想起來很多的事情,回顧了過去許久的經歷,難免感慨。參軍已經數年時間,可惜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成就,家鄉淮yin還有人等著自己,可是自救這樣一事無成,即便是回去了又能如何呢?還有當年給自己食物的漂母,他還記得當初自己的豪言壯語,大丈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可是現在……似乎唯一的希望救只能寄托在越國了,希望在那裡,尹旭能夠……
走著走著,韓信突然看見眼前出現了一條河流,他知道這是寒溪,來的時候從這裡經過的。寒溪的水位本來並不高,可是現在……寒溪的水位突然暴漲許多,近日都是晴天,並不曾下雨啊,何以會如此呢?莫非是老天爺故意刁難,不想讓他順利離開?
站在寒溪之旁,韓信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無奈,運氣就這麼差勁嗎?一種疲憊頓時瀰漫心頭,幾乎讓他無所適從……看來今夜只能在這溪水邊將就了,明日在想辦法渡河了……
就在此時,後面不遠處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緊接著有人呼喊道:「韓信……韓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