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上與鴻門之間,某處幽暗的樹林裡,冬日柔和的陽光穿過樹影,
透著一絲絲光亮。一堆篝火或許已經燃燒了整個夜晚,火苗逐漸黯淡慢慢的飄動的火苗徹底消失,幾近熄滅。唯有灰燼幾塊即將燃盡的木柴,散出一縷淡淡的青煙在樹林中飄散著,逐漸隨風消散消散,直到完全不見蹤影。
平日的寂靜荒蕪的樹林今日很是婁鬧,不知何時進駐了一匹神秘的人物。樹林邊上一群精悍的武士手持刀劍,來回巡視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處的環境。圍成了一方圓十丈左右的大圈,裡面有著讓他們誓死效忠的主人,必須小心謹慎護衛。
大圈之中的火堆旁,一位白髮老者有些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著,是不是目光落到遠處的掩映在樹叢中的小路口。從他坐立不安和期許迫切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他是在等待著什麼人或者什麼消息。對於老者而言,最好是人吧,最是好兩個人一起回來。如果只是一個人,或者僅僅是消息,那八成只能是失望的消息!
逐漸熄滅的篝火之旁,還坐著一位長鬚男子,不過也已經接近hua甲之年。相比之下,他比白髮老者淡定了許多,其實倒不是說他的心理素質強多少。主要白髮老者多了親情上的牽掛,所謂關心則亂便是如此,以至於難以靜下心來。
「繚兄,你說今日會成功嗎?」白髮老者來回走動著,心情很是沉重,似乎每時每刻都在飽受煎熬,憋了許久,終究忍不住出聲詢問。
坐在灰燼之旁的長鬚男子道:「今日項羽的邀請就會送到了,劉邦接到了催命符自然會驚慌,主要的心思就會全部放在如何應對項羽上,哪裡還有心思管別的事情。可以想像此時是霸上軍營最混論的時候,防備自然也最為鬆懈凌亂,也是我們出手救人的最佳時機。比之在鹹、
陽城裡和之前那些日子容易了許多,不過……不過此事只能盡力而為,杜殤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好手,做事小心穩妥,只要有機會,就一定能夠辦妥的,先等著吧……」有時候等待完全就是煎熬,是一種痛苦,至少對於現在的白髮老者正是如此。白髮老者不時抬頭樹林之外,淡淡的霧氣在四處輕輕飄散,越是接近中午,太陽的的光芒依舊越來越明亮。一顆滿是牽掛的心依舊懸在半空中,什麼時候無人回來,什麼時候不會落下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圍警戒發生一聲暗號,腳步聲響起,終於響起了。白髮老者不由的身軀一陣,一陣激動,立即轉身眺望,眼中飽含著太多的期待。
當看到只有一個人回來時,眼中有種說不出的失望,強大的失望在一瞬間浮上心頭。緊皺的眉頭和抽搐的嘻角,顯露出一些信息,這住飽經風霜的老人將再一次受到精神上的打擊,強烈的精神打擊。
「杜殤,情況如何?」即便是已經預見到會是不好的情況,白髮老者還是忍不住出口詢問,或許天可憐見會有幾分好消息,或許是自己想多了自己嚇自己。總之,不到最後一刻,白髮老者仍舊不願意和不會放棄。
來的是一個年紀三十許的男子,精壯的身體和堅毅的面龐,以及那敏銳而堅定的目光都說明了此人不簡單。作為兩位神秘老者座下第一高手,辦事最為穩妥的手下,常常被派去執行艱難的任務。想當年,在那樣重重的監視和嚴密的防守之下,他仍然想辦法救出了老主人。
在那樣艱難的境況下,一番漂亮點運作,成功騙過了秦二世胡亥和jian賊趙高,也騙過了全天下。所以人都以為那位名動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被腰斬了,殊不知被殺的只是一名心甘情願去死的忠心替身。而那位老者成功逃出了殘殺與陷害,在前段時間還策劃了許多件大事,對歷史和局部產生了不少的影響。奈何對大局的影響有限,無法起到力挽狂瀾的神奇效果……
這就是杜殤,一個強悍機敏的手下,在他白髮老者手下的地位很高,如同蒲俊之於尹將軍。如果單是從執行秘密任務上來說,只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杜殤過去執行過很多重要任務,幾乎從來不曾失守,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白髮老者才將此次艱難卻又無比重要的任務交給他。然而,杜殤會給他一份滿意的答卷嗎?
杜殤走到白髮老者面前,眼神波瀾不驚卻又滿含愧疚,撲通一聲跪倒在面前,沉聲道:「主人,屬下該死,沒能救出大王!」此時此刻,東方五國諸侯跟隨項羽駐紮在新豐鴻門,楚懷王熊心尚在彭城的王宮裡。能夠被稱之為的大王,還需要被救援的也只有那位剛剛跪於鹹、陽道左,獻上玉璽、虎符投降沛公劉邦的秦王子嬰。雖然秦國已經滅亡了,子嬰現在也是階下囚的身份,但是對某些人而言,秦國永遠存在於心中,子嬰也永遠是他們獨一無二的大王!
「怎麼?」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過,一個蒼老的聲音怒不可遏,艱難地突出兩個字,正是秦國故丞相李斯!
自從子嬰投降之後,他便一直策劃著救出自己的外孫,秦始皇的嫡長孫,圖謀東山再起,有朝一日能夠興復秦國。然而子嬰一直被劉邦派出的夏侯嬰嚴密看守著,一直不曾找這會子終於有個前所未有的好時機,卻失手了。
聽到沒有救出外孫這樣一個沉重的消息,李斯怎麼能不憤怒?至於他第一次打了杜殤,一個忠心耿耿,兢兢業業辦事的愛將。
杜殤低著頭,默默地承受著主人的雷霆之怒。自從沙、丘政變,他便跟隨在主人身邊,他很清楚明白主人過往的遭遇和心思,對扶蘇公子公子和子嬰小公子,以及子夜公主的愧疚和感情。這一遭安排自己前去營救子嬰卻失敗而歸,老主人此刻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這種傷痛杜殤感同身受,即便此事失敗並非自己失職,仍是忍不住泛起強烈的自責。聽到老主人悲憤的詢問,沉聲回答道:「我們去晚了,劉邦竟然先一步帶著大王離開去了新豐鴻門。」「什麼?子嬰被劉邦帶走了?去了鴻門?」白髮蒼蒼的李斯心中泛起一股強烈的震驚,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子嬰根本就不在霸上的軍營裡,是自己預料失誤了,錯過了杜殤,心中泛起一絲愧疚,卻迅速被對子嬰安危的關心所淹沒。
杜殤遞上一份竹簡,說道:「這是鴻門那邊剛剛送來的消息!」李斯顫巍巍地伸手想要借助,灰燼之旁的長鬚男子走過來。輕輕道:「我來吧!」說著接過竹簡,拆掉上面的火漆封印,展開閱讀。
李斯悄無聲息地垂下手去,半天說不出話來。
長鬚男子迅速掃過帛書上的內容,問道:「劉邦今早趕去了新豐鴻門?可是接到了項羽的傳召?帶了多少人?可有什麼異常?」事關重大,一連串的疑問脫口而出。
杜殤始終低著頭,沉聲回答道:「是的,劉邦一大早便動身前去了,身邊跟著的人主要是樊噲和夏侯嬰,還有一個中年文士,緊隨劉邦之後,地位猶在其他武將之上,應該是張良無疑了。隨行的不過數十個護衛,不過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新豐鴻門燕國人的那裡已經傳來消息,卻因無疑了。」
「當時見劉邦手下的將領都在營地門口送劉邦離開,屬下便趁機潛入營中,想要救出大王了,卻已經沒找到大王的蹤跡。後來返回時接到鴻門那邊的消息,才知道大王被劉邦帶走了。今日我們的注意力主要在後營大王暫居的營地,也暗中觀察了,隨行的人員之中並無大王的身影,卻……」說到這,杜殤難免有些沮喪。
杜殤不知道,後半夜劉邦和張良商量過後,做出帶子嬰往鴻門的時候,子嬰本人已經被悄無聲息地由周勃先行帶著離開。他們幾次三番想要在鹹、陽救出子嬰,雖說並未明顯暴lu行跡,但是風吹草動難免也是有的,劉邦自然有所察覺,故而有所防備。何況當時周勃正好要先一步離開,在半路佈置準備隨時接應劉邦,故而順便帶走。
「項羽的傳召尚未送到?」長鬚男子有些疑惑。
杜殤以一成不變的聲調回答道:「是的,據鴻門那邊送來的消息,項羽尚未派出信使,劉邦便主動先行一步趕到了。在新豐鴻門的諸侯聯軍營地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至於其他的異常,尚未有所察覺,屬下已經派出人手隨時關注新豐鴻門那邊的情況……」
「對了,不止如此……還有……」杜殤本來已經閉嘴,突然又想起些什麼來。
「還有什麼?」沉默許久的李斯突然開頭詢問,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尚未恢復過來。
「劉邦不僅帶去了大王,還送去了一樣東西……」
不等杜殤說出,長鬚男子便一字一字地吐道:「傳國一玉、
璽!」
格外的特別的聲調讓杜殤心頭一震,恭敬回答道:「從新豐鴻門得到消息,據說劉邦不僅帶了大王前去,還將我大秦的傳國玉璽獻給了項羽!」
「傳國玉璽?」李斯站在原地冷笑一聲,臉上浮現出一種奇異的表情,默然一擺手。杜殤躬身點頭示意,這才轉身離去,並未有如蒙大赦的感覺,自始自終情緒都是一成不變的。
長鬚男子站在李斯身邊,猛然將竹簡扔到灰燼之中,草木灰應聲四濺而其。一堆灰燼早已冷透,沒了半點火星!
長鬚男子冷冷道:「劉邦倒是會打如意算盤,想要把罪名推了一乾二淨,卻要拿子嬰做擋箭牌,當真是可惡!」
說話者正是曾經的秦國太尉尉繚,也唯有能夠與和李斯並駕齊驅的地位和資歷。
李斯輕聲歎道:「終究是我們疏忽了,沒想到劉邦會這麼快就去見項羽!」言語之中有著深深的失落與自責,子嬰落入項羽手中,營救的難度會成倍的增加。
秦國已經滅亡,即便是他們曾經多麼想要力挽狂瀾,扶大廈於將傾,終究還是失敗了。但是只要有一丁點的希望,他們都不會輕易放棄。只要子嬰還活著,手上還有那麼一件寶貝和些許的實力,他們還是想著東山再起,召喚秦國故地百姓的擁護和忠誠,圖謀興復秦國。
奈何劉邦大軍一入關中,芋嬰沒有和任何人商量,便出城投降了。
緊接著子嬰和秦國宗室子弟全部落入劉邦的嚴密監視和看管之中,多少次想要救人都已失敗告終。
當項羽進入函谷關,劉邦還軍霸上,為此焦慮不已,忙的焦頭難額的時候。李斯和尉繚合計著現在是救人的最佳時機,誰承想再次功虧一簣。
李斯有時候在想,難道自己犯過一次錯誤,上天就要這樣懲罰自己?為什麼不給自己一絲彌補的機會呢?一念之間,將大秦推上敗亡之路後,想要再拉回來便是比登天還難。
曾經叱吒風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李斯心中浮現起一種強烈的內疚和失落,他甚至有種要想放棄的想法。但是他篤定地告訴自己,不可以!子嬰還活著,希望還有是有的。鴻門軍營救人的難度再大,也要想辦法拚力一試。可是如果這一次還是失敗了,子嬰要是被殺了呢?李斯不知道到那時,還有什麼支持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尉繚隱約能夠把握到李斯的心境,卻沒有開口勸說。這時候任何的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只要的辦法分析局勢,想辦法救出子嬰,這才是對老先生最好的勸導。
尉繚說道:「昨晚才收到項羽要設宴召見劉邦的消息,劉邦天一亮就動身了,難道他是未僕先知?近來鴻門諸侯軍中有傳言,說是劉邦本來要以子嬰為相,先不論傳言是否真實,項羽一定會抓住這樣機會,以此事為借口前來責難劉邦。而劉邦今晨便帶著子嬰前往鴻門,明顯是想要是以事實說明自己是清白的,讓謠言不攻自破。那麼問題就出現了………」
李斯收攝心神,點頭道:「這說明,劉邦昨晚便得到消息了。」
尉繚點點頭:「看來劉邦在項羽身邊有人,昨晚通風報訊了!」
他們此時並未想到是尹將軍和項伯這類的「內奸」因為他們自己便是收買了一位燕國的將軍,從而及時得到消息李斯冷然道:「看來這劉邦還真有兩下子啊,竟早早在項羽身邊安插了人,可是即便他現在得到消息,提前有了準備又能如何?項羽能放過他?尤其是那個老謀深算的范增,可是一心想要殺他,能放他活著回去?」
尉繚輕輕搖搖頭,他知道李斯的心情,因為劉邦把外孫提前秘密帶走,讓營救計劃…失敗告終。而且子嬰落入項羽手中,唉自從新安殺降之後,項羽血腥殘暴之名算天下皆知。何況他祖父項燕,叔父項粱都是死在秦人受傷,記仇的他未必不會把這把賬算在子嬰身上。所以子嬰這一遭和可能凶多吉少,也正是因此李斯從心底裡仇恨項羽和劉邦若是劉邦被殺他只會是幸災樂禍一一一一一一尉繚說道:「不見得,以前或許是必死無疑,但是現在先一步趕到,在外人眼中已經是問心無愧,主動臣服的表現,或許項羽自己也這麼認為,想要再動殺心的可能性並不大,也不好輕易動手。」
「以前還能借口劉邦想要自己稱王關中,以子嬰為相作為罪責來質問劉邦,並以此之罪。即便如此,也只能以子嬰為相的事情來問罪,關中王從名義上來說本就是屬於劉邦的,項羽不敢撕破臉皮直接直接指責楚懷王的約定。現在子嬰交給了項羽,以秦人為相的罪名已經不攻自破。而且……」
尉繚續道:「而且劉邦並未貪心或者不捨,大方地將傳國玉璽交給了項羽。那是始皇帝陛下的愛物,象徵著天下的至高無上的權利與亙古未有的臣服,項羽自然會愛不釋手,說不定早將劉邦的那點事情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劉邦此舉也算是高明啊……」
李斯到底是經過無數大風大浪的人,在強大的悲傷和失落中掙扎許久,收攝心神,鎮定不少。沉聲說道:「說的倒是,此舉只能暫時緩和項羽的戒心,並不能完全平復項羽殺人的決心,何況身邊還有一個不斷躥騰的范增,劉邦還是凶多吉少。我要是加加上一把火,劉邦哼哼!」
心神平復了,但是心中濃烈的仇恨依舊不能沉澱,對劉邦更是湧起了強大的殺意……
尉繚輕輕歎一聲,問道:「李相的意思是?」他尚未清楚地把握到李斯的意思。
李斯解釋道:「劉邦自作聰明把傳國玉璽送給了項羽,想要借此邀功保命。剛好項羽也倍加喜愛,若是現在他要是知道玉璽是假的,你說項羽會怎麼想?」
尉繚驀地想起,這個世上現在存在兩個傳國玉璽,看來李斯這一遭是真的怒了……
李斯冷笑道:「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是老夫親自寫上去的,這世上沒有人比老夫更熟悉傳國玉璽,也只有老夫知道傳國玉、
璽有真假兩塊,極其細微的差別也唯有我能分辨出來。現在我不介意將這個秘密分享給項羽,讓他去好好鑒定一番,的傳國玉璽到底是真是假?」
略微的停頓之後,李斯續道:「這個世界上只有始皇帝陛下和他真正的繼承者才能擁有,這個象徵了天命所受,無上權力和寄有天下的傳國玉璽。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染指,胡亥和趙高用的是個假貨,他項羽依舊拿的是個假貨……」
不言而喻,若是項羽發現劉邦獻給自己的傳國玉璽是假的,會怎麼樣呢?他會認為這個玉璽從秦二世胡亥在位時便被人掉包了?他會認為從是子嬰自己在獻出玉璽的時候以假換真?還是篤定的認為,是將此物轉交給自己的劉邦從中做了手腳?
第一種可能,項羽壓根不會去想,當然了這天下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會懷疑,秦二世胡亥使用了好幾年,身邊還有個鬼機靈的jian賊趙高,要是玉璽被人換掉了,還能發現不了?顯然不會。
第二種可能,項羽可能會心存疑惑,但是子嬰掉包玉璽要幹什麼呢?自己已經投降,人身已經被看管起來,隨時有被殺的可能。兩個人字和秦國遠近的宗室全部被看管。玉璽對秦國人還有什麼意義嗎?
不做任何抵抗,便直接選擇投降的子嬰還會做這些無聊的事情嗎?
當然了,項羽心中或許會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淡懷疑,從而成為殺子嬰的又一個借口或者心理砝碼。
那麼第三種,便是沛公劉邦動了手腳,以假亂真。傳國玉璽太過特殊的含義,任誰都會想要據為己有!劉邦能忍不住先入關中,說明他是有野心的,見到傳國玉璽這等寶物會不動心?
此刻是懼怕項羽的威勢,不得已將其交出來,但是劉邦捨不得也是可能的。何況他們都不是秦國人,有誰之前見過傳國玉璽呢?即便是真送一個相似的質品,也是大有可能的。
這等事關重大的寶物,項羽豈能山心被欺騙?何況傳國玉璽代表著還有許多特殊意義,萬一劉邦有所企圖,將來某一天將此物拿出來,也是能為禍一方的。所以項羽絕對不能容忍劉邦用一個假的玉璽來蒙騙自己。
到那時候,項羽好不容沉寂下去的殺心就會再次泛起在心中,對劉邦在關注和戒備將會再次恢復。加上范亞父從中作梗,暴怒的項羽豈有不殺劉邦的道理?
李斯笑了笑,說道:「送給項羽一份禮物吧!到時候他一定會感謝我們的。」
尉繚輕輕一笑,之前沉重悲傷的氛圍減緩不少。
李斯說道:「項羽一如既往的要殺劉邦,我不相信劉邦之前得到消息,會不足防備。或許他早已經在鴻門的諸侯聯軍大營之中安排好了內應,新豐之外的什麼地方八成還會有人前去接應,到時候鴻門的軍營裡必然會亂成一團。等到那時候,我們有了機會,趁亂想辦法潛入鴻門的營地裡,讓那名燕國人接應,想辦法救出子嬰來。」
說到底,李斯最大的願望還是救出外孫子嬰,從而再次興復秦國。
這種渴望太過的強烈,很多的事情都在為他的這個想法來服務!不過這一次可以說是真真正正的最後一次機會,這一次救不出子嬰,子嬰將會面臨的很可能就是死亡了。
依照項羽的脾氣,誰不敢殺呢?哪怕只是短短的四十六日,子嬰終究是背負著秦王的名號,終究是敵酋。即便是子嬰是扶蘇的長子,即便他素有賢明,即便他沒有什麼過錯,項羽也很難容下他。何況這樣一個敵國的舊主存在,會留下一個復辟的可能,威脅到自己的統治,就更不會留下了。歷史歷代從來都是如此,子嬰注定會死,鹹、陽的秦國宗室也將會無一倖免,不給秦國留下任何死灰復燃的種子……
真真正正的最後一線機會,事關外孫的生死,也事關秦國存在的最後象徵。
李斯只感覺心頭的壓力格外的沉重,幾乎要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但是現在自己這把老骨頭還不能倒下,必須要堅持下去李斯輕輕咳嗽一聲,說道:「到時候項羽若能趁勢殺了劉邦,也算報了一箭之仇。若是給他僥倖逃走了,就讓他和項羽之間斗吧,最好是兩敗俱傷。是他們毀了大秦,若是子嬰再因為他們有個三長兩短,拼了這條老命,我也一定會不必一切代價報復了,勢必要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蒼老的身軀顫抖不已,蒼白的鬚髮隨風飄動,讓誰都不敢小覷他話語中的威嚴與可行性。此時此刻,他似乎又恢復了那個站在鹹、陽宮大殿御座下,跟隨秦始皇贏政藐視天下的強大氣勢。
尉繚看著李斯的背影,輕輕搖搖頭,眼神很是複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李斯喊過來杜殤,輕聲交待幾句,露出一副深沉的表情。目光落到瞟向東方面的新豐鴻門,自己的外孫子嬰就在哪裡,他還好嗎?
子嬰這些天一直是在劉邦的軟禁之中度過的,其實從劉邦攻陷武關和藍、田,逼近鹹、陽城的時候,他為了保全關中百姓的安全,決定主動投降的時候,他便抱著必死的信念……
劉邦還算客氣,只是將自己看管起來,每日還是好吃好喝地招呼著,並未有絲毫的為難。子嬰待在軍營的軟禁之中,並不知曉外面發生了什麼,他甚至在設想劉邦現在已經掌控關中了吧他對關中的百姓好嗎?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與世隔絕的生活裡,子嬰什麼也不知道,有時候卻也感到有些奇怪,當然這些僅有的感知僅僅是通過「搬家」來獲知的。那天自己匆匆忙忙被挪出了鹹、陽城,來到的了哪裡子嬰並不知曉。他只是聽著每晚呼呼的寒風吹過,和偶爾從門縫中看出去的一望無垠,這裡應該是某處平原,或許是霸上吧?作為秦國的皇子王孫,他對關中之地還是頗為熟悉的。
然而今天拂曉時分,沛公劉邦手下的一位將軍突然帶兵闖入自己的營帳,子嬰認為的那為首的將軍似乎叫做周勃,算是劉沛公的心腹。
周勃對待自己還算客氣,只說是又是要請自己出去,之後便被帶出去上了一輛馬車。
說是客氣,那是好聽的,周勃今日的呃行為只能說是不怎麼粗魯。
至於客氣,大大的不同於往日,子嬰不知道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心中疑惑究竟發生了什麼?
子嬰不知道項羽進入函谷關的時候,也不知道最近劉邦被此時逼得焦頭難額,更猜想不到自己即將要面對什麼?歸宿又將在何處?更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間得罪了劉邦手下的士兵。
因為曹無傷的告密,讓周勃那日隨意的提議變動的各位受關注,子嬰為相也成為沛公劉邦最大的罪狀。得知消息後,周勃別提有多有鬱悶了,因為自己隨口一句話嗎,被jian賊斷章取義,道聽途書地告密,以至於讓劉沛公陷入這般進退維谷,飽受生死考驗的境地,為此周勃愧疚不已。
本來對子嬰滿腔的好感也驟然冷落下來,心中還不由自主地有些埋怨。以至於今日前來迎接的時候變沒有好臉色,手下的士兵們更是看主將的臉色異事,自然而然的地多有怠慢,可憐的子嬰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惹了別人。
一路前行,莫名其妙地拉如一處軍營,緊接著被轉交到一些士卒的手中。
子嬰只感覺自己的待遇與處境驟然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相對之前周勃對待自己還算客氣的做法,現在這些人的士卒簡直叫一個粗魯與過分。
從士卒的談話之後,子嬰才知道自己自己竟然落入了項羽的手上,竟然是這個殺人魔王!新安殺降的記憶猶自深刻,這也正是子嬰他之所以選擇投降沛公劉邦的一個重要原因。
沒想到自己輾轉還是落到了他的手上,由此可見沛公劉邦一定是遇到的什麼強大的壓力不得已而為之才這麼做的。子嬰深深地感覺到,這一遭怕是真的到頭了,一股沉重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讓人倍感壓力。
自己死了無所謂,關鍵是關中的百姓,這才是子嬰現在最為擔心的。自己已經落入項羽手中,意味著劉邦向項羽屈服了,那麼自己苦心孤詣送給劉邦的關中王爵位還是落到了項羽手中。看來自己有些太過一廂情願了,本想為關中百姓選一位好的君王,可以讓秦國故地的百姓少受些苦楚,但是現在一切都成為竹籃打水一場空。項羽進入的關中,巨鹿之戰後的強大實力讓他目光一切,新安殺降的殘暴不仁,一件件一樁樁浮現在心頭,子嬰不由的擔心不已,關中的百姓是否會遭到災難?
子嬰站在囚禁的營帳門口,透過一絲縫隙看著外面的世界,不覺越發的沉重。也許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即將離開這個美好的世界,即便有著太多的不甘和不捨,人生總是這麼多無奈。現在唯一的希望便是見見項羽,希望他能夠善待關中的百姓,不知道他能夠打贏嗎?子嬰看著外面天空,不由的長歎一聲,眼中泛起一絲濕潤的水漬……他還不知道營地之外,還有很多人正為自己的生死奔波拚鬥……
除了李斯和尉繚,還有一批人一直關注著子嬰的那位,那便是公子扶蘇身邊的那些的墨家和扶蘇的女兒,子嬰的親妹妹的子夜。
最近鴻門附近的樹林裡總是格外的熱鬧,先是周勃帶著兩千精銳士卒暗中在某處佈置,等待著隨時接應從鴻門逃出來的沛公劉邦。李斯和尉繚為了營救子嬰,也待在霸上和新豐鴻門之間,隨時準備動手。在鴻門之東的某處樹林裡,一群人也分外焦急。
「大師兄,你說子嬰哥哥被帶入了項羽的鴻門大營?」說話的正是那個帶著幾分西北野性之美的高貴女子,扶蘇長女,子嬰的同胞親妹妹,身份尊貴的贏子夜。
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走過來,表情格外的沉重,看著贏子夜,輕聲道:「是的,今晚沛公劉邦突然帶著子嬰公子進入項羽在新豐鴻門的諸侯聯軍大營,正式將子嬰公子交給項羽,現在已經傳開了。」
對子嬰的稱呼,這些跟隨在扶蘇身邊的舊人,一直以公子相稱。
子夜聽到這個消息,不由的謀眸一紅,低聲道:「項羽殘暴不仁,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子嬰哥哥落入他的手中,豈不是很危險?」
說到最後,話語之中已經帶著幾分抽噎之聲。
這也難怪,當年祖父始皇帝贏政死後,秦二世胡亥和jian賊趙高,夥同他們自己的好外公李斯篡改詔書,立下胡亥為二世皇帝,還矯詔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母親。那時候師父鍾隱和一眾師兄弟和舅舅李由合作,也只救出了自己。與自己一道長大,感情深厚的子嬰哥哥便落入了胡亥和趙高手中,此後的幾年時間一直不曾見過面。
而自己被舅舅李由帶到了三川郡撫養,那時候舅舅便是自己你唯一的親人,奈何在雍丘被項羽殺死。這件事曾經讓美麗的秦國公主無比的悲傷。精神也受到了巨大打擊,曾經一度衝進楚國的都城彭、城,想要殺死項羽為舅舅李由報仇。
也就是那時候幸運地遇到了紹、興侯尹將軍,以為斷水是meng恬昔日佩劍的緣故,還有共同的朋友范依蘭這些原因,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
不過說起來,子夜更改感到慶幸,那次的事件之後,他常常後怕不已,若非是遇到了尹旭,自己衝入項羽的府邸,不僅不能報仇,反而會送了自己的性命,從而辜負了舅舅一腔深沉的愛。
讓他慶幸的事情不止這些,還有就是認識了尹旭這個……算是朋友吧!贏子夜只能夠暫時在心中這樣認定。想起來尹旭也算是不錯,在彭城發現了自己,就那麼放自己走了。
之後還為了安葬舅舅的事情,冒著風險干別人都不願意的髒活累活。更讓人感動的是此人心思細膩,很為別人著想,那依舊清晰地記得,那晚在上蔡城外的河邊,他專門為自己找出一件小房子,給自己時間送別舅舅的時間,這份恩情她銘記於心,絲毫不敢忘卻。
他時常想起尹旭那張俊朗的面孔,拿著斷水瀟灑的身姿,還有那張分外有魅力的臉龐,少女的心不知何時已經砰砰而動。他記起那晚在河邊的茅屋裡,尹旭和自己夜話談心,開導勸慰自己,更重要的是一直規規矩矩,沒有非分之想。當時只顧著悲傷,根本沒想著這些事情,也是過後才注意到的。
舅舅就那樣走了,留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便是哥哥子嬰了,奈何他一直被趙高所軟禁,嚴密的防守與看管,使得根本沒有相見的機會與可能。
直到前些日子,身在三川郡暗中躲藏的自己,聽到子嬰哥哥殺死了趙高,登上了本該屬於父親的秦王寶座。當時贏子夜別提有多高興了,小手拍著暗自禱告,告訴在天上的父親、母親和舅舅,好幾個夜晚都興奮的睡不著覺。
那時候的贏子夜也以為秦國有希望了,也為此激動不已,更重要的是想著能馬上見到親愛的子嬰哥哥,這才是讓人最開心的事情。可以說家庭變故之後,贏子夜最在乎的便是親情,家的溫暖。對於此時此刻的她來說,子嬰無疑是最愛合適的人選。
於是乎她和一眾師兄弟姐妹一起趕來關中都城,一方面是想要盡快見到自己的哥哥子嬰,另一方面也是率人來幫助哥哥,這時候的秦國七零八路,關中的百官也都多是秦二世皇帝胡亥和jian賊趙高的走狗,哥哥子嬰身邊一定缺少可靠的人才和人手。
而自己身邊的師父鍾隱是墨家的鉅子,高手中的高手,鄧陵墨家中更是不乏武功高手,也有不少學識淵博的大儒謀士。這些人當年在上郡,跟隨父親身邊便是想要實現一些學術觀念和治國方略。
結果父親被人害死了,現在哥哥終於登上了王位,終於可以實現父親當年的願望了。子夜心中十分高興,他一直沒注意掉自己的師父鍾隱先生與墨者的一些有識之士一直都憂心忡忡。
興奮之中的贏子夜似乎有些忘卻了秦國現在的破落局面,師父鍾隱和一些身在局外的師兄弟都不願意過早地打碎子夜的美夢,故而一直都不曾告知她實情,也是想要她多過幾天開心的日子。至少讓她見上哥哥子嬰一面總是好的。
當時的情況,劉邦尚在武關之外,因為項羽的擔心猶豫不前。
項羽尚且在魏國韓國一帶緩緩而行,尚未到達函谷關,關中還是安全的。墨者們都預見到了秦國滅亡是必然的,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其實他們急匆匆地想要趕到關中去,其中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子嬰。
想當年在上郡,沒能保護好扶蘇,以至於他枉死,一直是鍾隱等人心中不可抹去的傷疤。更讓人鬱悶的是少公子子嬰,昔年拚力也只救出了子夜,子嬰還是被胡亥和趙高的人截去了咸陽,對此鍾隱等一眾墨者只感覺對不起昔日給出莫大知遇之恩的扶蘇公子。
值得慶幸的是子嬰雖然被抓到了婁陽,但趙高終究還是因為他是始皇帝嫡長孫,懼怕各方面的不利影響,只是將其軟禁,並未殺害。為此,鍾隱等人一直覺得後怕,若是子嬰真的死了,死後地下見到扶蘇如何有顏面相見呢?
所以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一次之後,就絕對不能有第二次,現在子嬰再次陷入危難當中,絕對不能重蹈這樣的覆轍。秦國的覆沒已經阻止不了,但是扶蘇公子的骨血卻是一定要保留下來的。
於是乎他們緊趕慢趕,一路上還要走小路避開囂張的六國諸侯聯軍,即便是這樣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武關不戰而降,秦國最堅固的防禦就這樣陷落了,關中一路平原哪裡還有險可守?東方六國哦的大軍進入關中的速度比自己一眾人想像的要快的多。
最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最後一道屏障堅固的鹹、陽城,子嬰竟然沒有做任何抵抗。竟然主動出城向劉邦投降了,別人或許不理解,但是墨者鄧陵派的矩子鍾隱卻理解。
他知道子嬰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反應,是受了他父親的影響,也是受了自己這些人的影響。自從吸收了孔孟的一些思想之後,他們墨者鄧陵氏這一派便自成一家,希望有一位仁主出現。
縱觀當時的天下局勢,秦始皇的長子扶蘇無疑是最合適不過的,於是乎他們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扶蘇,並拜為門口,他們期待著某一日扶蘇登基,自己的政治理想可以得到實現。
扶蘇為人和善仁慈,兩家可以說是一拍即合,很是默契。從此之後,扶蘇受到他們的影響越愛越多,作為扶蘇的長子子嬰從下可以說是耳濡目染,潛移默化的影響更久不用說了。
子嬰可以說他的父親扶蘇更加的仁慈和善,從而在關中落下了素有賢名的認同。從這一遭他主動投降劉邦便看得出,他肯定是怕開戰之後,關中的百姓因此受苦。既然失敗已經注定了,就不要再有無畏的犧牲了。
此時此刻,對他們而言,子嬰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最初劉邦還能夠善待他,並不曾過分為難。但是現在交到項羽手中了,他們都不由自語的捏了一把汗,同時暗自做出一個決定,必須要盡快救出子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