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勵那種東西,對在場的所有貴族而言,全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有獎勵固然高興,要是沒有獎勵,也是一樣的吃飯睡覺跳舞勾搭貴族少婦。
但是懲罰不一樣。
嚴重的懲罰,有可能讓人傾家蕩產身首異處,就算是不嚴重的懲罰,落到誰的腦袋上,誰也不會高興。
更何況是支援前線不力,又將自己的領民逼得家破人亡,這種事情的懲罰,又能夠輕到哪裡去?
有很多在「草環令」的光芒掩蓋之下恣意妄為的貴族,忍不住開始流汗,看看奧古斯丁嚴肅的面孔,再看看皇傢俬軍手中基本已經出鞘的長劍,汗水流得就更多了。
「對於這些事情,我很痛心……」
奧古斯丁清朗的聲音,繼續在宴會大廳迴盪。
「竟然在我查爾斯帝國,出現這樣的事情,竟然在查爾斯帝國被路易斯帝國入侵內憂外患的時候,出現這樣的事情……但是,這些事情之所以會出現的根源,在座的諸位應該都知道……」
「雖然我感到痛心異常,但是我也對當時你們採取這樣的舉動表示……理解和寬容!」
奧古斯丁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猶如實質的目光,緩慢而又堅定地掃過每一個貴族的臉龐,直到他故意停頓之後,用堅定沉重的語氣,強調出「理解和寬容」這兩個詞彙的時候,奧古斯丁明顯看到了很多如釋重負的表情。
「只問首凶,不問脅從!這就是我的態度,這樣是查爾斯皇室的態度!」
只問首凶,不問脅從!
奧古斯丁這句話出口,在場的貴族有一大半才真真正正地把自己的心放回到肚子裡。
那一副副死裡逃生躲過一劫的面孔,看得安德魯將軍差一點沒有忍住笑出聲來。
這些貴族實在是腦子讓水浸泡的時間太長了,怎麼能夠短視到這種程度!?
現在「不問脅從」只不過是法不責眾而已,等待事態進一步明朗之後,只要奧古斯丁表現得想一個英明的帝王一樣,就肯定會有忍受不了壓迫的平民跑到雷克雅未克來告狀!
等到那個時候,對付這些貴族,還不是想揉扁就揉扁,想搓圓就搓圓!?
嘲笑之餘,安德魯將軍也不得不佩服奧古斯丁的急智。
雖然在慶功宴開始之前,他就和奧古斯丁確定了以後的主體思路,拉攏一批,打壓一批,消滅一批,但是安德魯也沒有想到,奧古斯丁竟然在克勞德突然現身的情況下,只不過用穆德的一段親身經歷就改變了不利的形式。
只問首凶,不問脅從,這句話一出來,就無形中將雷克雅未克大大小小的貴族,和羅徹斯特家族區別對待了起來,如果皇室和羅徹斯特一族爭鬥起來,除去克勞德的死忠,這些貴族最大的可能就是袖手旁觀!
現在的形式,比安德魯預想的,還要好!
「首凶!?嘿嘿嘿……請問陛下,首凶是誰!?」
這個時候,克勞德厲聲長笑,再不復當初一直保持的溫文爾雅的老狐狸形象,笑聲中反倒是帶著一絲絲的猙獰。
「我麼!?首凶!?哈哈哈……」
雖然不知道哪裡不對,但是奧古斯丁還是積極地把握住了這次機會。
「克勞德伯爵,請您告訴我,從查爾斯帝國平民手中徵集來的物資,從各個貴族領地派出來的援軍,沒有出現在貝爾薩城,去了哪裡!?難道,全去了你羅徹斯特家族的腰包麼!?」
「呵呵呵……」
克勞德又是一陣冷笑,然後才看著咄咄逼人的奧古斯丁。
「陛下,我說過,您還年輕,您現在的年齡和閱歷實在是不太適合管理一個龐大的帝國。」
「下面,就由我,這個查爾斯帝國的宰相來告訴你,為什麼!」
「關於今天談論的話題,獎賞和懲罰,不是關鍵,同樣,首凶和脅從,也不是關鍵,真正的關鍵,是你這位年輕的帝王,是不是有能力懲戒首凶!」
克勞德話音落地,一臉挑釁地看著奧古斯丁。
「就憑你身邊的貝爾薩城守將的副官?就憑在皇室封地憋屈了半輩子的安德魯?就憑你們不到五千的皇室私軍?你們能夠幹什麼!?」
「還想懲戒我羅徹斯特家族!?笑話!」
克勞德的話音剛落,他身後的眾人全部脫掉了寬大的頭蓬,亮出寒光閃閃的長劍!
羅徹斯特家族的人,竟然比皇室的私軍拔劍還要快!
而且每一柄長劍上,光華流轉的鬥氣光芒,竟然都達到了駭人的高級!
怎麼回事!?
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羅徹斯特家族擁有這麼多的強者!
足足二十個強者級別的戰士,放到神賜大陸的任何地點,都絕對是一個不可小覷的勢力,怎麼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聽見過!?
克勞德怎麼會隱藏得這麼深!?
宴會大廳中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奧古斯丁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
在他的印象中,克勞德一直是一條溫文爾雅的老狐狸,自己這點算計,他絕對沒有看不出來的道理。但是克勞德不但沒有揭穿自己,反而是一步一步地跟著自己的引導在走!
克勞德這樣巋然不動的狀態,倒是有一點馮氏一族的風采。
這和他以往的行事作風,完全不一樣!
原來這個老傢伙,是帶著這樣一張通吃的底牌!
怪不得克勞德一點都不怕踩進自己用語言給他構建的陷阱!
怪不得他有恃無恐!
目光略過宴會侍衛——也就是安德魯將軍精挑細選的皇傢俬軍——手中的長劍,看著相對之下顯得黯淡的鬥氣光芒,克勞德笑得更加張狂。
巴澤爾·克萊芒和蒙塔·埃斯利,看著克勞德身後的二十名高級戰士,聽著克勞德張狂的大笑,不約而同地一起吞嚥了一口口水,卻沒有想到,一個簡單的吞嚥動作,讓他們都感覺到自己喉頭處,有一種輕微的撕裂感傳來。
嘴裡發乾,發苦!
兩位中間派貴族的首領,看著囂張至極的克勞德,心中一陣陣地著急,卻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奧古斯丁卻說話了,聲音平靜,就像面前用長劍指著他的,不是整整二十名高級戰士,而是一群土雞瓦狗。
「早些年我還在橡樹城堡的時候,就聽聞我的領主騎士巴特裡說過,有很多人並不適合去做軍人,因為他們畏懼戰陣而勇於私鬥,說實話,我還真不知道這個評價是什麼意思。」
「直到今天,我懂了,你們羅徹斯特家族,就是畏懼戰陣而勇於私鬥!在路易斯入侵的時候,全部都是縮頭烏龜,反而在爭權奪利的時候,一出手就是二十名高級戰士……就算你們的鬥氣修為再高,也不過是一群懦夫!你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什麼叫做勇者之心!」
伸手一碰搭扣,將華貴的帝王披風,隨手扔到後面。
摘掉王冠,和手中的帝王權杖,交個身邊的侍者。
「倉悢悢……」
長劍出鞘!
「騎士八德教育我以勇敢!就是告訴我,無論在什麼時候,面對什麼樣子的對手,也不用去管最後的結果如何,應當拔劍的時候,就拔劍!」
「這便是騎士八德的勇敢!」
「這便是我的勇者之心!」
奧古斯丁說完之後,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遠處的克勞德,毫無畏懼!
回應他的,是所有皇傢俬軍的戰士!
拔劍上前,毫無畏懼!
「勇者之心?哈哈哈……有意思……」
克勞德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尊敬的陛下,您真是太有幽默的天賦了,還勇者之心!?您的這個玩笑真的很有意思……」
「現在,身處雷克雅未克的貴族全部都在這裡,你來問問他們,他們誰知道什麼是勇者之心!?他們和我一樣,只知道現實!只知道形式!恐怕只有馮氏一族那些腦子裡面全是肌肉的傢伙,才會去考慮什麼勇者之心吧……」
「我來給你算上一筆賬,你們僅僅擁有五千皇傢俬軍,在這個宴會大廳中,也不過一百名軍士,讓我看看……從他們的鬥氣光芒上,就能知道他們之中最高修為也就是六級,僅僅有兩個,剩下的全是五級或者四級的戰士,哦,我的天啊,竟然還有一個三級的戰士……」
克勞德故作震驚狀,一指安德魯身後的一名戰士,做出一副驚駭欲絕的表情。
「再看看我的人馬,別人不說,僅僅高級戰士就有二十人,雙方的差距難道你不明白麼,我親愛的陛下,那麼我再說的明白一點,我身後的二十名高級戰士,屠戮了你所有的手下,也許只需要三分鐘的時間!」
「而三分鐘的時間,你剩下的四千九百名皇傢俬軍,根本趕不到這個宴會大廳,到時候,只要控制住你,我親愛的陛下,我還是查爾斯帝國的宰相,還是這些貴族的首腦!」
「這就是形式!這就是現實!明白了麼?我親愛的陛下!」
「那也要看看我手中的長劍,答不答應!」
奧古斯丁冷哼一聲,斬釘截鐵!
「呵呵呵……」
克勞德笑得很無所謂。
「年輕人,看來,我要用今天的事情,來教導你,什麼時候必須向現實低頭……」
克勞德一揮手。
「上!」
「老傢伙,今天,我讓你看看,什麼是勇者之心,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讓我低頭!」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醇厚的嗓音,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