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亞小城,曾經無名人,無歷史,無著名事件的「三無」小城,如今已經名揚大陸。
能夠將正統的騎士比武大會,舉辦成史上第一混亂的大會,怎麼樣名聲在外都不為過。
現在神賜大陸上的人,一提起來蓋亞小城,揶揄,嘲笑,無奈,驚懼,等等負面的情緒不一而足,正面的評價幾乎沒有,蓋亞小城的居民們,在騎士比武大會剛剛結束的時候,甚至不敢遠行,也不願意見到來自其他地方的人,歸根到底還是怕對方當面嘲笑自己一番。
無論如何,日子該過還是要過。
騎士比武大會的風潮,總有過去的那一天,不管它是今天就過去,還是以後過去,蓋亞小城的居民總是要吃飯,總是要睡覺,總是要繼續生活下去。
就像今天,天剛濛濛亮,老恰裡按照以往的時間,前往蓋亞小城的城門,準備在天亮的時候將城門打開,這樣的工作,老恰裡已經干了很長的時間。
「是差十天還是九天?就整整三十年了……等到了三十年整,就去找找奧爾特加城主吧……」
老恰裡一邊走一邊暗暗想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有的時候,腰會錐心得疼,腿腳也變得不如年輕的時候,別的倒是不怕,就怕那一天自己起不來床,耽誤了開城門,就不好了。
清晨的街道冷冷清清,只有老恰裡自己的腳步聲在空空蕩蕩的街道上迴盪。
太陽還沒有升起,灰濛濛的光線讓城門處的陰影更加濃郁。
老眼昏花的老恰裡一步一步移動到城門旁邊,正要卸下城門上的門閂,突然發現自己的面前有一個人影!
老恰裡嚇得差點暈過去。
天光未亮的時候,有個人影突然出現在眼前,這種事情,放到誰的身上誰都害怕。
張嘴要驚呼的一瞬間,老恰裡看清楚了對方的面容,生生把驚呼憋在了自己的嘴裡。
奧爾特加!
城主大人怎麼會這麼早出現在這裡,看他鬚髮之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很顯然已經在這裡站了半天了,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老恰裡想不明白,但是心中的疑惑並不妨礙他上前問好。
「開門吧……」
出乎於老恰裡的預料,平日裡平易近人熱情豪爽的城主大人,今天的情緒並不高,反而倒是有些凝重,沒有了平日無傷大雅的玩笑,只是讓老恰裡打開城門。
老恰裡打開城門,向遠處望去,一片灰濛濛的霧氣,一如平常地籠罩在蓋亞小城南方的平原之上,老恰裡使勁眨了眨眼睛,依舊什麼都沒有看到。
回過頭,是奧爾特加肅穆而又凝重的臉龐,城主大人沒有出城的意思,難道他在等人麼?
老恰裡閉上了嘴巴,陪著城主大人一起等待。
時間漸漸流淌,霧氣漸漸散去,老恰裡的視野也漸漸開闊。
當朝陽升起,原野上的霧氣迅速消散,老眼昏花的老恰裡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等到看清楚了霧氣消散之後的原野,震驚得嘴巴張得老大。
影影綽綽全是人影,緩慢而有堅定地移動向蓋亞小城,偶爾還會響起孩子的哭鬧聲和母親的安慰,更多的是老人的咳嗽聲和氣喘聲……
這……這是!?
「路易斯人打過來了!?」
老恰裡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隨著人群的接近,老恰裡看到了所有人的臉上更多是平靜和迷茫,而不是在戰爭中逃荒的惶恐,雖然人群中也有很多傷者,但是大部分還是全須全尾完好無損,更重要的是,城主奧爾特加大人的一句話,讓老恰裡將心中的擔憂徹底驅散。
「當然不是……」
得到了城主大人堅決的否定,老恰裡的情緒才算是平靜下來,這個時候的他,隱隱約約在心中也又所猜測。
十天之前,城主大人突然下令,在蓋亞城的東部劃出一大塊地方來,營造了很多簡易的住處,雖然僅僅能夠遮風擋雨,跟一般的住宅還有很大的差據,但是在春夏之交的這個時間,還是能夠安置一些人的。
雖然蓋亞小城中的很多人都出了力,但是沒有人知道這樣簡易的住處到底是幹什麼用的,因為奧爾特加城主從來沒有說過,難道就是為眼前的這些人準備的!?
就在老恰裡混亂猜測的時候,一騎戰馬從對面的人群中飛身而出,馬上騎士快馬加鞭,直奔蓋亞小城的城門。
「拜見城主大人……」
騎士下馬,恭恭敬敬地向奧爾特加行禮。
「羅德裡克大人,一路辛苦,路上還順利麼?」
騎士正是受命於貝爾薩城韋爾斯將軍的羅德裡克,人群正是從貝爾薩成陸續撤退出來的邊軍家屬和傷病士兵!
「多謝城主大人關愛,路上一切順利,邊軍家屬二千六百五十三人,傷病士兵四百一十二人,貝爾薩城預備役護送士兵二百人,歷時三天,無一傷亡,已經全員到達。」
羅德裡克順口報出了準確的數字,然後直視奧爾特加,語氣真誠的接著說。
「韋爾斯將軍讓我給你帶了一句話:多謝奧爾特加城主深明大義,能夠讓貝爾薩城二千五百名守軍,再無後顧之憂!」
「韋爾斯將軍客氣了……」,奧爾特加搖了搖頭,「都是帝國的平民,在現在這種時候,我身為帝國貴族,沒有不管的道理。」
奧爾特加說得輕鬆,但是羅德裡克知道,這件事情真要是做起來,絕對不輕鬆!
以蓋亞小城不到五千常駐居民的規模,一次性安置三千多人,其壓力可想而知,更不用說在路易斯入侵的時候,蓋亞小城已經向貝爾薩城輸送了很多戰略物資了,現在將貝爾薩城所有的邊軍家屬和傷病士兵全部塞過來,奧爾特加的壓力只會更大。
其實,貝爾薩城的韋爾斯將軍也是一城之主,奧爾特加也是一城之主,雙方根本沒有什麼高下之分,再加上奧爾特加是一個皇室成員的身份,就更沒有人敢把安置邊軍家屬的任務,強加在他身上了。
奧爾特加完全可以這項燙手的任務推出去,但是奧爾特加沒有,他在韋爾斯將軍一提出來這個提議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正如他自己說的,身為查爾斯帝國的貴族,在敵國入侵的時候,沒有理由不理會查爾斯的平民,更何況這些平民家中的子弟,正戰鬥在對抗敵國入侵的第一線。
「好了,先不說別的了,先讓大家都進來吧……條件有限,還需要羅德裡克大人安排人做好大家的工作……」
沒有更多的客套和虛以委蛇,平日裡笑笑呵呵溫溫吞吞的奧爾特加,在這個時候展現出來一副雷厲風行。
「逃難之人,哪裡有那麼多的講究……」
羅德裡刻苦笑著搖了搖頭,就安排二百名貝爾薩城的預備役成員,配合著蓋亞小城的人員,開始安置貝爾薩邊軍的家屬和傷病士兵。
平靜祥和的蓋亞小城,繼騎士比武大會之後,又一次迎來了它的喧鬧,這不過這一次的喧鬧不像上次一樣喜慶,而是在忙碌之中帶有一絲絲的壓抑和沉悶。
越來越多的原住民,被越來越大的聲響驚動,紛紛打聽到底是怎麼了,老恰裡把自己聽到的看到的,原原本本告訴了蓋亞小城的居民們。
哦……
原來是貝爾薩城的邊軍家屬和傷病士兵。
原來是為了邊軍抵抗路易斯沒有後顧之憂,才撤退到蓋亞小城的。
原來東城準備的簡易住房是給他們準備的。
原來平常不言不語的城主大人,在無聲之中幹了這麼一件大事。
蓋亞小城的居民,有擔憂的,有不解的,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但是大部分聲音還是統合到了一起,城主奧爾特加大人,真是一位深明大義的貴族,不愧是查爾斯的皇室成員,沒有看到貝爾薩城的韋爾斯將軍都在稱讚他麼……
城中居民如何議論,奧爾特加城主真的沒有時間去管,從清晨太陽剛剛升起,一直忙活到日落西山,大胖子奧爾特加身上的汗就從來都沒有幹過,總算是把貝爾薩城這三千多人給初步安置下來了。
坐到城主府議事大廳的椅子上,奧爾特加直接就攤了,根本不在意眼前羅德裡克古怪的眼神。
羅德裡克早就聽說這位奧布裡陛下的表哥有些不修邊幅,沒有想到不拘小節到這種程度,完全不顧及什麼大陸貴族的一切禮儀,怎麼舒服怎麼來,要不是自己在騎士比武大會的時候,就認識了他,要不然還以為這個胖子是一個從商的暴發戶呢。
不過,雖然奧爾特加直接癱軟到椅子上,恨不得把舌頭都搭出來透透氣,不過他完全流露於真心的做派,並不招人煩,再加上這個胖子是因為安置貝爾薩城的一干人等才被累地跟狗似的,羅德裡克也不好說什麼。
三天護衛的行程中,羅德裡克一直沒有休息,再加上今天又忙了一天,即使有鬥氣支撐,羅德裡克也累得有點站不穩了。
「坐下,坐下……」
奧爾特加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羅德裡克就勢就坐下了,咕咚咕咚地喝下一大杯涼水,一個胖子和一個騎士,就剩下大眼瞪小眼地喘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