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林城平靜異常,但是在北方的弗丁帝國內,一系列事件卻讓原本蓄勢待發的聯軍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改變。
首先,雙方軍隊的首腦發生了一場不愉快的爭執——這場爭執的起因在於弗丁軍隊因為「黃金羅盤議會」的干預而不願意再對巴利切的蘭帕德領地發動攻擊,而這險些導致神聖加百列軍隊在異國他鄉要承受後勤自理的嚴重後果。
異端裁決所的三巨頭並沒有出面,馬克西姆甚至在最近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出現在軍營,管事的本尼指揮官雖然還坐在這個位置上,但是顯然現在他的任務已經從「征服蘭帕德」變成了「盡量保證部隊在異國他鄉吃飽穿暖」——從神聖加百列帝國教廷傳來的命令實在讓他頭疼的要命,但軍令不可違,一次次拉鋸中佔據下風的本尼現在只能看弗丁帝國的將軍臉色行事,可謂憋屈異常。
「黃金羅盤議會對加百列帝國的影響或許不大,但是你要考慮到弗丁本國內高端法師力量的態度,到時候突然遭到來自國內的襲擊,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
弗丁前線換了新一任指揮官,但是顯然他不是來建立功勳而是來勸阻本尼放棄進攻念頭的——在他眼中這場戰爭本來就是吃飽了撐的才會打響的,只不過「神經質出兵」的神聖加百列碰到了「喜歡佔便宜」的弗丁帝國君主,又加上他們知曉了巴利切可能進攻的消息,才會如此參與戰鬥,但就現在的情況而言,唯一的敵人已經不是盤踞在西塞林城的墨菲斯,而是可能引火燒身的加百列帝國軍隊。
面對這位指揮官的無數次勸阻,本尼無話可說,只得結束談話,而在他沮喪的返回自己的營帳之後,看到的卻是從教廷發來的緊急信件,內容很簡單:戰術改變,撤軍。
這可能是連日來最讓本尼將軍感到輕鬆的一個消息,他鬆了口氣,但閱讀完信件最後的幾句話,他卻感覺事情好像沒有那麼簡單——神聖加百列帝國似乎對西塞林城的那個傢伙並沒有放棄打擊的機會,信中已經提到幾個月後將再一次有軍事行動,只不過並未具體列出眉目,本尼也清楚那和自己幾乎沒有什麼關係,打了敗仗的他如今在返回帝國之後只能接受降職或平遷的處理,至於更多,無需再想。
浩浩蕩蕩的軍隊開始了返程,疲憊的士兵們高呼著上帝的名號,感激自己不用再去戰場上送死,損失慘重的神聖加百列帝國部隊最終在僵持數月之後從巴利切邊境消失,他們沿著來時路線返回,穿過克裡斯蒂娜領主的領地時完全不會想到自己的慘重損失有不少都來自於這位隱藏著的「守夜人」分部機構。
克裡斯蒂娜已經在戰鬥過後被弗丁君主正式授予了伯爵頭銜,她的領土面積也排進了帝國的各個領主中的前列——而在神聖加百列帝國的士兵撤離之後,這位領主徹底放開手腳開始了資源整改與領地兵力的培訓,墨菲斯對於這個分部的努力做出了肯定,而後果就是克裡斯蒂娜和康納擁有了更多也更為明確的權力——在威廉帶領克雷芒家族從亞蘭蒂斯無功而返之後,康納被分配了研究對抗血族的任務,墨菲斯希望在下一次面對大規模血族尤其是是吸血蝙蝠的情況下自己的隊伍不至於落入被動,身為血族的康納自然對這個在行,埋頭搞起了和桑德蘭魔法實驗室類似的研究,而克裡斯蒂娜則擁有了守夜人「分部執政官」的頭銜,老老實實的發展著領地經濟和軍事實力,不說任勞任怨,至少墨菲斯現在給了她更多空間,以及更少的束縛。
不得不說,克裡斯蒂娜開始覺得,墨菲斯給她帶來的東西,已經遠遠超出了她先前的所有預想,而充滿野心的她此刻突然發現…自己那些曾經的夢想似乎從未變得如此觸手可及。
是不是該感謝他呢?
在裝飾奢華的伯爵府內,終有能有個空閒的克裡斯蒂娜坐在舒適的扶手椅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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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構建一個穿越空間的傳送門,我想黃金羅盤議會肯定會第一個找上你,然後二話不說把它炸掉。」
米諾斯抱著肩膀站在亞蘭蒂斯城內對墨菲斯說道,侃侃而談絲毫不像先前被安達裡爾摔成七葷八素的摸樣,「你現在是在向你的保護者們示威——這可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要明白神聖加百列撤兵可就是因為黃金羅盤議會的存在而不得不做出的決定,這種時候公然做出挑釁議會的行為,那可就會讓人覺得你是在卸磨殺驢…喔,那群法師可不喜歡被利用的感覺。」
「你以為我沒考慮過這些東西?」墨菲斯翻了翻身前的一摞羊皮紙,「構建傳送門所需要的材料足夠買下一個不小的公國,我手裡還沒有這麼多的資源,布提嘉有一個廢棄的門,但是顯然是在皇室與黃金羅盤議會的監控之下,『開一個門』談何容易?」
「信條在這上面可幫不到什麼過多的忙,搜集情報我們在行,隱瞞情報可不在服務範疇內。」
米諾斯依舊是髒兮兮的摸樣,伸手摸了摸鼻尖,「老實說,快別賣關子了,能擁有這麼大一座地下城,還能沒點真貨?咱倆都說痛快話吧。」
「信條想要的是什麼?」
坐在扶手椅上的墨菲斯靠了靠椅背。
「托你的福,哈蘇那個老傢伙供出了導致信條巴利切部門叛變的幾個傢伙,不過這顯然不會讓他輕易放棄信條這個龐大的資源,佔據這麼多年,沒人能想像他已經蠶食掉了多少,信條希望你能繼續和這位皇帝對著幹,我們也好從中獲得更多的好處。」米諾斯撇了撇嘴,「抱歉,我說話的水平比較爛,他們讓我表達的就這麼個意思,你湊活聽就是了。」
墨菲斯還真沒想到這個傢伙會如此直接,不過想來他說的話也完全符合邏輯——信條從不會在明面上去對抗任何勢力,因為本身工作的性質,它們是一個和各個勢力相互依存的組織,所謂的「對抗」也只能是「消極合作」這樣的形式,刺殺這種事情除非極端特殊的情況絕對不會出現,所以他們也需要找到一方勢力去扶植並對抗那些敵對勢力。
只是…墨菲斯不禁有了疑問:僅僅一個「守夜人」,足夠去對抗巴利切皇室麼?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麼,其實我也不信就靠你一個人…哦,也許還有那個鐵甲騎士、海賽爾和那個給我打個半死的女孩子——靠他們就能打得過布提嘉的莫克萊迪家族?」他聳了聳肩,「但是這不重要,我爺爺瓦裡安相信你可以,那就是可以,事實就是這樣。」
「我答應。」
墨菲斯直接點頭,隨後繼續道:「作為回報,我需要兩樣東西。」
「洗耳恭聽。」
米諾斯擺出了正襟危坐的姿態。
「有關於隱匿傳送門波動的魔法陣或類似課題的文獻,以及有關『靈魂容器』的所有資料。」墨菲斯想了想,補充道:「如果你覺得條件並不苛刻,我想和那位野蠻人見一面。」
米諾斯表情很奇怪的望著墨菲斯,半晌之後才說道:「就這麼多?」
他不明所以。
「媽的,我爺爺找你這種人怎麼跟布提嘉皇室對著幹?!」米諾斯爆了句粗口,卻隨即一臉莫名笑意道:「我本來以為自己很不會談判了,結果我發現終於遇到一個可以比我更傻蛋的傢伙,你說我是不是該高興一下?」
墨菲斯表情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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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在皇都布提嘉外的一處莊園。
這裡是莫克萊迪皇室的產業之一,隱蔽,偏僻,環境優美,不過往年皇室成員只有在夏季最炎熱的時候才會來這裡度假,但如今來到這處莊園的人卻一個個都是陌生的面孔。
他們雖然騎馬而來,卻沒有一個人身穿金屬製鎧甲——可他們都有一個顯著特徵可以證明身份:那不勒斯魔鋼短劍。
圓桌騎士議會在此召開,但與會者卻花了三天時間才到齊,朗基努斯親王和唐吉坷德姍姍來遲,面對那些幾十年前就對著幹過的一眾老朋友老對手一臉淡然,這群騎士的數量達到了十五人…而這也是多年來與會人數最少的一次。
顯然大陸最近突然爆發的多場戰爭讓不少人沒辦法抽身而出,不過在座的都是老面孔,包括哈蘇陛下這種權勢過人的存在一樣和眾位騎士坐在了圓桌面前——「圓桌」即意味著平等,在這裡沒有高低貴賤,只有單純的「騎士」頭銜,無論實力高低,都需以誠心面對。
圓桌上的「陣營」並不按國籍而分,卻如每個帝國內的「鷹派」和「鴿派」般,爭論多有關於戰爭——正如這一次會議的召開,圍繞的話題是有關於克雷芒家族對大陸實力發出的那個「警告」。
在座的各位圓桌騎士不似那些魔法師,脾氣古怪的大有人在,雖然說是騎士,可是這群站在大陸騎士頂尖的存在似乎早就脫離了人們普通意識中那些「情操高尚」、「品德過人」的摸樣,比如整個會議過程中一直拎著個煙袋抽的唐吉坷德,摸樣跟街邊的流浪漢並無二致;又如呼呼大睡的弗丁圓桌騎士卡桑蒂斯,僅在投票表決的時候扔了棄權票,自始至終沒睜開過眼睛;會議為數不多的爭執出現在了朗基努斯親王和哈蘇陛下這兩位大帝國的君主與親王身上,哈蘇陛下明顯不贊同圓桌騎士議會對「墨菲斯」這個個體的「庇護」,他認為「圓桌騎士議會」不該成為「黃金羅盤議會」之下的存在——如果那群老法師說什麼就跟著做什麼,實在是顯得太過傀儡。
朗基努斯親王沒說過多廢話,只是雙手一攤直言了墨菲斯現在背後的所有「靠山」——拜占庭皇室、上議員超過半數大貴族、朗基努斯家族及背後的軍事力量、「黃金羅盤議會」和「法則」暫且放在一旁,單單能讓克雷芒家族的最強大首領威廉從亞蘭蒂斯無功而返,這就已經說明了如何云云
議會進行五天,除卻大吃大喝外,十五位騎士在經歷了互相之間莫名其妙或有意無意的七八次「切磋」後,最終在這座原本美麗的莊園快成為廢墟前終於達成了勉強的共識,各自離去。
圓桌騎士議會的決議並不如朗基努斯親王那般預期的美好,騎士們對於墨菲斯的死活並不太關心,所以最終他們只是決定就血族的警告做出該有的準備,至於「守夜人」和它的大執政官,只是當做一個正在崛起的小勢力,非必要不敵對而已。
不過哈迪斯親王在從唐吉坷德這位老友那裡得到了一些隱約的信息——「那個小子背後的靠山都不該叫靠山,『法則』很強大?那只是冰山一角,用不著你去努力庇護他,自有人明白該怎麼處理,放心吧。」
離開莊園時巴利切的陽光明媚,哈迪斯親王橫穿了整個巴利切,路過了那個正在欣欣向榮發展中的西塞林城,甚至牽著馬在城外的農田路過,卻沒有進入看上哪怕一眼。
「還要發展多久,才能真正進入我們這些老傢伙的視線呢?」
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領地邊緣,一如未曾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