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另一側,在墨菲斯和海賽爾探討力量與肌肉時,漫步在一旁的安達裡爾卻是望著一動不動的讓娜,似乎饒有興致。
「你定然經歷過許多痛苦,對吧?騎士。」
寒風中套了一件皮毛大衣的安達裡爾拉著兜帽,抬起那張精緻而年輕得面龐,望了望比自己高了足有一頭的讓娜,「能在這件鎧甲的衝擊下保持靈魂不消散並完美的支撐其本體,不得不說在人類當中你的靈魂力量實在是讓人驚歎。」
這番感慨對於讓娜來說當是毫無意義——她並不會服從安達裡爾的命令,也不會理會這個危險女人的任何話語。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不會思考。
「他是個年輕卻強勢的傢伙,不是麼?」
站在讓娜身旁,安達裡爾指了指在風雪中脫下上衣**上身在海賽爾指點下控制肌肉的墨菲斯,「但是他優柔寡斷,不成熟,腦海裡雖然有宏圖大計,卻並沒有優秀的能力和執行力去完成,在我看來,他只是一個被迫承擔苦難的孩子罷了,追隨他,就如同在煉獄中追逐火光一樣,只會給你帶來迷茫與不幸。」
讓娜依舊無動於衷,可是安達裡爾卻伸出手,輕輕劃過凱爾加聖鎧的胸甲表面,纖細的指尖在那一道道鐫刻的魔紋上劃過,「是不是在懷疑我的動機?你不必的,我只不過是在給出一些點評——並且讓你明白,他並不是最好的選擇,可你別無選擇,不是麼?受到契約的限制…喏,還有這身鎧甲的限制。」
「啪。」
讓娜突然間抬手握住了安達裡爾的手腕,阻止了她手指在魔紋上劃過的動作。
「有個事情我倒是需要悄悄告訴你,」安達裡爾並不在意她的反抗,輕輕劃了一個圓桌舞步,繞到了讓娜身後,「雖然殺死敵人並吸收靈魂可以讓你的實力提升,但是這身鎧甲只是一個容器,它是有限度的——所以當某些東西裝不下時,它會爆炸,那時候…裡面的東西可不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安全了。」
「鏗!」
長劍出鞘的聲音響起,可是讓娜拔劍的動作剛剛做出,安達裡爾便看似輕柔的一伸手,已然按在了讓娜的手腕之上——
身為a級存在的讓娜在拔劍動作尚未用出全力的情況下被安達裡爾一個普通人制止,這讓黑色面甲背後亮起了兩點幽蘭色的光芒。
「你的實力?!」
讓娜的聲音並不高,而遠處的墨菲斯這時恰好被海賽爾用於演示用力方式的一拳擊中胸口,全力防守的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裡發生了什麼。
讓娜一直以為安達裡爾的實力與普通人無異,可剛剛那一下,她卻明白安達裡爾現在的實力已經上升到了viii級,這意味著她在幾天時間內不知不覺的躍升兩級——對於任何人來說,這種進階速度都是匪夷所思的。
「感謝你的提醒。」安達裡爾微微笑了笑,似乎並不在乎她的驚訝,「不過,在你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糟糕之前,最好對我的態度好一些——我想,這裡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比我更瞭解你這種形態的存在了…靈魂,呵。」
她轉身離開,留下讓娜怔怔出神,不知該說什麼。
「呯!」
遠處,墨菲斯再一次被海賽爾擊中,但他彷彿樂此不疲般努力防守住,大喊道:「這次似乎有些意思了!」
「還早著呢!小子!」
海賽爾毫不客氣扭身送出一拳,這一次墨菲斯卻是使用了三道元素護盾擋在了身前,可是下一瞬間,海賽爾如同重錘般的拳頭卻是在「卡」的一聲中直接擊碎了所有護盾,再一次悶在了墨菲斯胸口!
「呯!」
墨菲斯在格擋時沒有使用自己身體內任何其他力量,完全憑借肌肉本身去抵抗著海賽爾單純的物理攻擊——後果顯而易見,超過a級的墨菲斯被這炮錘般的拳頭打的生生憋了口悶氣!
「還沒完呢!」
可是這並不是結束,海賽爾的拳頭僅僅向後挪了二十厘米,便再一次擊向了墨菲斯,而沒來得及運氣用力的他便在這可謂「寸拳」的一擊中生生向後飛去
遠處,安達裡爾抱著雙臂,望著墨菲斯的眼神有些莫名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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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勒國邊境。
拜占庭在這裡的軍隊已經和拿勒的領主軍團對峙超過兩個月,因為冬季寒冷,偶爾發生的都是斥候部隊的摩擦,為此雙方都損失了幾百人馬,但大規模會戰始終沒有發生,坐鎮軍中的朗基努斯親王對於拿勒這群領主似乎並不在乎,連日來他除了在營地的校場上舞舞劍,最多的便是反覆閱讀幾封信件。
來自莉莉絲朗基努斯的信件。
哈迪斯親王從來沒有想過這位在騎士學院裡驕橫而不聽任何勸告的女兒會給自己寫信,看著那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的字跡,他不禁感歎戰爭的確是改變一個人的最好方式——雖然它不會讓一個人變得完美,但至少可以讓人變得無比現實。
「親王殿下,溫德索爾公爵來信,援軍將於三天後抵達。」
「知道了。」
不知第幾次將莉莉絲的信件折起來收好,哈迪斯親王明白自己的悠閒日子到頭了——溫爾索爾及醫護騎士團的到來,意味著這場戰爭即將在冬季結束後再一次打響。
這一次來的還不光是醫護騎士團,一通抵達的還有來自拜占庭的那群貴族少爺所帶領的「鍍金騎士團」——這個稱呼是「聖殿騎士團」對這群貴族少爺的戲稱,畢竟他們當不了主力,過來跑跑龍套的是大多數,堪用的沒幾個。
不過在看過一份情報之後,哈迪斯還是明白這支隊伍中有幾人是份量不輕的——來自查爾斯家族的希丁克,以及他那支戰力不足卻執行力強大的部隊;薩拉查士丁尼,這個查士丁尼家族最近當仁不讓的明星人物,帶領家族的衛隊已經在北方的戰鬥中贏下了不少讓人稱道的戰績;德科馬紹爾,塔耶領地內異軍突起的標誌性天才,武技過人,三十歲前邁入聖盃騎士等階毫無壓力,是西部貴族中的佼佼者。
這三個人的存在是這支貴族隊伍的主心骨,但是哈迪斯親王很清楚,即便是他們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但心機玩兒起來一點不比老貴族差到哪裡去,來自後方的情報告訴哈迪斯一些有趣的消息:希丁克和他的那群貴族少爺騎兵團總是受到薩拉與德科兩人的排擠,連後勤都因為各種「小事故」而比另外兩支部隊差了不少,但這寫並沒有讓希丁克有多餘的行動,反而默默承受著各方面的打壓——至於這群傢伙來到前線後還會有什麼表現,並沒有將拿勒國的軍隊放在眼裡的朗基努斯突然間有了些想要作壁上觀的想法。
畢竟,屬於自己的時代早晚會隨著時間流逝而過去,那些年輕人的到來已經說明新的時代拉開序幕,做一個好的引導者,是親王殿下現在應該做的事情。
可就在他思考之時,中尉卻第二次來到了親王的營帳內,有些遲疑的說道:「親王殿下,軍營外有個人說要找您…」
這消息可是軍隊裡聽不到的——親王是什麼級別的人物?一個沒說明身份的人說找就找?可是眼下這名中尉的能力哈迪斯很清楚,所以他瞇起眼睛道:「說明白點。」
「是一個男人,不過看起來像是流浪的劍客,他沒有硬闖軍營,而是向士兵展示了一枚徽記…」中尉有些遲疑的抿了抿嘴,「是朗基努斯家族的徽記。」
這句話讓親王揚起了眉毛——這是什麼個意思?一個陌生人拿著朗基努斯家族的徽記來找自己?他可不記得自己的家族之下還有什麼去流浪的劍客——除非…
「他身上都有些什麼?」
「一柄匕首,還有一個煙袋,別的——」
「讓他進來。」
親王似乎明白了來認識誰,他少有的嚴肅起身,跟著走出了營帳,不一會兒便看到遠處在衛兵的帶領下走來了一個邋遢的身影——一身髒兮兮的皮毛大衣,皮靴上好幾個補丁,手裡拎著個還在冒煙的煙斗,腰間極其隨意的掛了把匕首,頭髮亂糟糟的像是鳥窩,可身材卻極為魁梧,和朗基努斯親王相比也不遑多讓…
他就這麼邁著悠閒的步子來到了親王面前,用煙袋在腳底板磕了磕,抬起頭——對面始終板著臉的朗基努斯親王卻是突然間哈哈大笑,竟是直接邁前一步張開雙臂給了這個髒兮兮的傢伙一個熊抱!
這一幕讓四周所有的守衛和騎士目瞪口呆。
「我就知道沒有別人會拿著朗基努斯的家族徽章四處招搖撞騙,唐吉坷德,還真不怕我不讓你進來?」
自從胡克鎮與墨菲斯一別後便杳無蹤跡的唐吉坷德此刻一臉笑容,絲毫沒有在意眼前這個拜占庭冷血親王的身份,笑道:「去卡斯蘭迪溜躂一圈,碰上你的軍隊跟人家火拚,我還沒來得及喝幾桶酒便不得不離開,你當我願意來找你?嘖嘖,真怕被一不小心砍了腦袋。」
親王伸手給了這個老傢伙肩膀一拳,隨即直接示意營帳內說話,唐吉坷德抬頭望了望比一般酒館還要大的中心營帳,感歎幾句,邁步走入。
「我可不信你是來找我閒聊的,在你把我這裡的酒喝光之前,趕緊把要說的話說了。」哈迪斯剛剛坐下便開門見山的問道。
已經收起眼袋的唐吉坷德邁著步子在營帳裡繞圈溜躂著,觀察著這裡擺放的一件件物品,不過他的神情顯然沒有剛才那麼輕鬆,這位將那不勒斯魔鋼短劍送給墨菲斯的圓桌騎士敲了敲武器架上的長劍,沉聲道:「黃金羅盤議會前段時間『干涉』了一場戰爭,這件事情你瞭解多少?」
「信條最近的消息似乎有些不靈通,但我不喜歡鷹眼和那個娘們,沒怎麼注意你說的,只是聽說十名議會法師和血族幹了一架?」
親王對於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帝國內的戰局和軍事力量對比,遠在大陸另一端的戰鬥似乎和自己挨不上什麼關係。
「嘿,老東西,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唐吉坷德指了指親王大人桌子上放著的那柄魔鋼短劍,「圓桌騎士議會最近有消息,說是準備在春季召開會議,咱們都得去。」
「圓桌騎士議會又不是黃金羅盤議會的下屬,怎麼?還得聽那群法師的命令折騰去?」
朗基努斯親王對於黃金羅盤議會的法師似乎有些偏見,「無論他們干涉與否,世界始終按照既定軌道行進,我們這群騎士開什麼會?記得上一次開會十幾年前吧?咱們兩個跟一群弗丁和卡斯蘭迪的幾個老頭子幹了一架,最終什麼也沒決定便喝了幾頓酒席回來了,十幾號人什麼意向都沒達成——開會還不如說是聚會,沒意義。」
「也不知道誰當年對某個姑娘念念不忘。」唐吉坷德把撇了撇嘴,放下了擺在陳列架上的那身親王專用的精鐵質頭盔,伸手又拿出煙袋往裡面塞起了煙葉,「那次會議本來就是英格威親王耀武揚威的產物,現在好了,他會後沒幾個月就死了,英格威卻讓個女人治理的井井有條,真是莫大的諷刺。」
「說重點,那點陳年爛谷子事情要是扯起來估計明年冬天都說不完。」哈迪斯邊說著便起身遞給了唐吉坷德桌角的燭台,「這次誰組織的?」
「說出來你可能有些意外,」唐吉坷德接著蠟燭的火點燃了煙袋,吸了幾口後在煙霧繚繞中低聲道:「『法則』的成員,應該就是下令直接讓黃金羅盤議會『干涉』的那個女人。」
「具體內容?」
「核心人物只有一個:墨菲斯·溫德索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