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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守夜人 第二十章 被遺忘的「自由」 文 / 死翼耐薩裡奧

    前方街道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可是尚未看清楚它們的具體長相,一道扭曲景物的半透明氣浪直直飛向了前方!

    「轟!」

    奔跑在最前方的桑德蘭對隊伍正前方施放了他的第一個爆破性攻擊咒語。

    這個標定等級二十級的「颶風彈」在桑德蘭手中根本連咒語念誦的時間都沒有,甚至連魔法本身都沒有任何光亮,僅有強大的衝擊力和爆破力,一次攻擊,便讓街道對面圍堵過來的一大群凱爾德血狼瞬間騰起一波巨大的血浪!

    從這裡就能看出一個戰鬥經驗豐富而理論知識紮實的法師對於整個戰局的影響——貿然使用帶有光亮的魔法,後果就是更快的為遠處原本無法捕捉自己身影的敵人提供目標,桑德蘭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依舊沒有任何慌張的按照既定原則施放著法術,這也是墨菲斯學習戰鬥施法的重要時刻,從始至終,他都在認真看著這位大魔導師如何在隊伍快速移動的同時盡最大效率進行著道路的開拓和反圍堵。

    「土牆術」、「極寒之地」、「淤泥沼澤」、法術種類不多,同時也沒有驚世駭俗的施放等級,卻是每一個都將整整一條街或者小巷的黑暗生物都牢牢堵住至少一分鐘,而桑德蘭施放最多的則是耗能極低的基礎法術,七級的「火球術」、九級的「冰錐術」、十一級的「水幕屏障」甚至六級的「巨浪術」,這些對於大魔導師底蘊稱不上耗費魔法的技能一次次在合適的時機合適的地點釋放而出,達到的效果甚至讓墨菲斯身後的家族魔法師們發現自己根本無用武之地!

    兩枚火球擊中了古舊建築的一堵殘破牆壁,炸碎的卻是整整一棟破敗三層旅店的主承重牆,繼而整棟旅店坍塌,直接掩埋並阻礙了一大片來勢洶洶的布吉斯特犬!

    淤泥沼澤讓一座地標式的塔樓地基塌陷,高達三十米的建築朝著隊伍後方倒塌,水幕屏障配合巨浪術,將兩側湧來的那些矮個子生物活活淹死沖走,兩公里長的路途幾乎毫無阻礙的衝了過去,而所走的路線正好是距離目的地最近的直線!

    墨菲斯不得不感歎自己在這種實戰經驗上的巨大差距——如果換了他,定然是掏出一張大威力卷軸扔出去的結果,但是最終會不會導致其他不可控局面,那只能聽天由命。

    將任何細節都掌控在自己手中,這才是一位真正戰場決定性人物的標誌。墨菲斯距離這種境界尚且差些火候,他此刻轉頭望去,整個試圖圍堵自己的「部隊」竟然隱隱有被突圍而出的跡象!

    一行二十人的隊伍因為整體實力強大,加持了「輕身術」的法師絲毫不比體力強悍的劍士們慢,所以奔跑速度極快的一行人幾乎眨眼間便穿越了整個繁雜的街區,繼而卻是在一個十字路口拐上了一條小路。

    百米距離過後,桑德蘭停住腳步,揮動魔杖朝著四周釋放了數道反跟蹤屏障,繼而朝著四面八方扔出了至少十多道爆裂型法術,距離遠近各有不同,落地式炸開的巨大火光讓遠處追來的嗜血魔獸們發瘋一樣朝著光芒亮起的地方衝了過去。

    瞬間,這支隊伍附近安靜異常。

    「我們有大概三分鐘時間,去往第二層的通道就在這裡,」桑德蘭先是對著墨菲斯說道,繼而轉頭用古西迦語問向了被劍師一路扛過來的三位精靈——「想死就繼續沉默,想活,就告訴我們出路,一起逃離。」

    已經恢復神智卻被禁錮而無法動彈的夜精靈們早已被眼前大魔導師的實力嚇的愣住,呆住三秒鐘後才有一個精靈反應過來,她拚命點頭,繼而在被解除禁錮之後兩步躍到了屏障內部的一棟民居之上。

    這個夜精靈轉頭望向了墨菲斯和那十多號人的隊伍,又看了看依舊被控制著的同伴,目光多了一絲猶豫。

    「你看得出我們和你的敵人是什麼關係,所以你還有兩分鐘考慮該如何去做。」

    桑德蘭只是扔下了這句話便不再多說什麼,彷彿四周那些數量驚人的魔獸只不過身旁的清風。

    所謂高手真正的氣場,墨菲斯此刻算是有了深刻體會——所以他甘心做一個配角站在一旁。世界並非以自己為中心,這個道理他很早就明白,所以當那位精靈點頭願意帶領他們進入下一層地底世界時,墨菲斯沒有任何多餘的嫉妒心理,和身後的家族衛隊一樣,一行人迅速衝進了這棟毫不起眼的民居,幾位家族法師回頭用數個「颶風術」連同氣味腳印等痕跡一併抹消,而在看到那個小屋內設立在二樓那個毫不起眼的洞口後,墨菲斯不得不感歎這樣一個入口實在是太過隱蔽了。

    隊伍分三批進入,每一批都有一名夜精靈在中間位置以作「保險」,一行人在桑德蘭將黑暗生物注意力轉移後的第三分鐘,倏然消失在了這偌大地底世界的首層。

    而兩分鐘後,當屏障消失時,數頭憤怒而癲狂的黑翼亞龍呼嘯著從屋頂掠過,那位面色蒼白的佈雷斯特血族疑惑的在這篇建築上方盤旋而過,繼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而在墨菲斯一行人驚險躲過一劫的地下城正上方,那個彷彿鏈接兩個世界的洞穴外,安靜的西塞林城此刻正值黃昏。

    領主的突然更換並沒有給這座城市帶來過多的影響,在政治局面重新趨於穩定的今天,已經無人去關心領主背後的那個傢伙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可是領民們的冷漠,卻並不代表臨近領地的那群領主對此毫不在意。

    依琳達爾在躲過第一次刺殺後面帶疲憊的帶領著這個由「鷹眼」部分成員所組成的情報機構——由自己失蹤後這群人的表現來看,雖然整個系統有大半因為「鷹眼」那幾個高階斥候領導的存在而沒有陷入癱瘓,但是這距離依琳達爾在「信條」的標準還相距甚遠,所以此時此刻她已經開始寫下一部分「應急備案」並開始培養自己的手下。

    至於能不能有人合格,就看接下來他們的表現了。

    但是似乎這個由墨菲斯強硬奪取的領地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美好——尚未等依琳達爾能去自己的房間休息片刻,從領地邊緣傳過來的消息讓她皺起了眉頭。

    黑格爾領主來了。

    那位始終沒有出手過的強硬領主終於在其他五位領主鎩羽而歸的幾星期後露出了他猙獰的爪牙,可是此刻墨菲斯作為主心骨並不在領地內,依琳達爾沒有權利去讓那群實力駭人的騎士團出擊對戰,隸屬溫德索爾家族的衛隊更不會因為自己的廢話而有什麼動作。

    他留下什麼應急預案了麼?

    依琳達爾有些焦急的邁步走出了自己位於城堡角落的那個簡陋房間,望了望遠處最高的塔樓,輕聲歎氣。

    而在塔樓之上,阿什坎迪已經在窗邊俯瞰領地整整一天,她的姿勢近乎沒有任何變化,如同一個沉默的雕像。

    讓娜從墨菲斯那裡接到的命令是照顧這位雙腿無法動彈的阿什坎迪所有生活起居,永遠沒有多餘表情的她和康普頓守護在阿什坎迪房間——也就是墨菲斯平時所在的領主塔樓外面,在固定的時刻,讓娜便會將僕人準備的食物拿到阿什坎迪面前,定時離開。

    有些生硬,有些冰冷,這就是讓娜對世界的態度,即便這位綠眸阿什坎迪曾經通過某種未知手段讓她的靈魂被腐蝕程度恢復些許,可是並不代表她會改變自己的態度或心情。

    傀儡,似乎這個詞彙從讓娜出現的那一天便是為她而造。

    為異端裁決所清洗那些所謂的「污垢」,她的雙手早已沾染無數鮮血。

    為墨菲斯當近身侍衛,她從頭到尾殺人沒有任何猶豫,即便是明知送死,卻也要策馬前行——因為她早已明白自己生命的唯一意義。

    生,即為他人死。

    和別人不同的是,她生命中「為自己而活」的時間早已被日復一日的冷酷訓練和殺戮擠壓乾淨,讓娜已經忘記抬頭望向兒時曾經讓她露出笑臉的藍天白雲,忘記低頭去輕嗅泥土花朵的芬芳。

    她的眼中只有無盡的殺戮,和那常年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你有想過過上自由的生活麼?」

    一句突兀的問話讓正在將晚餐擺放在餐桌上的讓娜動作出現了略微的遲疑。

    問話的是阿什坎迪,坐在輪椅上的她目光從那遠處隱沒在黑暗中的塔樓廢墟上挪開,平靜的看著彎著腰面對餐桌的讓娜。

    回答?不回答?

    放在往日,讓娜不會搭理除了墨菲斯這個「主人」外任何其他人提出的問題,但是此時她卻在略微遲疑後,聲音沙啞的回道:「沒有。」

    雙手放在膝蓋上的阿什坎迪微微歪著頭,那雙閃爍光芒的綠色眸子盯著讓娜看了半晌,卻是突然輕聲道:「靈魂被侵蝕的感覺,一定不好受吧。」

    這句話就想是問一個盲人瞎了以後是否看不見東西般,似乎略帶嘲諷的意味。

    可是阿什坎迪隨後的話語卻讓原本準備沉默以對的讓娜動作徹底停滯——「你有沒有想過,忍受這種痛苦幾百年時間是什麼感受?」

    「嗒。」

    餐刀輕輕擺放在了餐盤右側,讓娜的手背不斷浮動著淡藍色的痕跡,光芒倒映在她如墓地般死灰的瞳孔中,這位大騎士的動作略有遲疑。

    阿什坎迪的話語,讓相距五米的兩人持續了十幾秒鐘沉默,隨後讓娜彷彿什麼都沒聽到般繼續默默地擺好餐具,繼而輕輕推著輪椅,讓阿什坎迪坐在了餐桌前。

    「我們一樣卻又不一樣,我的靈魂永世遭受折磨,卻無法以死亡的方式解脫,而你的靈魂則像是一口井,當井水被無止境的使用過度之後,最終避免不了乾涸。」阿什坎迪望著眼前的食物和餐具,沒有伸手去動,微微低著頭,輕聲問道:「有沒有想過真正的自由?」

    讓娜靜靜的站在阿什坎迪對面,那身並不舒適的皮甲上還有著許些劃痕,身材修長的她明明強勢的站在那裡,卻沒有一個高階職業者該有的「精神」,如同一棵蒼天巨樹,高度駭人,卻滿是枯枝敗葉。

    「我已經忘記什麼叫做『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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