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正在流動著,包裹在那個人類的身周,像是一片破碎的絲綢、屬於神明的一部分,那張嘶吼的面孔,猶在其上流動,而轉瞬即逝!
女神又驚又怒地向下望去,但地層之下,自己的神力之中,卻又哪還有那個人的影子?
騙局,誘餌……但自己能夠用神力來欺騙他的感知進入這墓穴,他自然也能夠用同樣的方法來對抗!可笑自己還在不斷的告誡自己應該冷靜地判斷,但是最終卻還是被這種最為簡單的策略蒙騙了!
但這個時候後悔,已經毫無價值……
「不必驚訝,其實你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失敗了。」愛德華慢慢地開口道。他隨手揮動,殘存的努比恩就已經完全化為流水般的銀芒,收進了他的身體:「你們的力量太弱了,根本無法防備我給你們做上一點兒手腳,你可知道你剛才為何沒有考慮那是個誘餌的可能嗎?下一次,你最好不要想得那麼多,否則你靈魂的空隙,就會越來越明顯。」
希昂莉亞呆住。
對方話中的意思很簡答,但是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那意味著,這個傢伙可以影響自己的精神!
怎麼可能。
一定是欺騙!即使能力不強,但自己仍舊是神!怎麼可能會與那些愚昧軟弱的凡俗一樣,被人操控了思想?簡直荒唐無稽!
「真是精彩的說法。」有人輕笑著。
當然,並不是驚愕交加的希昂莉亞……銀色的光輝在空間中流淌,猶如一輪圓月般地門扉開啟。映照出那七八個身影——有神,有人。還有一具身體……面對著他的靈魂。
「但是很可惜……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輕笑很柔和,很清脆。就像是一串搖動的玻璃風鈴,那麼動聽地送進每一個人的心中,悅耳舒適……所以希昂莉亞的驚愕與憤怒,在一瞬間就已經平復了。然後同樣向那個發言者露出笑容。
兩位女神相視而笑,那瞬間的一幕似乎讓整個空間裡的一切都柔和而溫婉,足以激發那些藝術家們無上的靈感,創造出成百上千的雕塑,畫卷和詩篇。
可惜,這裡沒有藝術家。只有一個毫不在意瀆神的邪惡存在。
「這種假笑還是收起來吧……其實我比較喜歡你冷漠一點兒,」
心靈術士的目光,沒有在那幾個凡人的身上停留,甚至沒有去向艾蓮娜,塞西莉亞,或者是自己的身體投去一絲的關注,只是冷漠地落在那位跨過空間而來的,精靈的女神身上,他忽然歎了一口氣:「那會讓我回想起我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這種冷漠,其實很有美感,會讓真情流露顯得更真實一些。令人難忘。」
不是第一次見面,而是第二次……所以這當然不是什麼感懷。而是陰損刻薄的嘲諷——伊莉斯翠與這個人類的第二次見面,是在他的魔法塔裡,他的床鋪上。而隨後。她就遭受到了萬年以來,最大的侮辱。
刻薄的言辭讓整個空間裡寂靜了一瞬。
無形而龐大的能量。環繞著每一個存在的身周,而時間在這一剎彷彿也停滯了流動。唯有紛揚的灰塵簌簌地落下的聲音波動著每一個存在的心弦。讓他們的心跳漏掉了一拍——即使是神,亦不例外。
因為眼前的這個人,在面臨戰鬥的時候如果選擇開口說話,那意味著他正在轉動著個思路,而說不定會有多少詭計會隨之出現了。
得不到回答,心靈術士也不開口,所以沉默就那樣持續著,彷彿無比神聖,沒有人或者神願意將之打破。
但沉默終究還是會被打破的。
「逞強毫無意義,」
抬起頭,伊利斯翠一雙藍眸依舊平靜,如海水般映照出那個人類的面容,只是臉上的神情,並無絲毫喜怒:「愛德華閣下,何不學著給別人,也給你自己留下一些餘地?」
此刻的她並沒有以凡人最為熟悉的卓爾的形象出現,而是一位高挑的精靈。鬆鬆挽起的金髮之下,五官的每一處,都顯現出一種極致的美麗,纖薄的唇角帶著柔和的微笑,然而若是與之對視,就會看到那一雙湛藍眼瞳之中,兩點無比深邃的黑色,卻又有細密的銀色絲線在其中延伸,彷彿能從其中窺到另一個宇宙!
「餘地?」
心靈術士瞇起眼睛,他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彙,用一種嘲諷的語氣:「如果可以的話,我其實一貫留有餘地。而不留餘地的事情,那就只有一種,如果我知道有人要對我,或者我身邊的人不利,那我自然是以牙還牙,而且盡可能的不會留下後患。」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場地中的所有存在——與他對視的伊莉斯翠,站在那銀色的傳送門前方的蓓爾萊娜,稍微退後的希昂莉亞。靈質的雙睛看似通透,卻又彷彿蒙著一層細微的銀光,剎那的光華,利若刀鋒。
「所以現在,女神陛下,你們既然做出了選擇,又何必再說什麼餘地?堂堂的神祇,學強盜一樣用婦孺作為人質……又有什麼餘地好談呢?不過,我倒是要稱讚一下您在這個方面的專業性,至少知道把人質分開而不是一起帶來,不過,讓哺乳期的孩子和母親分開這件事,我會好好跟你們算算賬的。」
「放肆!」「褻瀆!」
兩聲壓抑的低吼從稍遠處傳來,
四名大薩滿就跟隨在兩位神明之後,此刻不過剛剛踏出那空間的門扉,他們聽不懂眼前這個年輕人所說的什麼『第二次見面』,然而那個看來不過已經是殘魂的人類,卻在譏諷神明為『強盜』,在他們聽來已經足夠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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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在神祇面前喊話的舉動也同樣失禮之極。可之前被輕易操控的惱恨與憤怒仍舊積壓在記憶中,與那個人的笑容相對的此刻。似乎已經難以壓制,非要噴薄而出!
「這種無聊的手段也同樣沒有意義。」
伊莉斯翠仍舊靜立不動。只是一頭金髮輕舞飛揚。在黑暗中,那雙藍色的雙瞳中,有光澤細微燃燒……於是四名大薩滿同時悶哼一聲,跪倒在地!而視野中,一層若有若無的雲霧,正在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將週遭的一切能量,都吸入其中!
即使是神明,目光與那薄薄的霧靄接觸的剎那。也不由神色微變——那個人類不動聲色地,在祂們的眼前挑動了幾個薩滿的情緒已經足夠讓神明驚訝,但此刻,那是吞噬之霧,傳說中可以隔絕所有自然能量的強大技巧,即使在眾神之中,也只有唯一的存在能夠支配它!
「應該說不愧是魔網的女神……嗎?現在我應該稱呼你為伊莉斯翠,還是密絲拉?」
目光微動,心靈術士發出了一連串呵呵呵的冷笑聲:「你對於你的身體的下落是不是有點興趣?你不知道?她現在可能已經落在了阿斯摩蒂爾斯的手裡了哦。說不定九獄之主正這樣那樣的玩的很高興呢?」
人類的冷笑震盪著空氣,刺耳而尖銳,但是對於神明而言,卻彷彿一種徵兆——精靈的女神嘴角微微上翹滑過一絲冷笑。像是貓兒在戲弄老鼠時的神情:「何不開誠佈公呢?愛德華閣下?嘲諷對於您來說,往往表達了一些難以控制的情緒,這一點我們是很清楚的。而對於人質。最好的態度就是讓對方知道,你不在乎……不過也請你放心。愛德華閣下,我們是很瞭解我們現在掌握了多大的優勢的。」
「學得不錯。哦,是偷得不錯,而且也學會了故弄玄虛,是想要提醒我,你已經從我這裡偷到了不少知識,所以已經可以瞭解我的想法了嗎?其實或者我應該提醒你,一知半解的危害其實遠比完全不知的更大一些呢?」
但最危險的敵人,就是最瞭解你的敵人——應對著的同時,人類眨了眨眼睛,在心中輕聲感歎。
而他的目光輕輕移動,劃過幾個神明的表情。
借助說話的時間,他已經完全查看過了對方的情況——被帶來的人質只有艾蓮娜與塞西莉亞,她們垂著頭,看上去並沒有受什麼傷。不過站立的姿勢卻是僵硬的。顯然是永恆靜滯造成的效果。
這種魔法雖然除了禁錮他人之外毫無作用,可是卻是位列八環的高等魔法,在神的手中施展出來,憑借愛德華的能力是很難解開的——而他幾乎不需要去看,也能感受到她們的身周環繞著的,層層延伸而耀眼的法術靈光。
七彩的光暈顯然屬於那種鼎鼎大名的九環防護法術?虹光法球,這個法術並非無解,但復合的防護讓它的解除過程同樣複雜,除此之外還至少包含著兩三個魔法的力量,有些是觸發,有些則是防護——即使是愛德華動用神力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全拆解,另外,那上面最怵目驚心的、濃烈的黑色光澤,至少說明那裡面還有幾個亡靈系的法術存在。雖然不外乎錮魂術之類的老一套,但已經被增強到了至少傳奇法術的程度。
不管用什麼方法,都不可能很快地將她們解救出來,更何況還有吞噬之霧——這傳說中專屬於密絲拉的可怕力量無愧於它的名聲,心靈術士的精神觸鬚被流淌的神力所壓迫,甚至無法接近祂們身周的三尺範圍,更不要說調動那周圍的能量了。
「萬一我放他們不管,然後逃走了呢?」
他偏了偏頭,又抬起雙手交握起來,彷彿是在活動著那並不存在的肌肉——每一個動作,都會牽動三個神明的目光,而這樣的變動只會讓他的笑容更加愉快:「你殺了她們?當然,我一離開,你們就可以嘗試著把這玩意兒隱藏起來,只要有人就夠了,找個人,召喚一個沒有足夠智力的生物,然後用一個什麼東西把它給架起來,就可以拿走。」
人類的敘述輕緩隨意,卻又引發了一段長時間的寂靜。
神明們不會坐視失卻王權的危險。可是他們需要防備的,卻又不僅僅只是一個愛德華——任何碰觸到那東西的凡人。都會讓祂們重陷囹圄。而那個人所說的,是唯一可以避免的方法。
可是也是完全無法使用的方法——
神的化身不可能在這個空間里長時間的存在。這裡的建造者將環境設定得跟主物質位面幾近相同,對於神力的排斥也是一樣的,他們更不能任由其他存在進入這裡,接觸到這把危險地鑰匙,但王權對於空間的干擾,讓祂們要封閉這座半位面的做法變成了奢望。
如果那個人去而復返,他們便要窮於應付,而轉移那件東西,就更加危險、
「就算是死亡。也不會是結束,只是開始。」這一次開口的是蓓爾萊娜,她平靜沙啞的語聲,無比陰森。
死亡當然不是結束,只是開始……而一個神,哪怕只是最弱小的神,祂也擁有捕獲,以及折磨一個人靈魂的力量,遠超過那些魔鬼。或者是惡魔的精緻手段……而一個神若說要折磨人類的靈魂,那麼靈魂的痛苦是凡人無法想像的,遠勝過**上的痛苦的百倍!
所以,愛德華的臉色。也不由微動。
「呵呵,誰知道呢?如果你們沒法弄死她們,對於我又算是什麼威脅?另外。你們真的……弄得死嗎?」他伸出手,一片細微的火焰。就在他手中燃點起來,將週遭的黑暗迫開一道暗紅的光影。而火光中映照著他的面容。也讓他嘴角的笑容變得格外猙獰:「算了,浪費時間也沒有什麼意義,還是說說你們的條件吧。」
這是他的妥協嗎?
「我們的要求很簡單,你離開這裡,不再謀求
求這片王權的碎片。」蓓爾萊娜開口道。
「不是不再謀求所有的嗎?」
「當然也是……因此,我們會讓你的孩子,留在我們的空間中。」
黑暗的女神冷冷地開口道,同時感受到一陣情緒的波動。那是源自於身旁的伊莉斯翠的不滿——談判的過程掌握最為強大的她手中,這是幾個神祇在事前的協議——不過此刻,蓓爾萊娜顯然並不打算放過這個開口的機會。因為在這個人類身上,她已經嘗到了太多的挫敗,林林總總的記憶在她的意識中不斷地游動,讓她急切地想要將之驅逐。
用一場完美的勝利,用對手徹底的妥協,用他無法壓制的沮喪!
要讓這個人類明白神的力量,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了,絕不可以再用那種軟弱囉嗦的態度!必須分毫不讓地,將所有的主動抓在手裡……最好是可以讓他完全地跪倒在自己面前,請求寬恕!即使做不到,也要狠狠地折辱他,讓他明白神與人之間的差距,不是他那一點點的運氣和狡詐就能夠弭平的!他之前的種種得意,都不過是借助了上古邪物的力量,失卻了它的現在,他已經一無所有!
至於說伊莉斯翠?或者是密絲拉?
就算是她真的擁有強大的力量又如何,論及作為神的資格,她蓓爾萊娜也同樣毫不遜色,那麼又有什麼必要事事被這個同樣無能的傢伙所束縛?
「你可以帶走一個孩子。」伊莉斯翠說道。
她金色的髮梢微微顫動,無聲無息地,吞噬之霧便開始流動起來——這流動緩慢得幾乎微不可查,但卻確實地,將蓓爾萊娜的化身隱隱地圍繞了。
對於這位同伴的表現,她並非無法理解,事實上,她的遭遇又何嘗不是與之相似,甚至更加淒慘?蓓爾萊娜不過是化身降臨,體會到了那種可怕的感覺而已,而她卻是被強迫以神力製造了身體——這其中的差別看似微小,但對於神而言卻完全不同。
但是,無論如何,在面對著那個人的時候,都不應該被情緒所迷惑。否則即使只是小小的疏忽,也會造成功敗垂成!
她抬起頭,清澈眼神中,映出那個手中捧著一團火焰的身影,似乎感覺有些位面的不適——神祇的一方看似佔據了充足的優勢,但那個人的表現卻讓她總是隱隱地感到不安,似乎自己已經錯過了什麼。
「帶走哪一個呢?如果可以輪換的話……」
「或者可以吧,不過你需要用之後的更小的孩子來輪換,反正你有很多選擇,不是嗎」
她聽見自己的同伴得意洋洋的如此說著,但驟然眼前巨大的光亮,讓她悚然而驚!
兩個人質的防護,近乎完美,可是愛德華的身體,卻相當『簡樸』。沒有多少魔法的靈光,唯有一層紫黑色的濃郁光澤,屬於一個錮魂術——以愛德華如今的力量,想要重塑一個身體實在是非常簡單的事情,所以毀滅這身體,並不能夠作為一種籌碼。
但有一些法術,可以通過本體,對於靈魂造成影響,既然人質已經足夠多,那麼他們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能夠有效削弱對手的機會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