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白鹿或者是金雕的形象作為主體,被放在各種各樣的畫面裡,有繁有簡,只是人群,火焰,河流或者是怪物是最為常見的裝飾……那或者是稱頌每一個至高大薩滿的生平,而在最下方,會有一片符,愛德華雖然並不認識,卻大致可以看出,那是名字——段落有長有短,但至多也只有五個符,而最多的段落也不過四行,顯然除了名字,不會有這樣的規律。
如果有規律的話,倒是可以猜一猜。
「首先,這每一座陵墓的位置,又是如何確定的呢?」
他的目光轉過週遭,環形擴散,在遠方化為模糊灰影的岩石的尖端,輕聲自語道。
其實或者也並不難以揣測——因為那些較為接近的陵墓,規模有些低矮,時間已經在墓石的尖端,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風化痕跡,而回首那座圖騰柱上,距離下方小半以下的位置,都不過是一片空白。
空白是為了後來者而預留的,時間的排序自然就是自上而下,而領悟的位置,則是以這座石柱為中心,由內向外的放射線環形排列,因為最接近的一組陵墓的數量是八座,然後延伸到十座,十二座,十四座,而獨具匠心的是,如果從畫面的方向望去,那些陵墓的尖端就會出現在視野的中心,那看似散亂的佈局,實際上卻是具有著樸素而精準的規律!
「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主角了啊……」
愛德華挑了挑眉頭。簡單的數了數。
掌握了規律,有些事情就容易得多了——如果第一環的八座墳墓。是第一二代的大薩滿,那麼以此列推。那位生存在幾百年前的大薩滿距離地面的位置也不會太高。而仔細的搜索了一下之後,他已經看到這座煙石英的石碑上。一個明顯的缺痕。
那裡是一片平滑的,沒有絲毫痕跡的煙石英,看上去彷彿是一片平整的空白,但這裡並不是最低端,周圍的十塊煙石英都是刻著圖案的。
就是他了吧?
但是目光向著那個方向望去的時候,卻並沒有任何的陵墓的痕跡……甚至就像是躲避一樣,在那個方向的細微角度上是一片的空白,下方的幾環浮雕的位置,都不知道有意無意地。躲開了這個方向!林地茂密,甚至沒有一點空隙露出其間!
靈體的手指微微碰觸那片平面,愛德華眼中銀光一現。
無數紛繁的聲音,從指間而來,衝進靈體的腦海,恍如一片畫面與聲音匯聚的濤濤河流,愛德華凝神細查,將範圍一點點收窄,終於從中尋找到了一點點痕跡——「你的名字將淹沒於死地。你的功績將蕩然無存,你會被永遠的封印在底層之下,你……」
看來,真的比較麻煩。
薩滿們的墳墓建築到高聳至林上。地下的規模還不知道會有多大,自己現在的身體倒是可以穿過很多普通的障礙,可是少不得要費一番手腳——如果是其他的魔法物品。他完全可以通過魔力的波動來尋找,然而王權這玩意兒。即使是神力的視野也無法尋找它的蹤跡。
那曾經是愛德華最為欣賞的,王權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雖然說這種優勢。被潘鐸瑞恩那種挑釁一般的,封鎖位面的邪兆完全破壞了。但偽裝自己,發展自己,在取得絕對的力量之前不去引起敵人的注意,這無疑是一種智慧。
然而如果與之敵對的時候,這種特性就很不令人愉快了。
但願那墓地的範圍,並不是很大吧。
「離開這裡,侵入者。」
美好的願望在心中閃過,但隨即就被某個聲音所覆蓋了……愛德華輕輕歎了口氣,抬起目光,於是看見了那個從地面上升起的灰褐色人影。
實際上,他並不是灰褐色的……那種灰褐不過是泥土覆蓋在慘白的骸骨上面的時候混合出的一種顏色——當然,這只是簡單的說法,實際上可能並沒有多少泥土,那些腐朽粘膩的與泥土混合在一切的已經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了,它們隨著這身體的升起,不斷地從他身上剝落下去,讓那嵌套在這個枯瘦的身體上的破爛之極的袍子隨風招展,只是那已經不知道幾百年前的東西,早就已經被風化得破爛不堪,不成形狀,只能從一些獸牙的裝飾才看得出是件薩滿祭司的長袍,
他就這樣不斷掉落著『渣滓』,向著愛德華飛過來,卻還知道在靠近時伸手撥開頭上的一片破兜帽,只是這個動作卻又讓粘連在他的臉上的什麼東西被一起撕掉了——乾涸得像是草紙一樣的臉皮,連帶著一些泥土和腐肉一起飛開,露出其下白森森的骷髏。
他偏了一下頭,用帶著一些腐肉的眼窩對著愛德華,在眼窩深處閃爍兩點黑綠色的光澤,然後又重複了一遍。
「離開這裡,侵入者。」
這聲音乾澀,嘶啞,但卻帶著奇異的回音——就在愛德華的注意力集中在這殭屍身上的時候,另外三具相似的東西從腳下的森林裡騰起在空中,綠色和黑色的負能量火焰在他們的胸腔和顱腔裡劇烈燃燒。互相之間卻似乎帶著某種隱約而微妙的聯繫,在空中與他構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四稜錐,將愛德華周圍的空間虛虛地包裹!
不是巫妖。
心靈術士的心緒微微顫動,但隨即平復——這些東西更加接近於將靈魂束縛在體內的屍巫,而不是那種力量強大,頭腦靈活的高等亡靈……仔細想想就可以知道,如果薩滿們能夠容忍亡靈的存在的話,他們的組織未必會那樣式微,但可能也在幾千年前就被更加強大的諸神所覆滅了。
四個骷髏發出了一聲警告,然後,便有四點灰綠色的光澤從他們僵硬伸起的手臂上點亮。
三道解離術。一片死亡之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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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咒,沒有姿態。死亡雖然剝奪了亡靈們的生命,智慧以及一切。但卻也賦予了他們常人無法比擬的負能量的親和力,所以那一點綠色的雲霧飛快地變濃變大,衝進那隱約的束縛空間,而三道解離術的光輝竟然延展著,在空間裡劃出了三個互相交匯的半弧!一剎那就就將那個人類所有的通路盡皆封死!
殺死了,入侵者。
屍巫們所剩不多的思維裡冒出了這個念頭。但是下一個瞬間,他們的身體卻忽然齊齊的一震!黑色和綠色的負能量之火猛然膨脹,從他們嶙嶙的肋骨中間噴湧出來!甚至將那些乾枯骸骨盡皆染成了一片森森的綠色,發出滋滋的噪音……但是下一瞬。這些亡靈們的頭顱和上半身就已經開始吱吱咯咯的扭曲,膨脹,突然整個地爆開,飛散!
細微的骸骨如噴泉一樣向著四周飛散,在空中化為更加細碎的粉末,只在那些亡靈原本凝立的地方,留下一片片螢火般的碧綠碎片!
那是心靈轉化系的二階靈能,操控氣流。
雖然屍巫在亡靈中也算得上極為強悍的存在,但它畢竟不是巫妖。裸露在身體內部,由負能量組成的靈魂之火,是他們無法掩藏的,天生的弱點——借助時間加速。在一瞬間爆發的四團空氣亂流的球體,暴風一般攪碎了這個核心,他們腐朽骨骸構成的身體。自然也就隨之潰散。
不過造成這一切的人卻並沒有欣喜的表現,他抬起頭。微微掃視著週遭的一切——一無所有,然而他銀色的眼底裡。卻又似乎有著幾個模糊的影子,在空間中閃動了一瞬,就此不見。僅僅只是這座陵墓中,殘存的能量復活了這些薩滿嗎?但在這看似簡單的外表之下,卻又彷彿隱藏著一些無比詭異的東西。
或者,只是自己的錯覺?
……
「以三敵一,也就這樣輸了啊……真是難看,努比恩。」
無盡的空間之外,多元宇宙的一隅裡,一個聲音如此說道。
那微帶著一絲冷漠的女子語聲,清澈而甜美,即使正在冷笑,也頗有幾分誘惑。但回應她的聲音,卻完全不會因此而稍有緩和——被蘊含著神力的聲音震動,幾乎整個空間都在顫抖不休。
「那種該死的叫做薩滿的什麼存在掌握的神術通道實在是太少了!高等的神術根本無法使用,我甚至不能用通神術來增加他們的力量!蓓爾萊娜陛下,你不妨告訴我,如果碰上時間停止,我還能做些什麼?」
「我告訴你?我告訴你?嗯?」
黑暗的女神靜立在一團黑暗之中,只露出美麗,卻又格外蒼白的面容,只是一對美麗的眼眸裡,沒有瞳仁也沒有鞏膜,黑洞一般的深邃;讓這面容上的微笑,更加充滿了嘲諷。「沒有人會認為你能用一具殭屍將之擊敗……但那怎麼只會是一具單純的殭屍的?當殭屍的外表零落下去,露出其中純潔無暇的少女靈魂的時候,你覺得他會怎麼做呢?如果這個靈魂再願意主動告訴他一些秘密。你認為他會不會將之當真?」
蓓爾萊娜的聲音提高了少許,但其中尖刻的嘲諷則濃郁了不止百倍:「雄獅之神……果然也不過只是與動物為伍的貨色,真是不知道西凡納斯那個傢伙為什麼願意留著你的!或者,他只是想要養只寵物?」
嘲諷異樣的狠毒,但是獅頭人身的神明卻僅僅只是回以一聲冷哼:
「是啊,蓓爾萊娜陛下,我實際上不過是個幸運的凡人而已,偶爾獲得了一點神力而屍餐素位罷了。不過我聽說,陛下您可曾經是一位至高而榮耀的神明啊?怎麼,如此三層玩弄陰謀詭計,也沒有讓你的位置變得更穩固是嗎?」
「你說什麼?」
「停止吧,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浪費嗎?」
半位面的世界正在顫抖不休,為這兩位神祇的怒火所燃燒,幸好在這一場『神戰』真正開始之前,一隻纖細的手已經出現在兩個神明的目光之中。讓兩個神之間的對峙少許緩和——當然,所謂的勸誡對於神明從來就毫無意義。戰火之所以停息,不過是因為阻止了這『戰爭』的存在。同樣是一位神靈。
月光從異界無雲的天空之中揮灑,但在這一刻。卻完全向著她的身體集中,那如潮的粼粼光影,賦予了這位女神宏大的威能,那相對嬌小的精靈之軀,在這月光中鍍上了一層明亮的銀色,雖然不過是濛濛的光暈,但其中宏大的力量,卻足以壓制兩個互相瞪視的男女神明:「蓓爾萊娜陛下,依照您的辦法。真的可以有辦法阻止他得到……那東西嗎?」
「不能。」黑暗女士的回答,出乎意料地乾脆:「我只能拖延他得到那東西的時間,但是有了這段時間,我們才可以重新掌握主動。」
「擴展空間,再增加謎題?真的可以拖延時間嗎?他恐怕很快就會懷疑的。」
「啊啊……伊利斯翠陛下,或者他比較寵愛你也說不定?不過啊,我可是很早之前就已經在和他合作了,看著他一步一步地成長成為現在的樣子,自然也就知道。他到底有些什麼毛筆……喜歡謎團,也喜歡挑戰,而且他對此過於自信,這是我採用這種方式的原因。」
黑暗女神的笑容微動。從嘲諷慢慢化為冰冷的殘酷:「但是,這一次我們已經抓住了先機,只要掌握了他的弱點。他就必然不得不撤退,給予我們充裕的時間!只要抓到那兩個女人就夠了。」
這段話語。讓幾個神明陷入了一段短暫的寂靜,每一個神似乎都在思索著這計策的可行性。但是最終打斷了這段思考的,卻是一個有些怯懦,卻又彷彿泉水一般動聽的語聲:「所以我建議,是最好不要做那種事情,否則的話,他會不顧一切的。如果萬一無法阻止他,我們又要如何自處?而且,就算他得到了
碎片,也不見得就真的會再次控制我們吧?他之前好像已經得到了一片,但只是將之封印起來了啊?」
雖然說話的神明將之叫做『她的建議』,但事實上在這一瞬,所有聽到了這段話的神明下意識的反應卻都是「這算是什麼建議?」
「艾達絲陛下,你這是什麼意思?」三名神祇被這句疑問
「你難道還打算再次成為他的……奴僕?」
如果那個人再次掌控了王權,那麼這裡的幾位神明面臨的,就是事關自由的巨大問題——身為神祇,卻要受到一個人類的制衡,甚至生殺予奪,這樣的結果已經不只是簡單的恥辱可以形容。即使是祂們,也不知道這種日子將會繼續持續多長時間,而很有可能結果就是一起毀滅。所以無論如何,既然已經得到了機會可以重獲自由,祂們便絕不可能允許自己再次返回到那個牢籠中。
被同伴們的四組目光所注視,發出聲音的存在微微停滯了語聲,但隨即,她似乎鼓起勇氣:「這個人類的思考方式,好像從來就是很奇怪的,他看起來似乎很遵從這個世界的一些規則,但是卻可以為了一些事情而破壞他們,而且,他也有能力完全打破他們呢……如果真的有那麼……有那樣的一個時候,他不受限制地瘋狂起來,我們真的可以預料到他造成的問題危險程度嗎?那甚至很有可能,會毀滅了這個世界啊……」
她歎息了一聲,垂下濃密的睫毛:「與這個世界被毀滅的危機相比,我還是寧願他不要發瘋……至於說被他控制,如果沒有選擇的話,也沒什麼不好,反正比自己當個神明簡單得多了,也有趣的多了,」
「你真是瘋了!」
「如果這樣說的話,實際上我們就算真的自由,又能夠自由多久呢?」雄獅之神猶豫了一下,忽然也歎息了一聲:「事實上,如果現在回到橡樹之父的麾下,他很有可能就會用我們來補充他失去的神力,你覺得那樣的話我們還有什麼選擇嗎?還有你們二位陛下……你們真的覺得能夠找到更好的地方,來躲避羅絲的追捕?」
「咳。」
伊利斯翠輕輕咳嗽一聲:「現在不是我們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們現在要考慮的,還是如何阻止他得到那塊王權的碎片才行。」
不行,那個愚蠢的凡人完全聽不到我們的聲音了,除非他再使用通神術,否則,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再命令他。
我怎麼知道那個譚格思究竟是怎麼跟他的信徒聯繫的?通用的方法根本不起作用!而且現在隨著那個傢伙回到了主物質位面之後,似乎潘鐸瑞恩的力量又開始被增強了。
那只是你的錯覺,否則我們早就又一次被他控制了,我能夠感覺得到,這個傢伙身上那種屬於潘鐸瑞恩的氣息極為淡薄,而且非常怪異,他與那個上古邪物的聯繫,肯定是已經完全斷裂了。
那麼你還擔心什麼,難道他還會再一次選擇被那個上古邪物控制嗎?
他畢竟只是一個人類罷了,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也不奇怪不是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