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石頭慢慢凸起,構成一把寬闊的意志,而身穿黑色罩袍的人類緩緩坐在其中,微微垂首,似乎睡著。?.而那從他身體上脫出的光澤,則向前行走,在那黑色的洞穴錢停駐,他輕輕伸手,點上了那黑暗,於是一環環的漣漪,變從其上蕩漾開來。
「果然,不接受分身啊……」
光芒構成的人影輕聲歎息道。
如果能夠讓那只沒腦子的白蝙蝠來幹這件事就再好也不過了,但是很可惜,最後探索地下大墓穴的活兒,還是得愛德華自己來,
原因無他,這只該死的蝙蝠只聽從艾蓮娜一個人的命令,即使是艾蓮娜命令它聽從愛德華的命令,她也只會在那裡歪著腦袋賣萌,至於說讓她探索地下就更不用想了,它自己根本就沒有**思考的能力,屬於艾蓮娜命令一下她就動一下的類型,除了攻擊,守衛,停滯之外,根本就無法理解更複雜的命令,
感歎了一聲,愛德華邁步走進了那一團黑暗。
……
黑暗籠罩了視野中大部分的存在。
只有歷代至高薩滿能夠進入的至高靈魂之室,被開鑿在聖殿最中心的地方。不過,與它那蘊含著崇高與神秘的名字不同,這裡實際上不過是一座三十呎方圓的空間,除了進入其中的門扉之外便一無所有,甚至沒有一點光明……
因為薩滿們知道,唯有在一無所有的地方。靈魂方能得到沉澱,得到昇華,得到拷問與忠誠。
然而在這深沉的黑暗中。卻又有著一點光芒。
光芒源自於一張獸皮,一個個的符正在其上閃爍,在一個呼吸之後便暗淡下去,但在那之前,卻又會有兩到三個新的符變得明亮,映亮了其上一小片的空間。直到最後一個符明滅,整張卷軸上的所有符也隨之明亮了一瞬。繽紛的光澤,勾勒出了至高大薩滿蒼老的面容。看著眼前的獸皮,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將之放在手邊的一側,那裡此刻已經堆疊了十餘張那樣的東西。
為了領袖的意志!
他輕聲道,目光中閃動著光輝,又抓起了一張獸皮。
老人的鼻翼翕張。沉重的喘息著。製作卷軸從來都不是如凡俗所想的那樣只是單純的繪畫和書寫,每一個符裡閃動的光芒,都是神能的碎屑,源自於他的靈魂。即使是對於一位大薩滿,連續書寫十幾張的五階神術的卷軸,也是一種沉重的負擔,他幾乎可以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在咚咚地鼓動著額角。
他毫不在意。崇敬與興奮在胸膛中燃燒,谷催著他老邁的心臟。那種灼熱讓他感覺自己已經回到了二十歲的時候,那樣健壯,那樣力量充足。那個時候,他曾經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在草原上遊走,尋找一群魔化的野牛,並最終戰勝了它們,用它們的牛角換來了他作為薩滿的資格……
思緒驟然斷裂了。
獸皮上一個細微的結的觸感讓他猛然一驚!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因為興奮而用上了太多的力量,這個小小的阻礙讓符的筆劃在此彎了一彎!於是這張幾近完成的卷軸就此閃動起了一片彩光!
於是大薩滿毫不猶豫的將那東西拋開,看著它在外牆上轟然炸裂,光芒大作!
真是老了。
老人微搖了搖頭,這失誤像是一片冰塊塞進他的熱誠,讓那裡冷卻了很多,他歎了一口氣看著那升騰起來的光芒毫無意義的轉動著,纏繞到他的身上,但隨即便頹然泯滅了。然後伸手去抓下一張獸皮。
可是動作卻停頓了下來。
他僵硬著……層層的光暈從他身體上慢慢擴展,而那大張著的,渾濁的眼中,一點微弱的銀色消退了下去。於是這個老人猛然彷彿在睡夢中甦醒一樣長長地吸氣,然後才茫然地晃動了一下腦袋。
他聽見了一個聲音
「你遇到了他?」
那是一個很低沉的聲音,但是很溫和。
只是在聽到這聲音的一瞬間,大薩滿已經如遭雷亟般顫抖起來。
那是叢山之神的聲音!
他很肯定,因為隨著那聲音,唯有神明擁有的威嚴也在剎那間降臨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那無比深沉的威嚴包裹著他的靈魂,讓他彷彿沉入到了最深的地底,就像他曾經幾十次體驗過的,神喻降臨時那樣。
然而,卻沒有沒有一次如現在這樣,他聽到了聲音。
神明們對於凡俗的恩賜,從來不是在於感情……薩滿們雖然自稱為『神的從者』,但事實上,他們與崇山之神的關係,卻遠比人類之中主人和奴隸之間的關係還要更淡薄,即使是身為至高大薩滿,每一次得到的神諭也不過是一種意念而已,只是明確的告知他要做什麼,如何做……侍奉崇山之神這八十四年的時光之中,他也還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聽到這位神明的聲音……
神恩如海,無需揣測更不容質疑。
然而,即使這個疑問是如此清晰,明確,大薩滿卻發現自己無從回答,他無法揣測神明在問的問題究竟是什麼意思——遇到了誰?
而顯然,神明也沒有興趣聽到他的回答。
他的腦海裡,所有的記憶都在不斷的流淌,被翻閱……最終他終於明瞭那個疑問的意思……那個人!那個他剛剛還在稱之為『領袖』並且狂熱地想要為之效忠,並且得到讚譽的人,那個年輕的外鄉人,那個命令他在這裡製造通神術的卷軸的人,那個……
控制了他的人。
>至高大薩滿感覺自己的心跳在這一瞬已經完全停止了,他幾乎無法現象自己究竟做出了什麼樣的愚蠢事情——那個人肯定是使用了某種法術控制了自己。而自己就這樣想是一個木偶一樣地被操縱了!
他心頭湧上了一陣羞愧,然後被強烈的憤怒取代,但很快。所有的一切就都被恐懼所包圍了。
作為崇山之神在大地上的代言者,神明最為忠誠的僕人,竟然被一個人類迷惑了心智而做出了諸多逾越之舉,甚至還命令開啟了祖先陵寢的大門……這已經不止是可笑,是愚蠢,是悲哀,也是無法饒恕的罪行!
「我……」
他張了張嘴。一瞬間發現自己幾乎只能以死謝罪,可是卻又發現如果就此死亡了反而會引發更大的災禍——那個人類可能……不,此刻一定已經進入了祖先的陵寢裡。如果不盡快阻止他的行動,那麼無疑是對於神明更為巨大的褻瀆!
要怎麼說?
老邁的腦漿正在沸騰翻滾,可是這種活動,卻只會讓他的語言更加散亂。他只能五體投地的跪倒在地。趴伏著,卻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他回來了啊……」
又有一個聲音,在輕輕的感歎。
大薩滿伏跪在地下的身體又動了動,因為這一次,他聽到的是另外的一種聲音……不再是雄渾低沉的男聲,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溫婉而清晰,猶如泉水叮咚。讓大薩滿驚訝。但這驚訝隨即就消失了,因為僅僅只是聽著這個聲音。就會讓人全身充溢著一種舒適的感受,彷彿正身處一片夏日午後草地之上,沐浴著溫暖的陽光。
神的化身無數,所以不管是男或者女,都沒有什麼值得質疑的。
可是接下來,又是一個完全不同的聲音。
「真是陰魂不散……這個該死的傢伙!他為什麼還活著?」
這也同樣是個女人的聲音,即使是在兇惡的咒罵,也同樣清晰而婉轉,但那聲音裡卻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冷漠,讓聽到它的人都心中發涼,那不是冰凍一樣刺骨的寒冷,而只是一種沉鬱,就像是周圍這密佈的黑暗一樣!
「你沒有見到過這個人,你只知道你被控制了,你要聽他的話,不過現在,你必須馬上到那座陵墓去。明白了嗎?然後,隨時準備聽從我們的命令。」
這一次,又是另外的一個不同的女性的聲音,只是相比於之前的幾個,她帶著更加深沉的威嚴,讓薩滿幾乎無法呼吸。
「是的,我的陛下。」
他站起身,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將心中的震驚和疑惑都送出腦袋,然後推門而出,只留下逐漸暗淡,沉入黑暗之中的空間。
……
黑暗之中的空間,與設想之中的不大相同。
愛德華輕微地瞇著眼睛,掃視著視野中的一切。
對於他而言,這一片深邃的漆黑,與正午的陽光之下,也沒有多少區別。光線在他的瞳孔中勾勒出稜角分明的線條——兩側石壁上,層疊的一尺高,兩尺寬的空洞裡,放置著用麻布包裹,灰黑色的東西。沿著地面上打磨平滑的甬道,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只是每一個空洞裡,都有或多或少的,細微的灰色光澤。
陣陣陰風盤旋著,在空洞之中發出簌簌的聲響,偶爾撥動著那些沉淪進黑暗的被包裹的形體,腐爛已經緩慢地破開了這些精緻的仿製品,露出其下乾涸如木的死體,斑駁、褐黃色的骨骸隨著前進,無聲地展示著歲月對於殘留的盤剝,唯有那些魔法物品緩慢閃動的光澤,容後來者們想像他們生前曾經享有的榮耀。
但時光如水,曾經的輝煌也無從逃過死亡與毀滅的規則。
目光越過那在視野中明暗閃動的光影,愛德華發現自己忽然有些不適。
他當然不會害怕那些沒有靈魂的屍體,只是如今,他的行動實在是有些太慢了。雖然作為幽體的特性讓飛行成為了一種本能,速度卻受到了相當的影響,一段長度不過三百尺左右的甬道,卻足足耗費了他接近半分鐘的時間。雖然並不是全力,但這對於他而言,實在是很不適應的,更何況周圍的沉鬱,會放大心中那種沮喪和失敗的感覺
或者算得上幸運的。只有那依舊安靜的甬道。
從大薩滿們的記憶中得到的資料沒有絲毫的錯漏,而地面上魔力的紋路,幾乎就像明燈一樣清晰。所以他就這樣慢慢地飄過一處處通道,直到下到第五層的時候,也仍舊沒有碰到半點的風波。
目標已經很近了。
薩滿們的陵墓,只有能夠施展三階神術,正式取得了薩滿資格的薩滿才有資格在此安葬,到大薩滿的等級的最後一程,也不過就是第六層罷了。而隨著等級的提高,墓地的規模也在不斷減少——當飛下了第五層的階梯,一道厚重的巨大門扉。在最終通道的盡頭,已經清晰可見。
通道的盡頭,有一排向下的階梯,而在那盡頭的大門之前。其實已經可以算作是一間較小的大廳。而與週遭那些雕琢精細,但仍舊呈現出岩石本色的高等薩滿們的陵墓不同,這座大門之前的一切,都是完全由一種深黑色,透著半透明晶瑩光澤的岩石構成。目光與之接觸時,它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壓迫。從那宏偉之上撲面而來,雖然它們已經在此靜立了數百甚至上千年,但正是這種歷史的厚重感覺。形成了讓人難以喘息的感受。
愛德華不由微微讚歎。
那是煙石英,因為負能量會在其中形成煙霧狀的黑色絲絮而得名。而這種寶石之中的極品被稱為墨玉,
,被亡靈派系的法師們視作寶貴的增幅寶石,不僅最為親和靈魂,而且只要有一塊,就可以大幅度的提升一些亡靈法術道具,甚至是卷軸之中的魔法的威力。
而眼前這一塊煙石英,恐怕已經足夠將幾十個一環法術給增幅成為七八環的了。
他定了定神,緩緩的向前飄過去,目光卻並沒有在那一扇巨大的,雕刻著無數人物的門扉上停留,只是盯著通道裡,那一片漆黑而光潔的地表,在那裡,大約三尺方圓的三個符號並列著,正在閃爍著細微的光澤,但是他們的周圍,卻又拱列了無數的線條——那是法陣的中心能量,與它們聯繫的通道。
當人類的靈魂緩緩劃過一個符的上空時,門扉之上,一個個石像的眼睛,開始逐一閃動起光澤!
「你的名字……」
那是一種若有若無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直接溝通著人類的靈魂,如果只是普通的凡俗,甚至是法師牧師,或者都會被這種直接貫入腦海的轟鳴所震撼,但是對於心靈術士而言,那不過就是稍微有些刺耳的靈波,「金雕。」他吐出一口並不可能吐出的氣息,用一種不同於通用語,悠長得近似詠唱的言辭說。
那是薩滿們使用的克魯羅德人的古代頌歌,是蒼狼白鹿與金雕,他們的祖先所遺留下來的,能夠表達的意義相當稀少,但是此刻,用來驗證身份的時候,卻只能如此選擇。
愛德華當然並不是那位金雕大薩滿,然而這座古墓也同樣無法理解他究竟是什麼,它只會感受到,那屬於金雕的符上的能量,正在以最為正確的方式連通到通道前方,注入大門的魔力的軌跡——那是每一代大薩滿們所掌控的秘法才能起到的效果,不過對於愛德華而言,只不過是一種能量的直接配對罷了,對於連神能等可以操縱的心靈觸鬚,這實在算不得什麼。
巨大的門扉在能量的衝擊之間,緩緩的顫抖起來,無數灰塵從中散落,而那巨門則隨之緩緩開啟。
震動很快便已經停滯了,因為開啟的,僅有一道縫隙而已。要完全開啟它,需要的是三位大薩滿的合作,讓能量源源不絕——然而對於現在的愛德華而言,那毫無意義,只要開啟了那能量的護盾,就已經足夠作為靈體的他穿過!
門扉之內,是一片閃動的光。
目光之中的剎那,明亮的耀斑瞬間分散了,七彩的顏色沖淡了那無數的黑暗……就像打翻了的調色板,所有顏色在活躍地散逸,帶著生命般的氣在視野中流動,迫不及待地與其他顏色交融,於是在愛德華的眼底,不同的色彩極限擴展開來的顏色構成了幾乎是空間般的存在。
最終顏色渲染出一幅幅畫卷,
這是真的嗎?
精神中不覺發出這樣的疑問,因為眼前的一切,似乎已經與轉瞬之前完全不同了——墓玉構造的黑暗,巨大的門扉,身後的陵寢……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開啟的大門,就像是一座跨越了空間的法陣,將一切的一切都轉移到了另外的位面。
這是一個生機勃勃地世界。
光芒從無數的葉片中灑落,季風吹過樹梢,千奇百怪的枝籐葉蔓宛如一體。湧潮般起伏……
未開化的洪荒悄然展示著古老而又野性的神秘,而那在視野中相連的蒼翠,讓人竟然生出悠悠天地。古今來者的蒼涼感,猶若登高臨遠地震撼與悵然……而一切都彷彿似曾相識……似曾相識。
精神平靜而冷漠……彷彿處在半迷離的狀態之下,愛德華掃視著週遭,感受著那個**的空間。
半位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