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一千五百尺,有史以來最大的巨型法陣,由一位神祇親自鋪設……你確定你是清醒的?」
卡特澤耶克沒毛的高聳眉弓擰了起來,這讓他額頭上那古怪的刺青符號彷彿在不斷跳動在利用魔法改變了形象之後,他似乎對於五官的變動下了一番功夫研究,至少現在,這位巫妖的表情已經和外面看來比剛剛變成這樣那個時候好多了。甚至在與那藍灰色的眼睛對視的時候,愛德華總會感覺到自己真的是正在和那個著名的邪惡pc在對話。
「當然,我很清醒。」
人類的目光在眼前,那個巨大的,正在微微顫抖的大腦上面停留,腦池裡的液體反射在灰白的腦質上,閃爍著粼粼的波光,映照出十幾個卓爾女子的身影,精緻豐滿的軀體一絲不掛,在藍色的光芒裡如同蝴蝶般盤旋飛舞。這是通過地下商路用糧食和木材換來的上品,雖然在家族覆滅的一刻,羅絲的寵幸就她們身上消失,但至少她們還能將卓爾天賦的漂浮術使用得很好,靈巧地浮動,擦拭,按摩著那巨大的主腦上面的每一塊區域,讓那個名為『細節』的東西不斷地微微顫動。
而每一次顫抖,都會讓週遭的能量產生細微的改變,刻畫在岩石上,無數粗細不等的心靈符明滅閃爍,將能量塑造成為充溢在整個空間裡的特殊異能。
「別說是一千五百尺,就算是一千五百里也不行。只要知道那些針對我的事情正在發生,哪怕是一千五百光年也一樣……畢竟這個世界有傳送術,距離根本不能保證什麼。」
精神的觸鬚在週遭空間裡游弋。細微的能量震動,流溢,將週遭的一切都收入意識之中,每一個精神體的波動,每一片腦灰質中的電荷,細緻入微地呈現在心靈術士的腦海,讓他微微輕笑。
只是笑聲中沒有絲毫的喜悅。即使是嘲諷的喜悅。
「既然不能改變,那麼就得參與其中,爭取更多的東西……這是慣例。」
「而這就是你爭取到的。更多的東西?」
碩大的禿頭反射著瑩藍的光澤,原本蒼白膚色便呈現出某種詭異的特徵……陰冷而殘忍。
卡特澤耶克用手掌握著那一枚細小的寶石,眼中閃耀的銀光裡卻映現出魔法符憧憧的光影:「很複雜,但也很簡單。她的想法。是先將你的靈魂徹底的,嚴密的保護起來,然後再利用純粹的能量去擊碎王權,最後,將每一塊碎片分別儲存,並不出乎意料。只是這個能量等級,除了她這個魔網的掌控者之外,恐怕也沒有誰能做到。或者說,任何存在能夠做得到。可能連那個傳說中的創世神都不行。」
那是必然的,既然必然要付出這麼多,魔法女神自然要確保控制權不會流失一分一毫。
「能保護住嗎?」
「理論上。」
「也就是說,不是萬全?」
模糊的提問最終沒有得到回答,只有一個類似鄙視的哼聲,而愛德華也只是輕輕揚了揚眉毛。
魔法女神要什麼控制權,愛德華管不著,也沒興趣去管,他只關心自己的靈魂但是對於密斯拉來說,在保護他這個方面上,只會點到為止,適當的表現出『誠意』也就夠了法陣上必須要有保護愛德華靈魂的措施,至於說能不能起效?只有法陣運行之後,才有可能知道,但當這個法陣真的運行起來,愛德華的靈魂就已經變得不大重要。
所以,卡特澤耶克的表現才會如此的不悅噬魂怪巫妖對於神祇的反感源自於天性,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無法用語言來說服那個人類改變選擇,他恐怕早就已經直接扔給愛德華一個位面那麼多的嘲諷。
「你覺得她會相信你,就這麼配合她?」巫妖眼中的眼光消去時,才終於重新開口:「雖然她從來也不是神祇中最聰明的,上一次的神位更替已經讓她損失了不少記憶,甚至是對於魔法本質的理解,但她仍舊是這個多元宇宙中最為強大的神祇之一。」
「當然不信,別說是那位女神陛下不信,就算是我自己也不信。」愛德華扯了扯嘴角:「可是如果我死皮賴臉的湊上去告訴她說,我全盤信任你的計劃,然後請你繼續進行吧。你覺得這樣她會相信我嗎?」
當然不會。
「既然如此,那麼我又何必表現得很好呢,正是由於這樣的不信任,她才能夠安心的將一切進行下去,對不對?否則的話,我又怎麼能知道她到底想要幹些什麼?」
「你確信的你能夠改變結局?」
「不是我,是我們……」心靈術士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真誠』:「所以接下來就得靠你了,**師,大奧術師閣下,我相信你的能力,絕不會比一個只會賣弄的神祇差太多的,她至少還要在地下忙活上幾天的時間,所以我們的時間還算夠用,是不是?
「人類典型的愚蠢**,愛德華?森特。你不可能控制所有的一切,沒有任何存在可以保證事態會如你想像的進行。」
巫妖頭頂上那個古怪的紋身標記微微顫抖,不知道究竟是代表著什麼樣的情緒但不管如何,都不會是歡欣鼓舞,或者受寵若驚:「因為自己手中的賭注很少,就把它們一次拋上桌面,這是個非常,非常,令怪唾棄的做法,簡直比一個暴怒的半獸人的腦子更加令怪倒胃口。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的運氣能夠永遠持續?你只是在投機取巧!」
「風險小回報也小,風險大回報更大。痛快一搏又並非不可取。而且,我現在還有退路麼?」
愛德華微微仰起頭,他的目光有些空洞。彷彿已經望穿了頭頂上厚厚的巖壁,落在那地面之上,那天空的一側中。
夕陽
陽已經在燃點這一天中最後的一點能量,被染成橘紅的雲朵像點點殘火陳於青紫色的天幕上。有風自遠方來,推動著一陣雲流急馳而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北去,似萬獸奔騰。重巒疊嶂的群山鋪陳在大地之上。峰谷河溪交錯相間。只要居高臨下俯瞰那一色的天地……千山萬嶺盡收眼底,平原大川一覽無餘。
但密斯拉的目光,卻只盯在一點。
魔法女神仍舊穿著長長的。輕飄飄的裙裝,但任由身邊高空的烈風呼嘯,那件長長的,如火焰般鮮艷的絲綢卻如金屬般垂墜。光潔的表面上連褶皺也不見半點。唯有細微的光芒彷彿從其上升騰的水霧,但若仔細觀察,就會注意到那每一點霧氣,都是一個蘊含著玄奧秘密的符,一道法陣的稜線。
「結果如何?」
微帶磁性的女子聲音響起時,羅絲也正好走出了傳送的光環,她的目光向著魔法女神視線的方向上一落,然後綻開一點笑顏:「很順利不是嗎……」
「當然不。吾友。」魔法女神輕輕歎息:「他依舊非常警惕,將法陣的位置選擇在了他那片領地的地下。而且很顯然的,他是有意讓我看到了一些東西,可是他那裡還有著我們無法探查的秘密,至少是可以改變局面的秘密。雖然並沒有親眼見到,我的直覺卻催促著我,要我相信這一點。還有,幾個老朋友對此觀望已久,想必是也想要分享一點兒勝利的美酒。」
「貪婪本就是那些男性的專屬,從來不會因為任何存在而變化……他們永遠是貪婪的,永遠如饑似渴,期盼著那些無聊的東西,即使是擁有了神則的力量。」蜘蛛神後輕笑著,輕輕撫弄著身上紫色長袍銀邊,這位卓爾的女神已經不再是達赫妮的模樣,雖然看上去也相差不多,但卻更加纖細,更加精緻,唯有那一雙眼眸,並非原本的嫣紅,而是通透的紫色:「說起來,幸好那個小鬼已經把大部分人給踢出了棋局,否則光是提爾和蘭森德爾,就已經足夠讓整個計劃陷入混亂了。但現在麼……」
「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這件事情才如此棘手。」密斯拉道:「不要忘記,他也同樣是一個棋手,雖然手中的棋子只有一枚,可是他的一隻手卻搭在棋盤上。」
搭在棋盤上的手,與棋子無關,可是如果它帶著棋盤飛起,那麼勝局和敗局都毫無意義。
「你沒有把握?」
羅絲訝然,隨即冷笑道:「即使是在我們做出了如此多的準備之後?你認為他有可能察覺到我們多少準備?一重,兩重?但即使是有一重沒有被看穿,我們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而這還是你告訴我的。」
「我的老朋友。你知道……即使是我,也不可能讓萬事萬物盡在掌握。」魔法女神收回目光,語聲中帶著說不出的沉寂和冷漠:「如果是關係到這個位面之中的任何東西,我都可以給你肯定的回答,但唯獨這一次,我不知道他會如何應對。在探查了他的那些東西之後,我發現,我們對於他的瞭解,說不定仍舊是虛假的,只是他想要給我們看的東西。」他還有更多的東西隱藏在黑暗中,等待著我們自認萬全的時候用來作為反擊的手段。
「真是麻煩,可現在他不是已經給了你機會嗎?」
「是啊,很簡單,只要摧毀了那柄法杖就可以,可是我們已經登上了舞台,我們現在站在燈光之下,而那些朋友們卻站在黑暗的台下,而且不要忘記我們要面對的東西……上一次封印了它的是阿曼納塔,而這一次又會是誰?是你,還是我呢?」
魔法女神淡淡地道出那個已經逐漸被遺忘的名字,讓蜘蛛神後沉默。
阿曼納塔是一個神祇的名字,是多元宇宙之中的曾經的太陽神並非是蘭森德爾那樣,僅僅擁有著代表了晨曦的片面神則,而是有著包括律法、秩序、時間,太陽、統治權等等最強悍的一堆神則的強大的神祇。
可是。這位太陽神如今已經不再為人所知,牠的神廟崩塌消泯,他的信徒四散流失。他已經消失在星界的盡頭,的命運卻並不像是太陽般永耀在天際,卻是在一朝之間,如流星般隕滅了。
阿曼納塔的倒下,直接促成了兩位神祇的誕生,而無論是繼承了律法神則的提爾,還是繼承了晨曦神則的蘭森德爾。都成為了神祇之中最為強大的成員之一,所以關於阿曼納塔的隕落,無數的凡俗做出了各種各樣的解釋和猜測。但顯然這些解釋,都不過是他們的臆想而已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封印有史以來最為完整的一次王權法杖的出現,這位太陽神犧牲了和自己。
但也只有如羅絲或者密斯拉這樣傳承古老的神祇。才真正會瞭解那些埋藏在歷史之中的真相。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也只好開始了,最後的王手登場之前,先把那些伸上了桌子的爪子剁掉好了。」蜘蛛神後沉默了一瞬,然後輕聲笑起來:「說起來,我也要有那麼一點兒奇怪的感覺,好像是從頭到尾,我們就是在不停地替那個人類解除掉不必要的麻煩,然後從他那裡得到一點兒不那麼令人愉快的報酬。這種感覺真的不好,很不好。」
「得到了報酬的是你。而我至今還被他所排斥,就在剛才,那個小混蛋竟然膽敢向我發出警告,說什麼不要招惹他的朋友。」魔法女神也同樣輕笑:「真是令人難堪呢,而且我還只能乖乖地聽他的話,最後還幾乎損失了那個分身,才能發現他的一點兒秘密。」
「什麼秘密?」
「沒什麼。」
「我們已經有過協議,你必須告訴我……」
「好的,好的,我的老友,你真該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的有點像一位人類的貴族小姐呢。」
眼珠轉了轉,密斯拉歡快的微笑起來;「一個人類的秘密,會是很大的嗎?值得我們的蛛後陛如此的心急?其實,
我覺得你完全沒有必要跟我來打探不是嗎?問他本人不是更快?要知道,你可是都已經嘗過了他的『味道』,我卻一直被他不假辭色呢?偉大的蛛後只要願意放下身段,他肯定會被你的風姿傾倒,主動獻上他所有的秘密?」
如果真的那麼簡單,這裡還有你的機會嗎?
蜘蛛神後瞇起眼睛,紫色的眸子裡懾人的光澤一閃而逝,神祇本不應該露出這樣的疏漏,只是當思緒念及那個人類的時候,她卻發覺自己的情緒有點……難以控制。被削弱一個分身有什麼了不起?那個該死的凡人的小鬼依仗著那個上古邪物的力量,對蛛後陛下做出了真正難以忍受的事!即使那是因為神祇自己的疏漏,甚至也可以解釋成為一種誘惑凡人的手段,但是其中的某些部分,確實是忤逆了羅絲的意願的。
神祇的化身咬了咬牙,才終於將那升騰的情緒消弭下去。
然後,她忽然注意到了一些事。
「鬼鬼祟祟的傢伙!」她輕聲道,可是這個語聲發出的時候,周圍的空間卻猛烈的一震!
彷彿發生了什麼,但彷彿一切又都沒有發生,天空之中的罡風呼嘯,無數的紫黑色的,細微的電光向著週遭散射,剎那間就歸於虛無!
「啊,蛛後陛下,就只有這件事,你得原諒我,我其實很想要大大方方的出現在你的面前,但是是天性,是我這個無法放棄的神則讓我變成了這樣。」
過了一會兒,大概有一個呼吸之後,空間中夕陽的光芒忽然暗淡或者說成收縮會更加合適?它們被無法形容的粘膩黑暗排斥向一邊,然後黑影向中間一縮,露出其中高瘦,衣著華麗但神情憊懶的男人形象:「我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願意和誰說話就和誰說話……我也只能夠這樣了。」
他的發言帶著笑意,或者是無盡的諷刺,就像是他那張蒼白的臉上的表情一樣,全黑色的眼睛在兩位女神身上稍微停留,祂聳了聳肩:「不過大家早就很熟了,所以這點小事,就請不要放在心上吧?」
「希瑞克,如果你已經厭倦了你的神則,想要拋棄他的話,我說不定倒是可以代勞,」蛛後臉上忽然泛起一個甜美的笑容:「或者,你和你的那個同類,今天就是來向我們獻上這份禮物的?」
「算了吧,偉大的蛛後陛下。」謊言王子無所謂的站在空中:「謊言神後這種名頭實在是太難聽了,不適合你,柯瑞隆喜歡把好女人給扔進深淵,不代表我也喜歡再給她增加一點不那麼光輝的名頭,實際上如果兩位女士相信,我們不過是過來看看老朋友而已,對於你們的目的,可是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是不是,烏黯主君,我的朋友?」
他的目光轉向另外一邊的天空,而在那裡,一位英俊的男人正慢吞吞的從一團火焰裡面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