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思蓮河西面,瞭望原野的盡頭,遍佈著十幾座百多尺海拔的小山包,東方朝著平坦的原野,南北卻都是逐漸茂盛起來的叢林,落葉和常綠的喬木構造出了南盛北疏的濃淡綠色再往西,就是布萊霍克家族領地目前的邊沿,
這裡已經離開了羅曼蒂附近的一馬平川,而進入到了丘陵的地貌,土地因此而貧瘠荒蕪,不適合任何糧食的增長,除了那些餵馬用的豆類飼料,產量還低的可憐。被兩座土山包夾其中的一條大路,貫通了兩個公爵領的土地,可是那粗糙的黃土路在雨季總是會陷著車輪,而剩餘的時間裡卻又總是暴土揚長,嗆人心肺,甚至連可以用來開墾的平地都很稀少,
所以久而久之,這裡就很少有人來往不過現在,一切早就完全不一樣了。
勃艮第那個原本的鄉下地方,從一座只有幾十人口的小小村莊,已經變成了一座擁有三萬多人口的大城的奇跡之地。而且,這座新出現在這條道路上的城市可不僅僅只是個供給糧食旅館還有歇腳的地方,還是很多的新商品的製造地石雕像,鐵器,糧食還有一些其他的特殊貿易讓這條路迅速地繁榮熱鬧起來,而隨著朝這裡進發的商隊越來越多,原本狹窄的山路都已經被越來越多的商人給拓寬了不少。
正午剛過,大路上又迎來了一隻商隊。商人們和傭兵們騎著馬,坐在馬車上。望著遠方地平上,那越來越清晰地高塔的影子,興高采烈地一路談論著這座即將去到都市。只有最後的一輛馬車上。有幾個傭兵打扮的傢伙比較沉默,他們是商人們隨便僱傭來的,不僅僅是保鏢,也是隨隊到羅曼蒂的旅客在大陸上,這樣對於自己的身手有點自信,所以就出來闖蕩的傢伙很多,大多是不滿足於鄉下地方的沉悶。就想要出來碰碰運氣。尤其是眼前這幾個傢伙,好像是其中混的最差的類型沒有馬更不會騎馬,縫縫補補的破爛皮甲。頂多一磅鐵的劍,還有半長不短的頭髮,就差沒掛著個『鄉巴佬』的標牌了。如果不是他們還能幫忙搬搬箱子,要的也不過是三個銀幣的基本價。估計都未必有人能僱傭他們。
當然這樣的傢伙裡。十個有九個半最終是混不出什麼樣子就不知所蹤了,也沒有人願意在乎他們最後究竟是成了哪裡的傭兵頭兒,還是什麼荒僻野地裡被老鼠和蟲豸啃光了的屍骨。所以,自然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幾個人其實有那麼一點兒不一樣那身破爛的皮甲下面的肌肉並不鼓脹,但卻極為勻稱,雖然他們的年齡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可是遮擋在亂髮之下的眼睛卻銳利有神。而且他們的動作看似鬆散,但卻準確。迅捷,更沒有一般的新手傭兵那種對於任何東西都好奇的興致,一直就安靜地縮在車裡。
馬車不大,除了半車的貨物之外,就是這三個傭兵還有一個比較年輕的商人了,此刻,那位商人正在輕聲的念著書上的內容給幾個傭兵聽。
書上記載的是一個故事,一個騎士的英勇一生從他出生,成長,年少成名,得到了公主的青睞,再到他被人陷害,扔到了食人魔的巢穴裡,又是如何逃生並且找到了一條巨龍的寶藏,化名去報復那些仇人的故事。
這個故事很長,很曲折,非常精彩,讓人著迷,所以那個年輕的商人推崇備至,幾乎一有空就要宣揚一下……不過幾個傭兵對此顯然有點兒心不在焉。實際上,他們好像對於那本書本身更有興趣一點兒那書並不是打那些笨重的羊皮做的東西,而是輕軟的多的頁面,就像是北方的一些地方人們用的樺樹皮,不過卻又更挺括結實一些,上面的一行行字母極為整齊,顯然不是用人手抄寫的,即使是利用魔法之中的僕役來代為抄寫,字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整齊和乾淨。
「我愛愛我的人,我恨恨我的人……寫得多好啊。」商人又念完了一小段,停了停,他感歎道:「這故事聽說就是那位森特伯爵大人寫的,要是運氣好的話,我們這一次說不定能夠看到他的更多作品呢。」
「那位伯爵大人還會寫這種故事?可是他不是個法師麼?」坐在靠近後面的一個傭兵裹了裹身上的毯子:「難道現在法師們也會編故事了?」
「他可不是一般的法師,他是一位**師,他甚至都建造了一座奇跡之城,領導了那麼多的平民,那麼他會寫個故事有什麼奇怪的?」商人撇了撇嘴。
是啊,這座奇跡的源頭,那位大名鼎鼎的年輕法師領主,在現在的羅曼蒂週遭的圈子,甚至圖米尼斯都已經是無人不知的了,**師的學徒,國王陛下的老師,在之前帝國侵略的戰爭裡殺死了帝國那邊的**師……在普通人眼裡,這樣的人物早就已經不是人類,而是跟神明差不多的存在了。而他的東西,不管是所在的城市,製造的物品,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無論出現多少奇跡,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這個問題多少讓商人有些意興闌珊,他看出來了眼前這三個傢伙對於這篇好故事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所以他乾脆就不再浪費口水來唸書了:
「那位法師閣下寫出來的書可不止這一本,只要到了勃艮第你們就知道了,他們甚至有一個專門賣這種書的店舖,一個金幣就可以買到一兩本,轉手買到外面的話,至少要三個金幣一本呢,而且賣之前我還可以看個夠。啊,對了,據說如果出得起錢,就連學習魔法的書,他們那裡也是有賣的。」
魔法這個詞彙。讓三個傭兵的表情一動。不過其中的一個剛要開口,另外兩人的目光就將他制止住了,只能聽著那個商人繼續胡扯
「啊。還有那些美麗的半精靈女孩兒,真是想乾脆就搬家到勃艮第住著算了,唉,家裡有個頑固的老頭子真沒辦法。說什麼不能放下老主顧,真是……有時候真羨慕你們,想上哪裡上哪裡,有什麼好事兒都抓得住。以後說不定。還得請你們來照顧生意呢。」
他隨口說道,自顧自地看書,卻沒有注意到那三個傭兵已經齊齊抬頭。目光閃動,每個人的手都握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傭兵問道。
「嗯?你們不是要去勃艮第定居的麼?」
「定居?我們哪有錢來交定居稅啊?再說,那地方也不缺兵吧,法師的城呢……」三個傭兵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稍微放鬆了下來。
「嗯?你們不知道?」
商人抬起頭。用一種格外驚訝的態度打量了這幾個傢伙一眼:「那裡很歡迎平民移居的,不但不用繳錢,而且還可以白得一座不小的房子,只要你有些特殊的手藝,木匠,石匠,或者是鐵匠,都可以。雖然我聽說他們那裡的稅高的很,但是有手藝的人一個月賺的可是比普通的多多了。一個熟手的石匠,一個月能賺多少錢,你們知道嗎?」
「三,不,六個金幣?」年輕人猶豫了一下,其實他知道自己無論說多殺個,也是肯定不准的,所以就選了一個差不多的數字。
「三十個到六十個!金幣!」
即使是有所準備,年輕的傭兵也不由輕輕吸了一口涼氣。
六十個金幣是個什麼概念?一匹連著壯實駑馬的結實大車也就只有六七十個金幣而已,那差不多都是一個殷實家庭的所有財產了!
「啊,這還只是一般的石匠呢,鐵匠賺的更多。」商人顯然很滿意這個傾聽者的表現:「當然了,他們也要傭兵,不過我聽說他們的考核很嚴,你們……哈哈哈,當然,試試也沒關係。我聽說他們很快就會把城再擴大,到時候還會再招人的。種地的他們也要,雖然沒有多少,但聽說至少有十個金幣一個月的收入呢。不過對了,一會兒到了的時候,你們要注意一下言行,那座城市裡有一個新的神明,那位領主大人好像就是跟祂有什麼聯繫的,那裡的人都信那個,嗯,什麼貝爾……總之好像是黑暗女神。」
「黑暗女神?沒聽說過,難道是……邪神?不會是莎爾的又一個稱呼吧?」一個傭兵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不是,我是說,應該不是吧,」那個名字讓商人嚇得一抖:「別瞎說,王國境內可不會有人信仰邪神的……」
隨口說著什麼的時候,馬車忽然慢了下來。一連串的口哨聲和吆喝聲裡,一隊騎士沿著路的另一面奔馳過來。坐下高大的馬匹和身上漂亮的鎧甲引來了一路上的一陣喧嘩,那些華麗的嚴密的馬甲和黑沉沉的全身鎧足夠讓任何一個傭兵流出口水來。
「啊,不用擔心,是例行檢查,離著勃艮第城三十里左右就會有的……」年輕的商人興奮地扒著車窗看了一眼。不過就在他轉過頭的時候,卻注意到一個傭兵不知何時已經靠了過來,他的那雙眼睛,呈現一種詭異的紫色,讓人頭暈目眩。
片刻之後,商隊又開始加快了速度,只是最後的一輛大車裡,只剩下一個年輕的商人,他仍舊自顧自的讀著書,彷彿完全不知道這裡曾經有過三個傭兵。而被那些巡遊騎士們吸引的車隊裡的人,大多也沒有注意到有三個傭兵悄無聲息的潛了出去。
此刻,他們身上的鎧甲下,一些魔法的光澤閃動,讓他們在荒草遍佈的山樑上靈敏的奔跑著,速度竟然快逾奔馬!不過短短的半個沙漏,他們已經完全趕在了那商隊前方,在一處小小的山凹停下來。
「怎麼樣?」
「沒有問題。」
簡短的對答之後,他們各自抽出了一個卷軸,展開,把一道黃光打進泥土,於是,隨著汩汩的液體流動,十幾尺方圓的地方已經劃出了四個相互依存的法陣本影。然後。為首的一人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小心的從中取出一件東西,放置在法陣正中央。這是塊很均勻的十六面體水晶,通體散發出溫和的瑩藍光澤,但當它進入到那個凹槽,周圍的空間似乎震動了一下!
三個人開始同時念誦一段咒。
咒極為繁複,冗長,但三人卻彷彿已經念誦了數千遍一般的熟稔,甚至連每一個尾音都能發得基本一樣。足足一個沙漏的刻度之後,這咒語終於到了尾聲!
像是突然降臨的一瞬……冬日裡的北風掃過週遭的呼嘯消失了,無聲無息的寂靜幾乎令人恐懼。而大氣氣壓彷彿在這一息之中突然增加了許多。讓人頭腦昏沉。心臟窒息,呼吸不能暢順……
地面上那奇異的圖案卻忽然開始閃爍!自外而內,法陣一個個符號開始亮起來,無數細微的各種光芒交織在一起。層層蕩蕩的漣漪碰撞著。扭曲著。光線反射出來,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紫色,詭異光芒在空氣之中蔓延流動,最終緩緩沉進大地之中,但在地面上那些繁複的紋路組合間冒出來無數火光。變化成一個個奇異的魔法符號,這些符號停頓一下,沿著地面向另一個方向衝了出去!但下一瞬,已經有一股同樣的魔法符從完全相反的一方竄了過來。衝進那法陣中。
於是,一切結束。地面上那繁複的法陣已經消失,完全看不見任何異樣,而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便悄無聲息的轉向大路的一方,再次混上剛剛路過的車隊最後一輛車,向那座城市慢慢地前行。
又過了一個多沙漏,這商隊終於進入到了勃艮第城,不過卸貨的時候,有人注意到那三個跟班的傭兵不見了。
商隊中少了三個普通傭兵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反正他們都是旅途結束時才能拿錢,如果消失了,那也是城衛軍的事情,僱主們樂得輕省。他們很快就開始各自搬運需要的貨物,忙碌在錢財和交涉之中,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
但有什麼的東西,已經發生了。
……
「這是怎麼回事?」
愛德華的目光停留在一片灰白的光澤上。
確切的說,那是一片彷彿光芒凝成的實體,一片羽毛的形狀。只不過
任何的鳥類,都不可能有這麼美麗的羽毛。
然而,它本應更加美麗才對,因為它是屬於艾瑞埃爾,一位熾天神侍的羽翼。
所以,愛德華的眉頭皺得很緊。
就他所知,熾天神侍有三對羽翼,由純淨的光構成,但那光的顏色,應該是金紅色雖然這顏色確實很惡俗,甚至通常被形容成為土的代表,但它確實是熾天神侍這種生物的特徵之一,象徵著天界生物的榮耀力量。
當然,也並不是不能變色的,天界生物一旦墮落,這金紅就會染污,被紅黑的顏色取代。但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應該是如今的樣子,那種怪異的灰白色光實在是讓人容易聯想到一些古怪的疾病。
「沒什麼,只是力量的變動罷了。」
回答的聲音懶洋洋的伊利斯翠仍舊把自己依靠在那張臨時的石頭躺椅上,將身體蜷成魅惑的姿態:「秩序有秩序的力量,而混亂有混亂的力量,互相對立,互相統一,當其中的平衡被打破的時候,自然會產生一些變化。熾天神侍的力量強大,但同樣也就不容易掌控,所以他們經常會產生一切古怪的變化,一旦精神上出現了問題,或者對於認知產生的偏差,下層界的傢伙們,有很多就曾經都是熾天神侍,你應該知道吧?」
「是墮落嗎?」
「墮落只是其中的一種而已。但墮落其實只有在下層界,負能量比較集中的情況之下,才會發生,而在人間的話,這個不叫墮落,或者你可以把它叫做平凡化之類的。」女神輕笑道:「其實她要是墮落了倒還好一些,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是比墮落麻煩多了。」
「會不會危及生命?」
「也不一定吧。如果她對此過分掛懷,而做出了一些自殘的舉動也算的話,那麼就是……」女神道,又換了一個更加誘惑的姿勢,可惜,愛德華的目光根本就沒向她轉過一絲。於是她歎了口氣
「其實,這樣也很好,則表示她對於你的誓言極端重視……情感的洪流絕不是諸如誓言、信任等等虛幻脆弱的紐帶能夠維繫的。一切表象下面都包含著名為「混亂」的本源,甚至不需要費多少力氣,它就會像一頭飢餓的瘋獸,輕易掙脫理性的鎖鏈。而現在,她已經屬於你了。
(……)